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檀溪上

    夜晚的扶风城。

    坊市璀璨星流光,笙歌烂漫人流连。正宁军入主天风都城,政权更易,仅为这浮华市井增添了一些不凡的谈资。百姓见正宁军与民秋毫无犯,生活便按照熟悉的轨道缓缓前行。

    城北有湖泊,名为紫檀湖,其叶落湖中,遇水腐化,散发出怡人的檀香,可谓“扶风叶落散秋雨,天地雾蒙沉香怡”。紫檀湖向南引出一小溪,名曰沉檀溪,缓缓涓流入皇城,城外溪旁茶馆酒肆林立,城内亭台楼阁拔起,皇城内一楼台中,陈斌与刁程志正对酒畅怀。

    “程志贤弟,这次兵不血刃拿下扶风城,你居功甚伟,我敬你一杯!”陈斌说罢,和刁程志一道饮尽杯中酒,好不快活。

    “自从新湾大陆一别,你我各赴朝堂,真是好久不见啊。”刁程志自顾斟满酒,一口闷下,脸部激动的微红,“若不是家族羁绊,我真想投奔兄弟你的麾下,何必在天风受气?”

    “你我虽孤身一人,可是牵绊千重啊。”陈斌想起往事,不禁唏嘘,“不过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再度珠联璧合,后继定可干番大事业。这次征灭天风之战,兄弟你当是首功,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刁程志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我都听说了,东石峡谷一战灭天风主力,天目城里应外合诱敌深入败叶奇老祖,这皇城引蛇出洞之计,也是兄弟你出的主意,我一介武夫,哪能得此殊荣,要说首功,也是兄弟你的才是。”

    陈斌笑道:“哦,按你这么说,这首功便是婷儿的了?”

    刁程志拍手称赞道:“竟然都是琦婷丫头的计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他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陈斌的肩膀,“这么多年,真是苦了琦婷丫头了,兄弟你这次亲自出马,你的身体……”

    “不打紧不打紧!见珞菡之前,我……”陈斌内心激动,突然用力,手中的酒杯被捏的粉碎,酒意催动了他的真性情,两行热泪不受控制的缓缓流出。

    “放心吧兄弟,这次你拿下天风,正宁实力大涨,你我兄弟联手,定可救出周嫂嫂,灭灭神月王朝的威风。”

    “没那么简单。”陈斌一把拭去眼泪,“神月王朝高手如云,我中的这分玄光相掌,被伤及根本,根本无药可解……”

    两人又喝了几杯闷酒,陈斌心情缓和了许多,他说道:“程志贤弟,你的儿子刁海洛,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啊。你有这么棒的儿子,居然不早点告诉我。”

    刁程志纳闷,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陈斌军中,但在他的眼里,自己儿子更多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又何德何能蒙承陈斌如此夸赞?

    “兄弟过誉了,我那儿子哪有这等本事?”刁程志叹了一口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你军中吧,兄弟,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贤弟请讲。”

    “我把他留在你那儿,你就给我好好历练他。别让他成天在家里舞文弄墨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刻苦修炼,提升修为,整天不务正业,反正我是管不住他。”

    陈斌眼睛飘向窗外,饶有兴致的摸索着下巴,微笑道:“不务正业可是言过其实了罢。”

    刁程志摇摇头,“这孩子从小便是我内人教导,我内人嘛……”

    陈斌笑道:“天风宪家的宪小姐吧,她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我女儿倒是挺喜欢她的。”

    “承蒙厚爱,不敢当。”刁程志说道:“海洛那孩子受她影响太大,唉,这次科考,那小子背着我报考文举,他还意外的中了文科一甲状元,我从中运作,好不容易给了他武官官职……”

    “那便是前御神行使了吧,怪不得小小年纪能位居禁军官儿,原来是个状元郎,不错。”陈斌连连点头,说道。

    “唉,这个世道,文科状元又有何用?”刁程志说道:“那天煌的丁使者,不是我这边负责和他联系嘛,我让他截住神行使司的同时,把海洛那小子抓起来关几天,那他知道知道好歹,见见世面。既然那小子现在在你的军中,我也写信给他了,让他在你那儿好好磨炼磨炼,从最底层的军卒做起也无妨。”

