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斗恶龙

    我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有那么十几秒钟失去了意识。想到今天体术课上做了好几组的剑术练习,又跟五条悟对练被生擒了八百回,小腿骨的蚀痛一下子把我叫醒。

    眼前的电子屏幕开始散光,不管怎么努力睁眼看还是昏花发白。好在电影最后一幕终于放完了,男主角在深海中下沉,渐渐消失了踪影。

    “什么情况?”

    我和夏油杰正一起坐在床铺上靠着墙看电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因为疲惫走的神了,总之这结局对我而言就像数学课低头捡了个笔再抬头,黑板上已经写到了最后一步一样跟不上剧情节奏。

    怎么还是个悲剧结局?

    没有人回答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问题。电脑的屏幕渐渐黑下去,钢琴的呢喃极慢极缓的奏起。

    白色的字幕安静地滚动,琴声单调地响着,好似在冰面上撒了一把钢珠,听了听它们滚动的声音。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腿疼不止是因为老毛病——五条悟不知道压在我的腿上睡多久了,小腿已经完全麻痹失去了知觉,只有不停的抽痛彰显着它们的存在感。

    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有柔软如雪的白发,在漆黑的房间里被屏幕那一小片光映亮。

    黑暗中倒是没有那么耀眼了,暗淡是因为融在了阴影里。今天窗外无月,比之医务室那晚更陌生,却又矛盾的更亲近。

    夏油杰就在我身边贴坐着,我觉得耳朵有些微痒,是他不知不觉间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被压扁的丸子头散掉了一半,好几根发丝挂在我耳朵上,黑发交缠。

    好在他哪怕不小心睡着了都很贴心,没有把整个人的重量都移过来,手搭在床头栏杆上,后背还是靠着墙壁的。

    低沉而缓慢的钢琴曲太安静了,我因此能在间歇中听见身边人和自己清浅的呼吸声,那是万籁俱寂之时唯一的声响。

    明明是欢乐的宿舍游戏之约,发展到现在这个气氛也是有些意料之外的。

    几个小时之前,我和夏油杰在食堂买过了晚餐,就直奔他的宿舍。不愧是我的偶像,夏油杰的宿舍和我一样整洁简单有条理。

    他的零碎物品比我更少些,毕竟我有成吨的药物和照顾生病自己的必需品,光是毯子就有薄厚各种类型好几条——总之,虽然没有很个性的摆设或者有什么很有情调的装饰,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环境。

    比较意外的发现大概是一眼就看见了和我分别八百年的手帕,被他当做苫布苫着摆在书桌上的扁扁咒灵水晶摆件。

    “喔,好久不见,我的老伙计。”

    夏油杰笑了笑,表示他那天随手把东西揣进了口袋,后来就一直忘了还。

    “我以为是悟忘记了,杰不会那么粗心。”

    他的笑容让我无法再责怪一句:“抱歉。”

    怎么那样说啊,还有那个眉毛下撇的表情,好像承认什么罪过一样,“对不起是我哦”之类的……唉,杰什么时候可以不对我使用特供版咒灵操术,很让人苦恼啊。

    夏油杰在八百年后终于想到了物归原主,我竟还读出他还有些舍不得,干脆地将其赠送于他,毕竟我还有和它一模一样的备用款。

    我们刚坐下吃上饭,夏油杰给我讲起了他寻找强力咒灵慢慢调服的打怪升级流故事。

    正听得津津有味,他宿舍的门就被一顿狂敲,台风般强势登场的自然就是如今睡在我腿上令人苦不堪言的五条悟。

    他的本意是来蹭饭的,看见我堂而皇之出现在杰哥的宽敞房间里准备一起打电动,推开门的刹那险些再一用力撅折门把手。

    总之大家一起玩了,两个最强一起教我怎么打游戏。也许我没什么天赋,到胜在足够认真,理解能力不错,上手很快,操作也越来越好。三个人一起玩通关了勇者斗恶龙的冒险游戏。

    我作为团队内非常可靠的战士抗下了成吨的伤害。选了奶妈的五条悟好像那个技能键的释放指针粘在了我身上一样,选了法师的脆皮输出夏油杰都丝血了就是不去治疗。

    好在我在一次次的危机拉扯中练就了一手精湛的拉仇恨技巧,他们俩又都是高手。最后硬生生在“奶妈绝对不奶输出,法师的复活术绝对不给自己用”的诡异限制play之下让一滴血的夏油杰在此后无伤一命通关。

    这场惊险刺激的冒险游戏以三个明明状态极差的勇者却势如破竹打败恶龙而告终,过程可谓明明是pve非要玩出pvp的感觉。

    我作为抗伤位还莫名其妙成为了抗压位,游戏里拉仇恨,被怪海淹没,现实中坐在两人中间还得研究调停的艺术。

    偏向一边了另一边就会不满,我恨不得给自己劈成两半,现在研究人类如何无丝分裂的课题还来得及吗……

    游戏通关后,成就感最强的人莫过于我,当最后的剧情CG浮现在眼前,我差点没高兴得当场订制两枚钻戒给他们俩戴上原地求婚。就这分崩离析的队伍硬生生蛮横地一个存档打到了最后——

    什么叫磨合!什么叫有志者事竟成!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实力和默契啊!

