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曲直

    痛苦的回忆,在刁海洛的脑中奔涌而出,他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想到在这双手下竟逝去了无数无辜的生命。他环视众人,众人尽是恐惧和愤怒的神情,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深深的血债背负于身,压抑、无奈和悲怆的心绪难以自已。

    逸琪英操控刁海洛身体的所作所为,清晰的烙印在了刁海洛的脑海中,虽然此时灵噬子心的力量已经完全耗尽,但那股深邃邪异的力量让他仍然心有余悸。

    “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那个大块头男子重新拾起链刀,朝刁海洛猛劈过来。可钟敦文大手一挥,大块头男子又被迫连连后退多步。此时一道身形穿插众人而来,挡在刁海洛身前,正是刚刚苏醒的逸怡儿,钟敦文刚欲将她逼走,骥松却阻断了他的力量。

    钟敦文不解道:“尊侍,这是何故?”

    “这位女子名为李晓怡,乃是刁海洛的妻子。”骥松说道:“逸琪英夺舍刁海洛,才酿成如此惨祸,还望纲法司天乾司使不要太过苛责为好。”

    逸怡儿见刁海洛无恙,大为放心,她狠狠盯着那大块头男子,本欲下杀手,但顾忌钟敦文和骥松两大玄境高手插手,又怕给自己夫君惹更多麻烦,她了解自己夫君不愿多造杀伐,便收住性子,只愿保下夫君安全。她喊道:“谁想害我夫君性命,就先过我这一关!”

    那大块头男子见突然出现的女子居然有凝化境的修为,自己杀刁海洛复仇更加遥遥无望,他痛哭流涕,用链刀狂击地面,哭喊道:“你们保这杀人魔头做甚!我的兄长就这样白死了啊!”

    链刀敲击地面发出的铛铛声宛如送魂丧音,牵动了场上不少人的心绪,他们的兄弟同伴刚刚被灵噬子心残忍炼化,尸骨无存,顿时哭骂四起,那悲伤的氛围无比的沉抑。钟敦文示意玄灵目从阻隔人群,同时思索着如何处置刁海洛才好。

    钟天阳此时走到了钟敦文身边,他看了几眼刁海洛,微叹一声,说道:“敦文司使,如今的人命惨剧,全系曾经武通大比后逸琪英在天灵石中留下灵噬轮回。刁海洛被夺舍操控,灵噬轮回又重新现世,全场所有人均目睹为证。”

    骥松接着说道:“此言不错,请天乾司使先疏散人群,容后再议处置刁海洛之法。”

    钟敦文望见了天灵石残块,那果真是代表逸琪英的雕像所碎,没想到消失百年之久的灵噬轮回又重新现世了,随之消失的传奇人物逸琪英居然还活着。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刚欲说话,逸怡儿走到他面前,恭敬一礼,咬咬牙,说道:“请……请玄灵族的这位大人解除我夫君的禁锢。这件事全怪逸琪英胡乱杀人,和我夫君没有一点关系的。”

    “什么没有关系!”那大块头男子把链刀摔到地上,吼道:“我乃是天枢门链刀派金鹏廷,你杀的人乃是我兄长金运辰,杀人偿命!就算玄灵族不惩罚你,我们天枢门也不会放过你!”

    “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逸怡儿猛瞪一眼金鹏廷,“天枢门区区末流宗门,你们敢动我夫君一根毫毛,我便血洗你们宗门!”

    “你以为我怕你!”金鹏廷吼着又冲了上去,一大群人也义愤填膺,跟着金鹏廷往刁海洛处逼近,玄灵目从们渐渐难以控制局面。

    逸怡儿冷眼环视众人,一股极强的力量酝酿于身,钟敦文和骥松也微微动了动身子,准备随时出手阻止。

    刁海洛仰天长叹一声,说道:“这位司使大人,请先解除禁锢吧。”

    “嗯?”钟敦文见刁海洛突然说话,也是意料不到,他见钟天阳朝他点了点头,于是解除了刁海洛的禁锢。

    “小洛……”逸怡儿拉住了刁海洛的衣袖,刁海洛摸了摸她的脸颊,微笑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逸怡儿哪里肯放心,她小心的跟随在刁海洛身边,见刁海洛慢慢走到激愤的人群之前,却毫无防御的架势。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准备放手一搏,若是大家群起攻之,她便大开杀戒。

    刁海洛深吸一口气,姿态恭谦,气质却风华铮铮,他朗声道:“在下刁海洛,参悟逸琪英天灵石雕像时不慎被她趁虚而入,留存于雕像中的灵噬轮回突然爆发,酿成如此人命惨剧。海洛深感痛惜,自觉实力有限,又妄入逸琪英魔掌,思虑不周,酿下如此惨剧,难辞其咎。”

    人群中有一人往前挤了挤,哼了一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逸琪英暗中勾结,假借夺舍之故在这里胡乱杀人呢?”

