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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榴花

    摘星楼上,丝竹之音不绝于耳,暖风熏得人沉沉欲醉。费仲和尤浑不停地给帝辛斟酒,这时一名内侍躬身进来通报,称闻太师回朝。

    帝辛瞬间酒醒,立刻命人更衣升殿。闻仲听得传召,入殿参拜。帝辛道,“太师出征在外辛苦了。今日回来,想必是带回了捷报?”

    “启禀大王,姜子牙虽然破了老臣的阵法,但是姬昌之子姬发,却已经命丧阵中了。而且,老臣还捉住了西岐的一名将领。”

    帝辛闻言大喜,连连叫好。费仲尤浑见状赶忙奉承,“大王洪福齐天,那姬昌敢跟大王作对,活该他受这丧子之痛。”

    帝辛喜道,“太师立下大功,传旨,今晚于摘星楼设宴,为太师接风。”

    闻仲拜谢后退了下去。回府后,闻仲屏退众人只身来到位于后院的一间小屋。屋内垂下几重深色纱帘,风吹帘动,隐隐约约可见一抹俏丽傲然的背影。

    闻仲问道,“今夜摘星楼排宴,不知姑娘是唱曲还是跳舞?”

    女子冷哼一声,语气铮铮,“闻太师当我是供人消遣取乐的卑贱伶人吗?”女子衣袖一甩,豁然转身逼视闻仲,“我救了你,太师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闻仲转身避过女子那仿佛淬过火的视线,低声道,“姑娘不从,闻仲也不相迫。只是……”

    “只是太师威武,一句话就会要了我兄弟的性命。”女子接口,绝美容颜绽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平添几分楚楚动人。

    闻仲出得房门,“呯”地一声落下了铁锁。女子阖目,青丝随风飘拂,荡在额前。

    哪吒踩着风火轮在西岐绕了两圈之后回来,称没有发现姜淑祥。姜子牙无法,只得先行回府再作区处。西伯侯夫妇见到姬发等人平安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一听说姜淑祥失踪,神色又紧张起来。此时,李靖和黄飞虎又传了一个消息回来,闻仲率兵偷袭关口,土行孙被俘。

    哪吒和雷震子提着兵器要去救人,姜子牙阻拦,“现在情势不明,不可冲动。”他想了一想,吩咐道,“你们先去朝歌兵营查探,有所发现立刻来报,不得恋战。”

    哪吒和雷震子领命而去,姬发焦急道,“丞相可算出令爱现在何处?”

    李靖看了一圈问道,“是啊丞相,怎么没见到淑祥啊?”

    白鹤童子答了李靖一句后,担忧看向姜子牙,“师叔还是立刻起坛吧。倘若淑祥姐姐少了根汗毛,师叔母定会剥了你的皮的。”

    姜子牙抿嘴不言,只是双眉紧锁,忧心忡忡。

    北海水晶宫,姜伋拨弦,鲛儿和唱。忽然姜伋眉心一动,手上动作不停只是淡然发问,“都还阳了,为何还来找我?”

    一条青龙飞了进来,盘在宫内蓝色大柱之上,“公子,少夫人,是否觉得这样水晶宫才更有气势了?”

    姜伋眼皮不抬,“东海龙王三太子来我家作装饰品,我夫妇恐会折寿。”

    敖丙变作人形单膝跪在姜伋面前,“小敖已得到家父允许,来北海与公子夫妇一起守护海眼,保一方生灵平安。”

    鲛儿上前扶起敖丙,姜伋按下一根琴弦,“看来我是赶不走你了。”

    敖丙笑嘻嘻道,“我作伥鬼的时候帮公子摆渡灵魂,还阳成龙能助少夫人掌管水族。公子,这笔生意您不亏的。”

    姜伋浅笑不语。与鲛儿团聚后,姜伋便脱下黑衣,换上白裳。敖丙少见姜伋温润模样,惊喜之余会心一笑,再次化龙缠在柱子上。

    姜子牙刚进丞相府大门,马招娣就抱住他问这问那。她见姜淑祥没跟着回来,担心得不得了。姜子牙哄她说姜淑祥被孔宣急召回去,马招娣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埋怨了孔宣几句。

    姜子牙起坛之后算出姜淑祥落在闻仲手里,又气又急。他为女儿占了一卦,得知她暂无生命危险,稍感心安。他对武吉等人下了封口令,此事不得让马招娣知晓。

    摘星楼上夜宴,歌舞不断。帝辛搂着九尾狐看得津津有味,闻仲坐在上首,虽也在观舞,却似乎不感兴趣。

    费仲尤浑道,“太师,大王为您设宴,您怎么心不在焉的。难道,您不满意这场酒宴吗?”

