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裴凉一本正经,寻菱却只是当裴凉在开玩笑,随意道:“你又不能日日在府里,我吃什么你又如何知晓,唉!”

    裴凉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笺来,在空中轻轻一甩,纸笺便平铺开来。

    裴凉就着窗外还不算明朗的光线,朗声念道:“四月二日,早食山药粥,中饭肉末青菜小米粥,晚饭春笋鱼汤面;四月三日,早食小米南瓜粥,中饭羊肚菌菇素面,晚饭鲜肉馄饨……”

    寻菱听得一愣一愣的,微微张开了嘴,怔怔地看着裴凉,直到裴凉将手中的纸笺收好,才问道:“这是?”

    “这是我去问葛太医开的这半个月的食谱,接下来每日你只需按着这上面的食谱来吃便可,待会我会去誊抄一份,这一份你留下来,现在即便我不在府中,我也知道你每日吃了什么,我说了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我陪你。”

    今晨天还未亮,裴凉醒来时,听到寻菱肚子咕噜响,便起床快马跑到葛太医的家门口。葛太医此时尚在晨梦当中,一听到前院小厮来传话说定远侯亲自上门来了,将葛太医吓得浑身一激灵,还以为昨日自己为定远侯夫人看病开错了药方,当时便战战兢兢地去前院将裴凉请进了正堂,不曾想裴凉却是为了食谱而来。

    葛太医先前还曾私底下小瞧过寻菱的出身,经此事以后,对这位定远侯夫人,可是得万分恭敬了。

    寻菱听完裴凉的解释,心头涌过一丝感动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一七尺男儿,每日跟着我喝粥怎能吃饱?你这样,我不答应。”

    裴凉静静地看了寻菱半晌,狭长的眼眸渐渐荡漾出一抹光来,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关心我?”

    寻菱面上一红,倔强道:“我关心你作甚,只是怕你吃不饱,半夜起来找我要吃的。”

    裴凉听完微微勾了勾唇:“我多吃点便是,你吃一碗,我便吃两碗,不够再吃三碗,总能吃饱。”

    寻菱将头扭到一边,不理睬裴凉,轻轻回了一句:“随你。”

    天逐渐亮了起来,裴凉也不急着去都督府,只坐在一旁陪着寻菱。

    寻菱也不好问,饭后没多久,腹部又隐约痛了一阵,还伴有恶心,干呕,裴凉是对的,若是吃得太多,指不定现在已经将吃进去的东西又都吐出来了。

    巳时刚过,世安院便热闹了起来,杨氏、裴茹和裴英都来看望寻菱,王嬷嬷也听从裴老太太的安排,送了许多上好的药材和补品过来。

    就连许久没来世安院的宁岚儿,也过来了。

    只是宁岚儿进门后不是先看望寻菱,而是先去跟裴凉打招呼闲聊,裴凉简单应了几句,便借口前院有事,离开了世安院。

    众人看望了寻菱以后,也纷纷以不打扰寻菱休息为由离开了世安院。

    午时,玲珑按照食谱给寻菱做了一份肉末青菜小米粥,寻菱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虽然饿,但腹部的疼痛让她更愿意饿着,而不是待会又将它悉数吐出来。

    玲珑眼里满是心疼:“葛太医开的解毒药已经煎了两回了,怎么还是没见好,可要再请葛太医过来瞧瞧?”

    寻菱却是摇了摇头,道:“看病也有个轻重缓急,兴许葛太医正在救别的人命呢,总去叨唠也不好,更何况,我这条命能保下来,已经算不错了。”

    寻菱心里其实想的是,她能重活一世,已经是赚了。

    这时,裴凉却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寻菱只吃了几口的小米粥,眉头轻蹙:“可是粥不合胃口?”

    寻菱摇了摇头:“粥很好,是我自己没胃口。”

    裴凉温声又道:“说好我陪你的,兴许只是一个人喝粥没胃口。”

    说完又吩咐玲珑去给他上一碗小米粥上来。

    小米粥上来了,摆在寻菱没吃完的小米粥旁边。

    裴凉似乎很饿,不管不顾大口喝了起来,喝到一半时,又抬头看向寻菱,问道:“食欲可好了一些?要不我喂你?”

    寻菱还是摇了摇头,裴凉也不勉强,顾自喝完了这一碗粥,还要玲珑又续了一碗。

    喝完以后,裴凉接过玲珑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嘴,似随意问道:“你不好奇是谁下的毒?”

    寻菱撇了撇嘴,寻蔓从孟家带来的榴莲酥,还能有谁?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

    裴凉见了寻菱心中的反应,心中了然,但还是耐心问道:“你想要怎么处置?”

    寻菱低头沉吟片刻,方缓缓回道:“她虽不是我生母,却是孟家主母,即便我不顾及她个人的颜面,也得顾着整个孟家的门楣,我还没想好……”

    裴凉微诧:“你觉得是宋氏?”

