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朦胧的山峦笼罩在一层薄纱里，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绿皮火车穿过山间隧道，忽然亮起的车灯和倏然变暗的窗外令他们感到越发兴奋。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省研学，或许是有了同龄人的陪伴，这一路上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车厢内的气氛很热烈。
“我们文艺委来一个，两个班pk。”
“文艺委！文艺委！文艺委！！”
呐喊一声比一声高。
同节车厢，六班显得有点安静。
“三拖二！”
“四拖一！”
“过。”
“方块二，我赢了。快快快，手拿来。”
于子昂朝他们勾勾手指，又继续说：“愿赌服输啊，快快快。”
几人认输伸出手掌，其中顾禹不满道：“你这什么手气啊！”
于子昂一脸挑衅看向他：“不服？那再来一局。”
“不来了不来了，再输几把我的手能肿成猪蹄。”
“诶，陆哥，你别睡了，起来一起玩。”
陆青阳掀下卫衣帽，侧目打量周围：“你们不困吗？”
他们齐齐摇头，难得有这样的氛围，谁还管今天早上五点半起来的困倦。
潘桦在女生座位那边站起了身：“大家看隔壁班那么热闹，我们班要不要也来搞一个？”
“好！于子昂先来一个！”
“可以可以，于子昂！于子昂！”
“我于哥必须上啊！”
“我，我不行，换，换别人吧……”
班里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于子昂看到斜前方带着戏谑目光的陈知羽，他紧急避险喊道：“陈知羽，陈知羽是学校音乐社的，她可以！大家饶了我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五音不全。”
“哇哦！”
“陈知羽！陈知羽！陈知羽！”
火力转移，明显相比五音不着调的于子昂，在五四晚会上带来惊艳表演的陈知羽更吸引他们。
陈知羽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这态度变的未免也太快了。
她扯了扯身边坐着看戏的人，笑道：“我一个人的节目肯定比不过两个人对吧，那么也让黄芝田给大家表演表演。”
黄芝田故作惊恐，和她争着那片袖子：“你别带我啊，大家想看你唱歌。”
六班同学抓住了重点，起哄道：“要不陈知羽和黄芝田两位同学一起吧！”
听到大家都这样喊，黄芝田一脸深沉，手做着琼瑶剧里尔康喊住紫薇的姿势：“不行，这是另外的价钱。”
“姐，我的好姐姐，这回你帮帮我，回去做牛做马听候你吩咐。”陈知羽弯腰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你确定？”
“我确定。”
“好。”她转眼换了副表情，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么我也一起来吧。”
陈知羽在心里默默的说：酷，这变脸速度堪称大师。
不知不觉，正午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他们的身上。
在半空中挥舞的手和音乐卡上了点，有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
唱完的时候陈知羽把自家的好舍长推了出来：“琪姐会跳舞，大家鼓鼓掌让她给我们来一支。”
谭佳琪一脸诧异：“小羽，你不厚道啊！”
班里的人再次起哄，就连班主任潘桦都脸带笑意看着她：“加油。”
这次出行，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愉悦。
以至于在往后的时光中，他们每每想起在这一趟火车上的欢声笑语，都会觉得很不思议。
那时成熟的他们很难想象，在像素不算高的视频里，他们幼稚的在车厢里起哄打闹。
后来电子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十分快，那些零散模糊的视频是他们一生中疾驰而过的青春，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起先在一间教室里天天都能见到的人，在毕业后各奔东西，再次聚齐已是十年时间呼啸而过。
……
三中的学生下了火车就被带去离研学基地，那是专门进行中学生军事教育的基地，也是他们此次研学游的主要地方。
“大家先回去休息，然后五点在这里集合，老师带你们去吃晚饭。五点出门的时候要保持中学生衣着标准啊，不要给我套个拖鞋穿个睡衣出门，今天晚上我们要去看电影的啊！知道没？”
潘桦声音很大，这声音估计比平时上课高了二十分贝。
“知道了——”
六班的同学拉长声音回答。