    闻仲暗声厌烦,拱手道,“天家歌舞自是世间少有的美妙。只是老臣此番在外见到一绝色尤物,这些女子再美,在老臣眼中也都只是庸脂俗粉了。”

    费仲尤浑不屑一笑,“天下美色皆收在了大王的后宫里,哪里还会有更美的女子呢?”

    “不见得吧。世外仙姝那是可遇而不可求,你们自然无缘相见了。”闻仲出席向帝辛行礼,“大王,老臣此次回朝,除了向大王禀报军情之外,还给大王带回来一位绝世美女。此女貌美无匹,不输王后。”

    帝辛来了兴趣,“哦?还有比孤王的美人更美的女子?那孤王可要见一见了。”

    闻仲拊掌两声,一众舞女手持羽扇拥着一名身着白衣的人自殿外鱼贯而入。音乐响起,舞女围成一圈,手中羽扇高举遮住圈中之人的容颜。伴着音乐,羽扇缓缓打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绽放在帝辛的眼前。那一刻,好像牡丹盛放,周遭花朵皆黯然失色。帝辛痴痴地看着,手臂自九尾狐的肩上收了回来。九尾狐银牙暗咬,“姜淑祥。”

    姜淑祥面无表情,但对见惯娇媚逢迎的帝辛,姜淑祥冰冷的气息更具诱惑。她轻移莲步至堂中,飞旋的裙摆犹如孔雀开屏。姜淑祥就像是一只高贵纯洁的白孔雀,落在摘星楼的花海之中,伴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

    帝辛如痴如醉,费仲尤浑等陪宴的大臣就像丢了魂一样。一舞毕,姜淑祥敛衣站在堂中。费仲尤浑回过神来,喝斥道,“大胆!还不跪下!”

    姜淑祥神色倨傲,“我只跪天地父母。”她冷冷睨着费仲尤浑,“你二人是什么东西!王上还未开口,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费仲尤浑气得不轻,他们上奏帝辛,“这女子美则美矣,只是太过傲慢。请大王立刻将她赶出宫去。”

    闻仲道,“世外仙姝,当然会有几根硬骨头。尔等凡夫俗子,自是无福消受这等艳福。”他跪地叩拜,“老臣冒死奏报,王后侍驾多年无所出,大王无子嗣实乃殷商王室之不祥。老臣寻遍天下终得此女,恳请大王立她为妃,为我殷商开枝散叶。”

    “这……”帝辛早已心痒难当,只是碍于他和九尾狐的情分不便开口。九尾狐见帝辛征询地看向自己,连忙扯出一个端庄大方的笑容,“大王,太师言之有理。干脆今夜,就让她服侍您吧。”

    “慢着。”姜淑祥直视帝辛丝毫无惧,“寻常百姓娶妻纳妾尚且要说个明白成个体统。大王乃万民表率,竟这般随意吗?既然要我入宫,总要给我个名份昭示四海吧。”

    “有意思。”帝辛哈哈大笑,“好,那孤王就择良辰吉日,正式纳你为西宫。”

    姜淑祥不喜不悲不卑不亢,“那我就在太师府恭候大王谕旨了。”

    酒宴结束,帝辛携着九尾狐返回寝宫,见闻仲立身不动,问道,“太师还有事?”

    闻仲俯身在地,“老臣万死。老臣今晚献给大王的,乃西岐姜子牙之女,姜淑祥。”

    九尾狐正在盘算怎样让帝辛得知姜淑祥的身份,没想到闻仲自己揭破。她楞了一下顺势斥责道,“闻太师,那姜子牙帮着西岐与大王为难,罪该万死。你竟然献上他的女儿,你安的是什么心哪?”