    陈斌眼神闪烁,刁程志根本不知情,那天煌丁放可是几乎要杀了刁海洛呢,这从中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贤弟,你是亲自和那丁使者联系吗?”陈斌问道。

    “那倒不是,这些事我不便亲自出马,便交给家族执法堂副堂主刁秦了。”

    陈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身,随即道:“放心吧,你大可放心交给我,我求之不得。”陈斌内心感叹,这刁程志太想把儿子培养成和他一样的沙场猛将了,可如今世道虽武道繁盛,可文道废弛,礼乐崩坏,修炼者渐渐迷失了本心。强者欺凌弱者,欺名盗世之辈汹汹当道,人命如同草芥。他亦是从内心喜欢这个刁海洛。

    他想到自己女儿的重担,他对女儿的愧疚,以及面对刁海洛时女儿露出的难得神情,他有个想法萌生发芽,他说道:“婷儿如今已是双十年华。在这个年纪,大多数女子都已经成亲……”陈斌盯了刁程志一眼,笑道:“你我兄弟一场,不如亲上加亲,我做主把婷儿许给刁海洛,你看如何?我想啊,珞菡也会喜欢海洛这孩子的。”

    刁程志惊的嘴巴张的老大,“陈公主乃当世人杰,人中龙凤,倾国倾城,我儿子怎么可能配的上?兄弟你太过抬举啦。”

    “论相貌、武艺、品行,我看皆可。怎么,贤弟你不答应?”

    “这段美满姻缘,我岂可不答应……只不过那孩子的婚事,我早已有了主意。”

    刁家位于皇宫东侧,深墙大院,金漆大门,可见曾颇受天风皇室的恩宠,可如今许多正宁的军官进进出出,忙着交接扶风城的后续行政防务事项。陈斌刚颁布御令,扶风城周边大片天风故土,均交给刁家全权管理,如此刁家一跃而起,许多世家十分眼红。

    刁秦的执法堂副堂主职位,便更加显赫了,一个家族内官的权力,几乎与朝廷大臣的权力媲美了,他有些飘飘然,见正宁的军官恭敬地递上各种文书,他内心渐渐生出了不可一世的傲然之感。

    刁秦是家族大长老的嫡子,十品沙气,入灵三重天巅峰修为,是刁家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如果不算李晓怡的话。

    李晓怡来刁家的时候,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便是柔媚婀娜,甜美可爱,娇嫩似滴水的芳艳一般,而武艺又冠压都城所有世家的年轻一辈,惹的诸多青年才俊辗转反侧,思慕追求。

    刁秦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获得美人的芳心,哪知她似乎更倾心那个弱不禁风的刁海洛。刁秦一直看刁海洛不顺眼,自己刻苦习武,又颇得家主赏识,自己才是下一代刁家家主的有力继承人,那刁海洛算什么,就因为他是家主独子便可坐享其成?便可先他一步入朝为官?文举状元又如何?这个世界武力才是王道!

    送走了所有正宁军官,刁秦慢慢散步回房,一个男子匆忙跑了过来,说道:“秦哥,你……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刁利,他的跟班,刁秦看也不看他,说道:“你不是在侍奉陈皇和家主吗?你跑过来干嘛。”

    刁利咳了咳,“刁海洛没死!”

    “什么?!”刁秦瞪了眼刁利,不敢想象。他负责全权对接天煌的丁使者,他这次自作主张,向丁使者传达了全歼前御神行司的要求,借此机会除掉刁海洛。他仅仅沙气境七阶的实力,怎么从入灵五重天的丁使者手下逃生的。

    见刁秦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刁利继续说道:“唉,我亲耳听到的。他目前在正宁军中呢,家主把他托付给正宁皇帝,让他好好磨炼……”

    “嘿,那倒好,滚到正宁去了。”刁秦舒了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也好。

    “那小子,真是桃花运旺盛!”刁利语气无比的羡慕,“正宁皇帝居然要把濯缨公主许配给他,那小子到底哪点好啊?”

