迟来的青春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给三人买回了水。因着我基本赤条条来的这里,病号服别说揣钱,连口袋都没有,用的是硝子的钱。

    五条悟蹿过来的时候还带着训练残留下来的一点战斗状态,那闪电般的速度和刹住脚步的精准控制力吓得我脑子警钟一敲差点弃水而逃。

    “悟,你的术式好恐怖,我可以请教一下它具体是什么吗?”

    我赶紧用提问来缓解自己猛冲一百八的心跳。

    白发少年已经摘了墨镜,刚刚训练体术的时候也是全程都把它夹在了领口。那张精致到让人一瞥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的面孔带着些剧烈运动之后的兴奋,额上出了层细汗,神采飞扬的双瞳恍若点燃的冰川。

    他放下了本来打算拧开瓶盖的手,把抢来的矿泉水放在了休息长椅上:“嗯……你也观摩过不少次了,估计猜得差不多。”

    那双特殊的眼睛灿若繁星:“老子的术式是「无下限」,遗传的,也有其他人拥有同样的术式哦。”

    看来这就是他的生得术式了,很不得了的感觉。

    “但是释放「无下限术式」需要极其困难且缜密的操作,这双眼睛很特别,所以只有老子能用。”他眨了下眼,那时便如同一只白蝴蝶落在眼睑,它展翅时遮蔽苍天,收翅时豁然开朗。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我总是给予那双眼瞳应得的从不随意移开的注视。他此时勾起一个笑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弯腰贴过上半身来:“你来摸摸看?”

    它们真的很漂亮,是永远也看不厌倦,永远都会为之驻足的地步。我知道这肯定是在介绍术式,依言抬手去触他磷灰石般的眸子。

    指尖停留在了咫尺之遥。

    “喔!不是有东西挡住了,是越近越碰不到。”

    只有亲身尝试才能瞬间知晓那是种什么感觉,并非有什么实质性的墙壁挡在前面,而是一种触及到无尽空间之感。我的手在努力向前伸,然而并非我力气不够大或者伸得不够远,是我被指尖与他眼瞳中间隔着的“无限”拦住了。

    五条悟现在就像正在用极限的操作在干涉空间,能做到如同相机变焦那样的事情,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玩弄操控。

    「无下限」让所有事物都永远无法抵达接触到他的距离,我的指尖与他的眼睛无限接近,但永远不会相碰。

    数学极差的我大脑已经要插上竹蜻蜓转得飞出天灵盖了。然而正想收回手时,在我手指悬停的右眼,他合上了眼皮,微微向前倾了那咫尺之遥。

    我的指腹就这么轻轻按在了他闭上的眼睛,温热的触感和隔着眼皮能觉察到的眼球的脆弱通通从指尖传来,他的表情就维持在了一个“人工wink”上。

    “喔,你可以随时操控它是维持还是解开。”我把手放下,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他的头发或者是浓密的睫毛。真能摸到眼皮已经是意外了,白色显眼,再给人摸脏了怎么办。

    “诶——没有别的台词嘛?”

    他直起身体,依旧倔强地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我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数学从小就非常差,大概能够明白什么是「无下限」了,真的好强,你是可以影响原子级别的东西去扭曲空间吗?”

    闻言五条悟一下子睁开右眼,嘴唇嗫嚅了几下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最后双手抱臂道:“这倒是挺敏锐的……哦,你那个贵族中学的学生要么是脑子好使的要么就是家里有钱的,受打击很正常。”

    不,和贵族学校无关,我每次考试分数都离不开二十上下啊。

    “悟脑子又好使又有钱,就不要挖苦我了。”

    他一脸自得地点着自己的下巴:“读书可是重要的——我能用这么复杂的术式,是不是很聪明。”

    “使用陈述句问问题是必杀技的一种吗?”

    “bingo!”