    大家都很开心,本来已经到了我计划离开的时间,但那会儿正是最尽兴的时候,夏油杰提议再看个电影。

    三位已经通过一次冒险游戏结为拜把子真兄弟的挚友精挑细选了一部文艺片——很难想象当初是不是都大脑停转了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总之最后把大家都看着了。

    电影孤寂的片尾曲还在钢琴独奏,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是稳定滚动着的白色字幕。

    我不知道已经到了几点,只清楚夜已深。电影的前半部分在脑海里还是印象清晰的,五条悟那时候还在兴致勃勃地吐槽剧情,夏油杰偶尔也会给出一两句评价。

    到后面就没人说话了,瞌睡虫依次造访了所有人,五条悟是第一个沦陷的。这家伙好像睡梦中冷了,因为我在长裙底下穿着长裤,他睡着睡着就钻进了裙子底下把它当成了被子盖。

    不过我还是在努力地看剧情,在发觉自己也开始点头犯困的时候,就管夏油杰要了一块巧克力吃。

    啊,至于为什么是巧克力不是薄荷糖之类提神醒脑的东西,我只是摇了摇他的衣袖以示想吃点什么清醒一下,他就从旁边书桌的抽屉里摸到一颗巧克力拆开递给了我。

    在嘴里咬开了才知道是酒心的,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不仅没清醒,我把酒心一咽,整个人极速困倦加倍。

    巧克力还在嘴里就直接开始眼皮打架,也不知道睡过去几分钟还是几十秒,困得我快要窒息。

    如今醒来,发觉带着酒香的巧克力已经在舌尖全化了,口腔里黏糊糊的,浓郁的巧克力味流到嗓子眼。

    原本冰凉带着冷酒的固体巧克力变成了滚烫的糖水,齁得我差点吐出来。

    结果算是看到最后的只有我一个,至少我看见结局了……唉,怎么刚刚还清醒着的夏油杰也睡着了?

    再不拯救我的双腿就要下半身截肢。而雪上加霜的是被倒霉巧克力夺走全部水分的口腔,现在甜腻到再不喝水我就要被区区一块酒心巧克力毒哑了。

    总而言之,我已经尽职尽责充当人形枕头这么久,现在必须吵醒两个好哥们。

    “杰。”

    我只需微微转头,黑发美人的平静睡颜就会给予我的两只尘世凡眼九天雷击。呃呃呃呃呃好舍不得叫醒人家,这么漂亮的画面有谁忍心打搅?

    可是我真的快渴死了,这伴随着超浓的朗姆酒味巧克力香气的,是我哑到比肩乌鸦的声线。

    难以视物的昏暗中,只有迎着屏幕的面部线条被打上了淡淡的荧光,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夏油杰眼皮微动,睁开了那双内敛的深邃眸子。

    “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我现在的面部肌肉在不正常地抽动,但已经极力掩饰。夏油杰很快把头从我肩膀上抬起来,抹了一把头发支起身子,眼神有些闪烁:“怎么了?”

    “巧克力太甜了,渴。”我简洁道。

    也许……今天过后,我会恨上甜食。啊,对不起了悟,我要成为硝子党了……

    那口朗姆酒还挺好喝的,就是配合我的瞌睡虫让人有点发昏。

    夏油杰下床去倒水,身边的重量和热量都是一轻,只能在黑暗里看见他的背影。他不是夜里也能凭借捕捉咒力视物的五条悟,就近去按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暖橙的光芒瞬间晕亮一片事物。

    我赶紧去叫醒另一个,双腿已经真要毫无触觉变身小美人鱼。我起身弯腰,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脊椎骨一阵噼里啪啦。

    直奔五条悟的脑袋,我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细软的发丝手感好到惊讶。

    “悟,醒醒,这不是睡觉的地方。”

    五条悟那么大只,就算再怎么努力缩成一团,我那有限的裙摆也不可能像毯子一样盖住他全身。

    勉强盖住双臂和上半身的长裙快褶成咸菜了,渐渐转醒的他好像又嫌热,把自己盖在身上的东西胡乱一团就往旁边撇。

    见他动了,我赶紧帮他加了把力气,伸手到他的肩胛骨处使劲往上推:“快起来,哥们的腿快折了。”

    “你怎么说话那个声音?”五条悟清醒的很快,被我一推自动就坐起身子,终于让我的双腿恢复了自由。

    他还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过身来略带迷茫的视线锁定我的脸。

    这时候夏油杰刚好端着杯子回到了床前,我道谢接过,是温度正好的热水,二话不说先喝干净,拯救我被巧克力毒哑的嗓子。

    虽然夏油杰倒了一整杯,我还是很给面子的坚持光盘行动都喝了。遮挡视线的杯子一撤下来,夏油杰还站在旁边等着接回去,五条悟也好像没见过人类补充水分一样看着,好像我这是什么奇怪生物外星人。

    “几点了?”