    刁秦听闻正宁濯缨公主陈琦婷的容貌冠绝天下,艳压群芳,可他从没见过她,只能想象。他听说叶青文当年一面便彻底痴狂了,可见她的魅力如何。刁秦咬着牙关,咔咔作响,心里亦是不爽到了极点。

    刁利继续道:“秦哥,我再说一个事……你别生气……家主想把晓怡姐许……”

    不等刁利说完,一连串厚重的脚步声传来,刁秦突然大喝一声:“是谁?”

    黑暗中缓缓现出一人,刁秦和刁利看清后,不约而同的惊讶道:“刁海洛?!”

    “你不是在正宁军中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刁利问道。

    刁海洛没有说话,手握一把青柄长剑,月光下澈,寒光幽幽,刁秦和刁利看的心惊,下意识的作出防御姿态。

    “陷害小洛的原来是你们两个,我说丁放那家伙怎么会私下杀手呢。”刁海洛步步逼近,刁秦和刁利不得已慢慢后退,这强大的压迫感,真的属于那个沙气境七阶的刁海洛吗?

    刁利鼓足勇气,自身入灵一重天修为,认定刁海洛实力不如他。他抢上一步,左手凝聚沙灵之气,朝刁海洛面门打去,招式朴实无华,但直击要害。

    刁海洛把剑背过身去,亦是左掌推出,对上刁利左掌。嘭的一声巨响,刁利左臂耷拉下去,软绵绵的,似无臂骨和肌肉一般。刁利痛的摔在地上,嗷嗷大叫。

    刁海洛一剑削出,刁利人首分离,鲜血喷溅,首级咕噜咕噜的滚到刁秦脚边,刁秦吓的蹦退几步。

    刁海洛居然会家主的绝学霹雳乾坤掌,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刁秦不敢有所懈怠,全力迎战,“刁海洛,你擅杀同族之人,可谓罪孽深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刁海洛嘿的一笑,“刁秦,你谋害小洛,难道就不是罪孽深重了?”

    “刁海洛,你不过沙气境七阶,而我修为乃入灵三重天巅峰,你现在跟我去执法堂,我可以从轻发落!”

    刁海洛脚尖一点,便掠到刁秦身前,他长剑劈下,划过空气,猎猎作响,那气势震的刁秦周边的土地微微开裂,刁秦一阵胸闷,急咳几声,面对刁海洛的气势,他居然无法还手。这刁海洛的修为,居然远远胜过他!

    刀剑无眼,月下清寒,两颗头颅滚落大地,鲜血喷溅如泉涌,染红了刁家庭院。

    刁秦和刁利的死震惊刁家,刁程志下令彻查此事,陈斌听闻后面见刁程志,说了些什么,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刁程志邀请陈斌在扶风城多待一段时间,陈斌欣然答应,兄弟两人久别重逢,定然有许多话要说。

    正宁大军安置在北衙禁军府和城防营中,陈思衡第一次来到扶风城,便天天满城玩耍,陈琦婷为了进一步安置和处理那些天风世家,也是终日忙碌,不见身影。

    刁海洛不愿回家,整天在城中游荡,自从看了父亲写给他的一封信后,他就像失了神一样,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候鸟一样满城乱飞。

    不知是陈琦婷的吩咐,还是自己心甘情愿,玉珠和玉翠总是跟在刁海洛身边,为了避嫌,她们换了一身男装,贴了假胡须,可她们的脸蛋儿精巧可爱,这胡须反而让她们显的特别滑稽。

    刁海洛自小在京城长大,看到那些熟悉的物事,他内心唏嘘不已。这个曾欲效忠的国家,如今已经消逝不见;这个他曾欲展宏图的地方,如今却换了人间。自己的父亲,天风的沙场宿将,居然早就和正宁站在一起,自己全然不知情,被蒙在鼓里,自己曾经的寄托和努力,如梦如幻,全部化成了泡影。

    玉珠和玉翠痴痴的看着,眼前少年的愁绪风情无限,气质无可比拟。湖面辽阔,他孑然一身,湖风拂过,吹起他的发带,衣袍微微拂起,飘洒若仙,真当是无比潇洒。

    我现在该怎么办?白曜姐不在了,没人与我谈心解惑。父亲让我留在正宁军中锻炼,但我真不想涉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刁海洛想的出神,那红袍人一定藏在暗处蠢蠢欲动,自己的安全已经十分危险,要么听白曜姐的,前往玄灵族的地盘去寻钟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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