    这时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听完了夜蛾的指导,也进入了休息时间。他们的声音传过来,我赶紧转身把水递去,和硝子讲了自己按照嘱咐花了她钱包里的钱。

    夏油杰似乎不太习惯有人送水的情况,在我把水瓶递过去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奇怪,接得很僵硬。按理说这是跑腿小弟常识,他和五条悟作为拥有一张芳心纵火犯级别的脸和挥挥手征服千万小弟气势实力的不良少年,应该一呼百应才对。

    “谢谢。”

    夏油君很有礼貌,为了听谢谢我可以再跑腿十年!

    “谢啦。”

    正在我特意拧好瓶盖再把水递给硝子的时候,被他们俩下场打断了术式演示的五条悟提起我的领子:“快回来快回来,还没讲完呢。”

    哦对,我一直很想知道他用来攻击的那种招数是怎么回事……

    我顺着他提我的动作转过去回到了长椅前,就见他把我往椅子上一按,自己飞速坐在了旁边,扭头朝着硝子和夏油嚣张笑道:“抢椅子喽!”

    虽然确实只有这张椅子距离最近,但是还要炫耀一下未免有点返璞归真到三岁半了吧……

    一人抱着一瓶水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好像在怒视着我们。我赶紧朝着那边没得坐的二人举双手投降以示中立无辜。

    结果没想到身边高个的五条腰板一挺,轻松抬手一把就攥住了我的腕子,就像刚见面时那样给我拘了。唯一的区别在于之前是我主动被捕,现在他就是学的当初,一只手能握住我两只手腕,不过把手臂放下来后倒是立刻松开了。

    “你把我道歉ban了道谢也ban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想到的社交专用万能肢体语言。”这我得好好理论一下,投降可太万金油了,我不可以没有它。

    他指着自己,一脸诧异道:“你学老子不就好了?”

    我面无表情,学他刚刚双手抱臂:“老子不要,老子又没有「无下限」,被人打会很痛。”

    他笑得差点把自己摔下长椅。

    笑够了的五条悟往我身边挪了一下,一手虚搭上我的肩膀,胳膊成抱揽的姿势。体温就这样传过来,忽然这么靠近很奇怪,但其实是为了让双手达成某个姿势——他的另一只手对着放在长椅最边上的矿泉水瓶:“看好了,这一招是术式顺转,「苍」。”

    怎么这么重要的结印要让中间夹着个我啊?

    很快我就懂了,确实是“看好了”,看好的非常肆意。他两手抬起一前一后,这个位置让我能够和他发招的原点与目标同一水平线。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时,因着身体多少能碰到他的手臂,声带的震动都似乎能若有似无的传递:“负能量叠加负能量顺转——”

    我以为他的声音听来一直都是少年张扬的清朗,但距离拉进时,压下的声线正经了不止一星半点。只感觉耳朵被火给点了烧得慌,好像我的脑袋也要让「苍」给轰了一样。

    一声空间扭曲的音爆在耳边轰响,那瓶无辜的水被强大的吸引力压塌崩溃。联系刚刚的解释,那是强化后的「无下限」,似乎是加强了无限缩小的概念,使周围物体被吸引得压缩崩塌。

    “喔!吸引力,你也是用这个来飞的。”

    他收回手,眉眼弯弯看过来,完全不管缩成一团的塑料瓶和炸了一地的水。我才意识到有着「无下限」的五条悟,下雨天是不需要撑伞的。

    但是真的可以长时间保持在此种无敌状态吗:“「无下限」很耗费精力吧?看得出来你有超强的咒力量,但是如果一直保持精密度这么高的操控状态,对大脑负担不小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吃甜。

    光是理解术式的真实原理我都需要对方这样仔细的展示,很明显这不是简单粗暴类型的术式,遑论还是在他拥有一双特殊眼睛的前提之下才能施展。

    “那不算什么。”他答。

    我还有一箩筐想探讨的问题就这样咽了回去。

    “眼睛帮你看得清咒力,所以才好操控的吗?”没有让气氛凝固,我找到了新的话题。

    五条悟眨巴两下眼,抿着嘴唇:“它叫「六眼」,是天生的。”