    帝辛脸色甚是不善。闻仲道,“大王,其实老臣本想把姬发带回来的。但老臣入阵的时候姬发已经气绝,这才抓了姜淑祥回来。大王请想,姜子牙把姬发带进了阵里却没有把他带出来,姬昌必定心里不悦。现在他的女儿又成了大王的宠妃,这姜子牙还能在西岐立足吗?就算姜子牙没被赶出西岐,姬昌也不会像以往那样信任于他。一旦他们之间产生了嫌隙,那我们就可以更快地灭了西岐。届时大王既得了美人,又铲除了祸患,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九尾狐一哼,“太师想的倒好。若那吕氏心怀不轨,借服侍大王之际谋害大王怎么办?”

    “王后放心,老臣已经在姜淑祥的身上下了符咒。她是伤害不了大王的。”

    帝辛道,“若真如太师所言,那你就为孤王立下了大功,孤王必会重重有赏。”

    “谢大王。”

    西岐丞相府,马招娣摆着碗筷。下人进来报说姜子牙不回来吃饭了,马招娣应了一声缓缓坐了下来,看了眼饭菜,“相公不回来吃,孩子也不在身边,我还摆碗筷干什么啊?”说着起身准备撤下,脚不小心踩到了裙子上,马招娣“啊”地一声摔到在地上,碗碎了一地。

    武吉拉着小妹和大娘闻声进来,见到一地的碎片对视一笑。小妹和武吉收拾狼藉,大娘关切地问,“招娣,你没被碎片划伤吧?”

    “没有。”马招娣摆了摆手,“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大娘安慰道,“谁不是偶尔这样呢?”

    马招娣道,“大娘啊,我这心里慌慌的,你说会不会我相公他们碰到什么事了?”

    武吉捡起碎片,道,“师母啊,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师父都说了,糖糖没有生命危险。”

    马招娣腾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师父说的?”

    武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自己的嘴。马招娣瞪眼,眼看着要就哭出来,“糖糖出事了对不对?你们都瞒着我是不是?”她拔腿跑出门去,武吉和小妹赶忙跟上。

    西伯侯府,姜子牙正在听姬发说明他在红沙阵中遇到的事。杨戬道,“张绍扬沙,二公子担心会伤到姜小姐所以将她推到了一边。可二公子也受伤倒下,丞相忙着对抗红沙,我们则是在收服妖怪,大概就在这时被闻仲钻了空子。”

    散宜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丞相,不好了。探子来报,姜小姐被那昏君收到后宫去了。”

    马招娣这时候进来,正好听到散宜生的这句话。她冲过来抱住散宜生,“散大夫,哪个姜小姐?是我女儿吗?是我女儿姜淑祥吗?”

    散宜生被马招娣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不知该怎么回答。姜子牙忙把马招娣拉到身前,马招娣“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挥起拳头打向姜子牙,“都怪你!我都说了不让她去,你偏不听。这下好了,竖着出去,能不能横着回来都不知道了。姜子牙,我告诉你,要是糖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姜子牙也没了往日的理智,抓住马招娣的拳头吼道,“糖糖也是我女儿,我能不急吗?我愿意送她去死啊”

    追着马招娣而来的武吉和小妹见状皱起了眉头。武吉道,“师父师母,糖糖都快死了你们还有心情吵架啊?”

    姜子牙和马招娣听到武吉这话情绪更加激动,两人横眉冷对异口同声,“你才要死了呢!”

    小妹急忙拉回武吉示意他闭嘴。姬发面露懊悔之色,右手成拳猛砸自己的胸。姬昌制止姬发,对姜子牙道,“丞相,稍安勿躁,救人要紧。哪吒和雷儿回来说土行孙不在朝歌的兵营,本侯想应该是被闻太师一起带到了朝歌。不如派哪吒和雷震子去一趟朝歌探探虚实。本侯这边也戒备着,如有需要本侯即刻发兵相助。”

    杨戬表示愿意同往,姜子牙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现在还没有想明白闻仲这步棋是何意,但他知道闻仲一旦得计,九尾狐必定不会放过姜淑祥。他推测闻仲很有可能封住了土行孙的法力,用他来逼姜淑祥就范。他命令哪吒他们只摸虚实,不可交兵。他紧紧搂着马招娣,马招娣也紧紧地贴着他。姬发对灯许愿,愿折寿三十,换姜淑祥平安。

    注:太公姜姓,吕氏。因为小杨不清楚商周时期怎样称呼女子,故而此处让九尾狐称姜淑祥为吕氏,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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