    裴凉直接称呼宋氏,显见的是恼了这一家人,没把她当岳母。

    “难道不是她?”寻菱讶异,她一直以为是宋氏做的,当初她替代寻芊嫁进了定远侯府,致使宋氏一直怀恨在心,才想借寻蔓之手想要加害自己,即便是后来被发现,仗着自己是孟家主母,寻菱的长辈,她也不会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惩戒。

    裴凉摇了摇头,轻轻道:“孟寻蔓昨日来侯府以前,孟寻芊回过孟家。”

    “是寻芊?”寻菱突然有些颓然,即便是寻芊,她也不会觉得有多诧异,只是觉得自己都已经离她那么远了,她为什么就非得一直抓着她不放?难道从小她对自己的伤害还嫌不够吗?

    她九岁被送到荆州,就已经从道观师傅的口中得知那算命的道士不过是收钱办事,后来那算命道士见寻菱还小,也没将她当回事,便说了实情,说宋氏也不过是因为寻芊不喜寻菱,听了寻芊的提议才将她送走的。

    在道观的那几年,日子虽苦,却因为没有寻芊和宋氏的刁难,反而过得更自在些,所以她那时心里也没有那么恨寻芊。

    后来回了孟家,寻芊依旧处处刁难欺负,派人推她在海家寿宴上落水,设计她和沈琦的婚姻,哄骗明齐在广来寺毁她的清白,处处都是心机,处处都置她的声名于不顾,现在,她还想要她的性命。

    寻菱澄澈的眸中有了一丝冷意:“我可以有什么选择?”

    “可以交给官府,也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看你。”裴凉的眸色沉了沉。

    寻菱沉吟了片刻,才慢慢道:“那便将她送去城外的庵堂修行三年罢。”

    “就这样?”裴凉不解,似乎这样的惩罚太过轻巧了一些。

    寻菱却不这么想,庵堂和道观一样,日子清苦,还需自行洗衣做饭种菜,寻芊自出生以来便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这样的苦比直接要了她的性命更折磨人,也算是还了当年寻菱被送到荆州道观的苦。

    更何况,寻菱还听说,寻芊在锦乡侯府仗着自己是沈琦的冲喜恩人,对锦乡侯府的人颐指气使,且不说丝毫没把沈琦放在眼里,对一向仁慈的锦乡侯夫人也是十分不敬,上回被明齐拒绝了以后,更是明目张胆地到处参加宴席,寻找下一任夫君。

    寻芊这般作为,不说不将锦乡侯府的颜面放在眼里,更是辱没了孟家的名声,迟早会坏事,倒不如直接等沈琦三年以后没了,寻芊再从庵堂出来,这样兴许会好许多。

    寻菱看着裴凉,坚定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办起来可难?”

    “不难。”裴凉浅笑,“那我去去就回。”

    “嗯。”寻菱却轻轻应声,在裴凉快要走出门口时却又将他叫住,“不许她带丫鬟跟去。”

    裴凉眸中的神色清冽了一些,他朝寻菱点了点头,方走了出去。

    寻菱安静地坐了片刻,仍旧没有想喝粥的欲望,她将玲珑叫到跟前,道:“这些日子若太太要来见我,便说我身体不适,你想办法拦住她便是,其他和孟家有关的人,也都不见。”

    玲珑点头应了,可心里犹自觉得不解气。

    寻芊只是受了些苦,可寻菱的肠胃却需要长时间来医治修护,甚至有可能需要一辈子。便如现在小几上没动两口的小米粥,寻菱都还喝不下去。

    玲珑默默地将小米粥端起来,准备收回厨房:“夫人,奴婢先将粥拿下去放在炉子上温着,您什么时候想吃了,便唤我。”

    寻菱点了点头,腹部的隐痛幽幽传来,寻菱不自觉地便躬起身体,缩进被褥里躺了下来。

    一阵疼痛过后,寻菱觉得疲累,便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体舒爽了许多,便唤玲珑将小米粥端了上来。

    很快,一碗小米粥便被寻菱喝光了,寻菱犹自觉得没吃饱,便想让玲珑再添一碗上来。

    玲珑却摇了摇头,道:“侯爷吩咐了,说夫人最初三天每次进食都不宜太多,是葛太医强调了的。”

    寻菱懊恼,肚子没吃饱,便不想理睬旁人。

    玲珑和云桑便轮番进来宽慰。

    正安慰着,外头有人来传话说葛太医来给夫人复诊来了。

    云桑连忙去将葛太医引了进来。

    葛太医给寻菱把完脉以后,捋着下巴的山羊须子认真道:“夫人脉象温和平稳,接下来只需按照我的解毒方子和食谱继续养着便行。”

    寻菱听了,面上露出了些微喜色,看着葛太医期盼道:“既然我已经好了许多,那食谱葛太医可否改一改?每日总是粥和面条,肚子总是吃不饱。”

    葛太医捋着须子为难道:“夫人,这……却是有些为难。”

    寻菱正欲再求情,却见裴凉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裴凉眸中神色虽清淡,却莫名让寻菱觉得可惧。

    寻菱连忙闭了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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