    而后白发的少年收声了,就这么微笑望着我。我等着他的下文,等了一会儿发觉好像他不打算有下文了。

    “你的问题好多哦,今天的解答时间结束啦,如果想要继续请缴费或者等下一次机会。”

    他看起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我也确实问题太多,下意识就想道歉:“抱歉…老子不问了,等以后机会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学那自称太好笑了!”五条悟笑得直拍我的肩膀,我才发现他的胳膊还环在自己身上。

    那双染着舒畅笑意的眸子移过来:“我演示和讲解的怎么样,是不是有将来当老师的潜力?”

    我诚恳点头:“当老师很好,我也挺想当老师的。”

    他不满地眯起眼睛:“一本正经地答非所问……”

    “感觉不像有师德的样子。”没有太犹豫,刚刚他叫我学他讲话,那这么说应该不会挨揍。

    “诶——什么——你这个人怎么要么不回答要么说谎话啊?”

    五条悟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耳朵好像是个筛子,能选择性失聪自主性更正。

    “五条老师,不仅不能随意颠倒黑白,也请不要和学生勾肩搭背吧?”

    当我作为一个好捧哏顺着他的意见叫他老师之后,身边的五条悟突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而后一直假装自己忘了不收回去的手臂嗖一下乖乖放好,唰地起身一拍长椅,整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狂奔向了不远处喝水聊天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杰!我的水洒了,口渴,快借我喝一口你的——”

    啊?口渴还是瞬发型的生理反应吗?

    看了眼五条悟逃命似的背影,我把视线放回到了地上躺着的形变矿泉水瓶上。走过去把已经被按成一小团的它拿起,发现瓶盖都已经变成了薄片。默哀三秒钟,我找了个垃圾桶送这瓶被糟蹋了的无辜之水投入轮回。

    等我回到三人那边时,便见到夏油杰死活不给五条悟喝他的水,召唤了一只会飞的咒灵叼着它升到了高空。紧接着二人就打做了一团,硝子在旁边看戏。

    渐向西移的太阳还在热烈地洒着金光,铺满空旷的训练场。苍青的天上抹着淡淡的云影,与之相交的线条是茂密的树冠。风过时就让叶子摩挲奏出一曲无忧,带来山中空气特有的清甜。

    我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已经习惯了这样做,在想要看看谁时就去和它对视。它一直在,从未离开过,但我今天还是第一回望向这个老朋友。

    形影相吊的日子里,真的算是活着呢吗?我感觉到自己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提前进入职场那般变身童工秘书应付班主任,没有整天担惊受怕思考人生哲学研究怎么操控咒力;什么学费房租水电费赡养老人,社交讨好低头忍耐,不卑不亢还是逆来顺受……我的童年已经被这些占据了,青春期更是个笑话。

    如果不和主线相交,那就接着做我的炮灰小人物,身体里的力量是中二病宣言,平日就尽我所能低调地拯救倒霉炮灰同伴。白天被上司数落点头哈腰,晚上为了守护整栋公寓暴打楼梯间里的诅咒……不也挺浪漫嘛,就是不太符合我现在的年纪。

    突然间,我就明白了那些小说、漫画,或是别人嘴里讲的青春是什么,闲得可以坐在椅子上看一下午穿着制服的朋友们在打打闹闹,数天上的流云就是人生头等大事……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感到心中悸动,恨不得时间就停在此刻不要向前。

    联想到刚刚无意间五条悟所说的,如果为了能一直看到这样的校园生活,好像留在高专当老师是个很棒的选择。

    夜蛾正道重新回到了训练场,对胡闹的学生们无言扶额,呵斥了一通要认真训练不要打闹。最后叫夏油杰把咒灵放下来,发现冲突原因是瓶水的时候,他无语地表示以后训练课会给学生们备好水和擦汗毛巾的。

    别啊,我还愿意当整整三年跑腿小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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