“那就原地解散，各宿舍长带舍员去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基地里的环境很好，学生和教师的住处是单独的两栋建筑。
当晚的电影实际上就是在两栋建筑中间的那块空地前架了幕布，所有人拿着统一的绿色小马扎坐在幕布前看新上映的爱国影片。
夜风寒冷刺骨，所幸在班主任的提醒下大家都在校服外套了羽绒服。
次日的天阴沉沉，晚些时候还下起了绵绵细雨。
“下雨了。”
“还好我们今天是在屋里做香包。”
陈知羽说完，往手里半成型的香包使劲塞棉花。
“你俩棉花塞完没？”顾禹凑上来瞟了两人的桌子，看到黄芝田面前还剩下的一小部分，他问：“小田，你还要那团棉花吗？”
黄芝田偏头看向他盒子里所剩无几的棉花：“我现在在缝香包了，你要的话就拿盒子里的这些吧。”
“怎么这么快！？小田你该不会以前做过香包吧？”
“对，小时候和我妈学的。”她回道。
“你这个速度可以和陆哥凑一对啊，他小时候跟着他奶奶学，现在也和你一样在缝香包了。”顾禹接过透明盒子调侃道。
“喏，现在已经缝好了。”
他指着前方在半空中晃悠的香包，从缝口的针脚看得出来这个人的针线活不错。
“陆哥，我们搞个互送吧，你把你的送给我，我把我的送给你。”
“我不是很需要，谢谢。”
他说完还看了眼于子昂怀里揣着的那个针脚不齐做到一半的香包。
于子昂叹了口气：“唉，陆哥不懂我这香包有多好，可惜了可惜了。”
他没理，走到潘桦面前把做好的香包递上前就得到准允下楼参观。
这次就是把做好的香包拿到自己班主任面前检查的确是参与了活动就能够下楼自由参观史料展。
尽管他知道十点半开始是由讲解员带领各班参与，但是目前这间做艾草香包的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在楼梯拐角时，有人叫住了陆青阳。
他回头，是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
女孩子低着头，有些害羞的开口说：“陆……陆青阳同学你好，这个……这个香包我想送给你。”
女同学把手里的香包递了出去，手因为紧张在微微发颤。
陆青阳盯着香包眸中平静无波，他温润的嗓音如同山间清泉：“同学，这个香包你可以送给身边重要的家人或者朋友。”
那个女孩子显然还要再多说几句，她支吾半天却也只说了个“我”字。
“对不起，打扰了。”
女孩说完一个劲的冲上楼，黄芝田回着手机消息迈下一节阶梯就被刚刚过去一阵风吓得抓不稳扶手。
这节空荡的楼梯没有人，她在走廊上沾了水的鞋子在此刻不防滑，整个人就要往后倒。
嘭——
“嘶——”
安静的楼道里，扶手发出的声响和女孩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让陆青阳的脚步往回走。
见黄芝田表情痛苦的坐在台阶上，手捂着腰，他眸色一暗。
“你没事吧？”
“不行，我腰疼，脚也疼。”
黄芝田揉揉腰，撑着旁边的扶手艰难站了起来。
她左脚轻点地，痛感迅速袭遍全身，脚踝处在隐隐发麻。
这熟悉的歪脚感，她在心里暗骂。
“不行，我脚崴了。”她皱着脸调匀因为痛感导致错乱的呼吸。
“我扶你下楼。”
陆青阳朝她伸出手，却没有见她把手搭在上面。
“大部队要是下来你就很难走下去了。”
黄芝田听到这句话果断伸出手握住那只有力的手臂。
陆青阳一路扶着她，中途有几个学生下了楼，她十分庆幸自己屁股呲溜往下滑的时候没人看见，那丢脸的场面被人看见了她想都不敢想。
一步一步，陆青阳下了一个台阶就扶着她下了一个台阶。
她偶然间抬起头，陆青阳垂着头在告诉她要慢点走。少年额间的碎发挡住了他低下头时的眼神，淡淡的艾草清香萦绕在黄芝田的心间。
此刻他头顶乌黑的发旋就像很多次辅导她做习题时候的样子，在她眼前全然展现。
怎么能看到一个比你高的人的发旋呢？
当然是在那个人低下头的时候。
“认真看路。”那个人扶着她下了最后一级阶梯。
黄芝田后续是通过陈知羽发来的图片才看到史料展厅的全观，上了药之后她就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休息。
用班主任潘桦的话说就是：现在还不算严重，少走点路。
她只能吐槽自己今天倒霉透顶了。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两个香包，她正等着其中一个香包的主人回消息。
【陆青阳：不用了，两个艾草香包驱邪力更强。】
这显然是他听到了黄芝田背过身后小声嘀咕的话后做的回答。
半个小时前——
“同学，你的脚崴的不算严重，按时涂药，按照说明书上的方法揉着涂就好了。”
“好，谢谢。”
随队校医把跌打损伤药交给她后就离开了。
“早不摔晚不摔，偏偏是做完香包的时候，说好的辟邪呢，这是一个不够用吗？”
“好了，现在手里攥着两个了，我看哪些妖魔鬼怪还敢往前凑。”
“虽然但是，真的好倒霉啊。”
陆青阳还在门外站着，一字不漏听完她的吐槽。
……
黄芝田顿时感到脸上一热，这下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