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嘎吱作响，昏暗狭小的屋内，床榻上躺着位瘦弱的小男孩，他面色苍白，双目无神。

    “他什么时候病的？”韩嘉卉凑近男孩，细看他的面象后询问。

    “是两日前，他去了附近河溪旁。”妇人接话道，眼里禽着泪光，“姑娘，我听他说你曾告诉过他莫要去河溪旁，遂特意寻来姑娘。”

    韩嘉卉观察后，攒满苦言，她说的话旁人大抵没几人是愿听进去的，若听劝又怎会落到这地步。

    “这样，你先去那附近的河里舀一碗水，我再把药寻给你。”韩嘉卉作出打算，她没有十足把握能救下那男孩的命。

    但为今之计只有拿那法子一试。

    算命的本事除了她天生能预测未来，还有儿时总会偷跑到附近道观里求位老先生教自己算命。

    两者相辅，她算命的本事也称得上精益。

    法子是从老先生口中得知的。

    “好，我现在就去。”妇人感激涕零，提步往外跑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韩嘉卉言罢，转头侧望向榻上的男孩，扬眉短叹道：“唉，可惜了。”

    男孩指骨动弹，被褥间有挪动的迹象，韩嘉卉收入眼底，低眸轻声说：“你若早日醒来，日后的路可就不难走了。”

    男孩手掌撑开，她借机附手瞬时掐算，按照时序，她推测出两种结果，一为救治不当，早年病逝，二为顷刻后醒，需得看他造化。

    她早年随老先生覃思算命之时，曾向他借过本古籍，里头记载了古往今来尽数怪病，失水，鬼缠身，怨魂，蛊门都有所耳闻。

    那份古籍自她夜里偷看被韩柏青发觉后就藏了起来，至今都未曾寻到，她凭昔日所记的内容推断，他是运鬼缠身。

    运鬼缠身，借人运势，夺人性命。虽言鬼怪一事虽并无多大根据，但若不曾一试，又怎知是否真是得了此怪病。

    据闻运鬼大多藏于水底，因常年喜静喜湿，捕捉人借运一事极为罕见，这男孩还真是命中不幸。

    “尽力而为吧。”

    她倏然喟叹，眉眼间愁容不散，据古籍所记载的，需得河溪中的水源融入被借运之人的血液，再饮入腹中。

    半时辰过去，妇人跌跌撞撞归往瓦房，手中持有灌满河水的碗，她一进屋就将碗递给韩嘉卉。

    榻上之人如今病入膏肓，救治的时辰怕是有些晚，韩嘉卉思虑多刻拔落木簪，她将木簪刺入那孩童手臂。

    臂上霎时多出条血痕，红润的血珠顺着臂间滑落，这一举动令那妇人骇然失色，她推开韩嘉卉，拧眉不解道：“姑娘为何要这般做？”

    韩嘉卉险些撞上桌角，她稳身后沉思瞬息，对此场景熟视无睹，她理了理衣衫：“若要救活他需得融入血液，若您不信那便不试了。”

    她拂袖而去，却被拦在门外。

    “使不得，使不得。”来者正是那最初来寻她的老妇人，她满脸堆笑，“姑娘莫要动怒，是老身前几日的不是，不该对姑娘出言不逊。”

    “无论是何法子，都得救回我们怀哥啊，他可是我们陈家唯一的骨肉。”老妇人酸苦地抹泪诉说着，腿跪到地上欲图磕头请罪。

    韩嘉卉可不认为自己有福享受此礼，继而将她扶起身，应承下此事，“怀哥还有救，就是法子不太寻常，若能接受，我愿替你们一试。”

    “好好好，只要能救回怀哥，甚法子都可。”老妇人泣不成声。

    两位妇人对她存有希翼，韩嘉卉将男孩的血珠接入碗中，二者相溶，化为血水。妇人微抬起男孩，撑起半个身子将水灌进腹中。

    暮色将至，日落远山，悄示着她该离去了。

    “明日他若能清醒，病况就有所好转了。”韩嘉卉留下嘱咐，那妇人谢承后将她送出院门。

    她归往家中时辰稍晚，果不其然换来了预料之中的谩骂，医馆里头暂无病客，她悄然进屋却还是被察觉到了。

    “你又干甚去了？”

    韩柏青端坐椅上，提笔在纸上写着药方，似是习以为常，已然见怪不怪了，神色淡漠如常。

    韩嘉卉撇嘴干笑了声，“没干什么，就是坐久了在那画画误了时辰。”

    “你当我不知道你成日尽做些邪门歪道之事，让你待在家中安生度日，偏得出去好端端的帮人算命。”韩柏青平日里最是不屑此等伎俩。

    韩嘉卉不言，她现下说何都是在与他对着干，万一气出病了可不好，寂静良久后：“我知道了，下回再帮您打理药铺。”

    “你的下回还少了不成？”韩柏青怒火中烧，他腻烦了这些说辞，这个女儿成日除对算命之事感兴趣外，其余旁事她是一概提不起趣。

    语毕韩柏青脸色霎白，颓然在椅上，嘴角吐出血沫，如此可把韩嘉卉吓得不轻，她顶多话语有些不当，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人气走了吧？

    “父亲，父亲。”

    她声声唤道，即刻翻看起他的掌心，刚想推算却被推开，韩柏青擦拭血迹，他强撑着口气与她道：“不必担忧，小病罢了，多吃两幅药就好。”

    “还说我，你不也嘴硬。”韩嘉卉陪在旁侧。

    韩柏青让她先行回去歇息，等明日再论及此事，韩嘉卉安不下心，在撞上韩柏青严肃的脸色后她还是选择乖乖回屋了。

    夜间躺在榻上，她仿佛还是能从静夜中闻到细碎的轻咳声，像是在刻意隐忍着，不愿让人察觉。

    翌日，她前去看望了男孩，不出所料，那男孩面庞恢复血色，面色红润，不再昏迷熟睡，可把妇人惊的。

    好一通夸赞韩嘉卉，称赞她古道热肠，神算妙手，此话纳入耳后她以笑应答，那孩子能活下来也是他自身的造化。

    “谢谢姐姐。”

    韩嘉卉蹲下来叮嘱那孩童，温和长笑道：“以后长大了可得记得多谢你的娘亲和祖母，她们为你愁心良久，莫要忘了她们。”

    “好。”

    男孩父亲考取功名利禄，给了家人银两安置她们，此后便没了下落，家中唯有祖媳两人持家。

    男孩答应了她的话，亲自将韩嘉卉送出了门，三人目送走嘉卉后领着男孩回了屋。

    嘉卉没索求报答，她唯愿她们一家后半生能平安无事，男孩不会因当上达官显贵而弃祖媳二人不顾。

    回药堂时辰尚早，但她紧记起昨日父亲病状，先行赶往医馆。

    刚来至处青砖瓦黛的院落，步入正堂，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她穿堂渡步想找寻父亲身影，其余人见了则是告知她。

    “韩大夫今日回去歇息了应当。”

    她闻言告辞后来到自家院内，案桌上的茶水还冒着腾腾热气，宣纸上的内容提笔写至一半，墨水玷.污了字迹。

    韩柏青昏倒在地，无人察觉，韩嘉卉赶到之时他人已陷入昏迷，她唤来旁人搀扶起父亲，同时当她看到周身萦绕着黑气时，这才顿时反应过来。

    “父亲的命数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