    我有自信这点餐桌礼仪还是没问题的,也没喝得下巴开洞一样喝半杯漏半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的雄激素水平提高了,甲状软骨增生了?

    一边转移着话题,我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还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的。那为什么要这样盯着?

    夏油杰接过杯子,偏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表:“凌晨一点半。”

    我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困意只是暂时被驱散,熬夜是不可能的:“那咱们明天见,我得好好去睡后半夜了。”

    “啊,你这人是变态吗,怎么这么穿衣服啊?”

    五条悟才发现我被揉成咸菜的裙子,以一种女初中生发现变态的表情指着我,虽然完全正常的露着里面套着的长裤,但确实不太雅观。

    我无语凝噎:“对不起,我不是暴露狂,你看有好好穿着裤子。”

    “不!悟酱的眼睛!”

    “……你张开手指缝到底在挡些什么?”

    五条悟眨着他可以闪死人的大眼睛在疯狂放电。

    总之,最后当全麻的腿恢复知觉,我准备离开了。

    “电影最后演了什么——你们有人看到结局吗?”

    夏油杰愁眉苦脸地帮我掸着长裙,五条悟在搜刮他宿舍里的零食,最后只盯上了书桌上苫着水晶摆件的手帕,好像那东西也能吃一样。

    我举手:“男主角最后投海自尽,一个人孤独的死去了。”

    “什么情况?”他发出了和我当初一模一样的声音。

    五条悟的头发被他自己给折腾得炸了毛,但在那张童颜的衬托之下只感觉这人又年轻了十岁。跑到朋友家玩到凌晨也不肯走还直接呼呼大睡的小孩一个——只不过身高体型太显眼。

    我谢过努力无果的夏油杰,表示那些褶子洗一次就会好。他一副“你怎么脾气这样好”的反应,带着一脸核善的微笑作势要把罪魁祸首五条悟也给拧成咸菜。

    走之前他说那天去找奶奶时,知道我喜欢看小说漫画,去拿早就准备送给我的小说和漫画书。

    我当场感动得潸然泪下,五条悟就在旁边瞪着眼剜夏油杰,同时提拳揍我:“几本小说就能收买你??”

    挨揍已是家常便饭,我摸摸脑袋:“怎么,你也有什么好康的吗?”

    在五条悟开口之前,夏油杰莫名其妙冲上来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你怕黑吗?”

    屋子里已经开了顶灯,漆黑如镜的窗户映出屋内的事物,我和五条悟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模糊的自己。

    闻言,我偏头看他。已经神清气爽毫无倦意的白发少年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双苍天之瞳神光外显,估计再通宵打通几款游戏都没问题。

    我在那坐着一动不动瘫了两个小时,现在被抽了魂似的疲惫:“不怕。”

    我这个人,总是想坏事,第二天告诉我自己瞎了我都能很快接受事实,身残志坚地生活。

    “诶~那打雷呢?”

    “不怕。我胆子很大。”

    人都杀过了,夜半噩梦早就不是孩提时期的什么电闪雷鸣暴雨天或者无边无际黑夜里了,把我爱的人都杀光然后跳海自尽啥的大概还是可能会出现的主题。

    他的声音突然沉下来,也很轻,好似自言自语:“你还是胆子小一点吧。”

    我去看他,五条悟没有多余的表情,墨镜别在衣领上,目视着前方凌晨的夜,慢慢敛下眼帘。不低头地看我,总让人有种被暗中凝视的危险感。

    “好,”我说,“就算发疯了,也绝对不会让你下手。”

    反派自投罗网跟在主角团身边了,随时随地都能被立刻制伏击毙,我从见他第一面一直安心到现在。可既然他开口了,就不可以再把刽子手的任务交给他。

    “我也很强啊,现在变得越来越强,很多事都没所谓。”我知道他是忽然又想起那个傍晚时我的任务。

    五条悟收回视线,兀自有些烦躁。他很似乎很想再抬手耸我的脑袋,就像刚认识时那样。

    但是这次抬起的手没有那么做。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轻轻蹭了蹭我的左脸颊:“还是送你回宿舍吧,外面很黑。”

    [治疗师–五条悟–使用了~lv100治疗术~hp-114514,暴击!!!您已死亡。]

    我整个脑袋都快要瞬间爆炸,估计整张脸都在升温——到底为什么我的脸会这样,是有邪祟住在里面了吗?

    单纯的诅咒而已,这么多年了被人提着领子用铅笔划的时候不也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岂可修!是咒术师特供吗,大概是咒力过敏一类的病症?

    我一个箭步冲到了刚打包好礼物的夏油杰身边,以见到礼物的激动欣喜狂夸了八百句“谢谢杰哥”。

    最后被五条悟拽着领子拖走了,扒着门框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我唯一的弱点暴露了啊!

    不!!杰哥!杰哥你看看我!我要被奶妈带去暗杀了,这个奶妈可一点都不柔弱,恨不得自己空魔也全扔治疗术,都快给我奶吐了……和他走在一起危险程度比在高专走夜路高不知道几百个档次啊——

    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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