    大家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瞪视刁海洛的眼睛更加火焰四射,又一人插嘴道:“我听说这次百灵历练出了人命,好像也是和这家伙有关。灵鹤族图谋不轨,刁海洛和灵鹤族暗中勾结,现在又说自己无辜受累,想逃避责任,真是好计算啊!”

    “对呀,对呀!”众人异口同声,吵嚷起来,金鹏廷站在众人之首,指着刁海洛怒骂道:“这么说来我天枢门铁扇派的洛天承也差点因你而死。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真是无耻至极!”

    “胡说八道!”逸怡儿再也忍耐不住,不顾刁海洛的劝阻,强大的气势顿时全部释放,形成的气浪卷过整个灵光寺,震住众人之口,现场瞬间静默。

    逸怡儿大声说道:“什么图谋?什么证据?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些无理取闹的无耻之徒!我夫君明明是无辜的!有本事你们去灵鹤域直接找逸琪英算账啊?我看你们一个也不敢!”

    逸琪英何等威名?且不论她是否还在世上,那灵鹤族虽然被神月王朝压迫的步步急退,可底蕴依然深厚,贸然去兴师问罪,难免一场腥风血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这灵噬轮回虽然是逸琪英的沙气,但刁海洛也逃不脱关系!”一人走上前来,朝站在一侧的钟敦文行礼说道:“还望玄灵族秉公处理,在这万朝盛会,不要寒了诸位英雄好汉之心。”

    钟敦文微微点头,他看了一眼骥松和钟天阳,推测出他们应该是不想处置刁海洛的,他也觉得此事并不是刁海洛的责任,可众人的怒火和不甘如何平息?直接去灵鹤族问罪也不现实。他身为玄灵族纲法司天乾司使,这种事要是处理不慎,自己可能也难逃玄纲会的责罚。

    “各位英雄好汉,海洛亦非逃脱罪责之人。请稍安勿躁。”刁海洛一步向前,抱拳向诸人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并不想逃避,至于处置之论,待我办完心头之事,各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海洛绝不逃避退缩!”

    钟敦文神情一变,颇为赞赏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原本和他无甚相关的罪责,在骥松和钟天阳的帮助下,他本可撇清关系,但却在众人面前一并承了下来。这勇气和担当可不像是一个懵懂的少年能拥有的。

    “刁海洛,你可要想清楚。”钟敦文拍了拍刁海洛的肩膀,“人无信不立,如今之诺,今后兑现之时,可无回旋的余地。”

    刁海洛点点头,“自然一诺千金,我曾答应别人两件大事,一件是寻到异宝,令我的恩人苏醒如常,另一件便是前往神月王朝,救出友人尊母,使他们家人团聚。了却这两件大事,海洛心无牵挂,便以身殉道,化了如今因我所起的恩恩怨怨。”

    陈琦婷站立角落,眼眸氤氲,小拳头攥的紧紧的,俏脸似乎激动的微微透红。她一会儿看着刁海洛,一会儿瞥了几眼他身边的逸怡儿,微叹一声,避开人群默默退去了。

    逸怡儿听了刁海洛这番言语,吓了一跳,抓着他的手不停摇头,差点哭了出来。刁海洛把她搂在怀里,划去了她精巧脸蛋儿上的几滴晶莹,安慰道:“怡儿,这次大乱因我而起,我实在愧疚,难以置之不理。为人处事,该当问心无愧,不违大道。若是强词夺理,唯利是图,那我和逸琪英有何分别?她此举便是想让我坠入她的魔道,可我内心坦荡,何惧身外得失?只是……只是苦了你,嫁给我这样没用的人……”刁海洛说到最后竟然也开始哽咽,逸怡儿呆呆的望着他,忽而甜甜一笑,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嫁给你这样的夫君,便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夫君若是想以身殉道,妾身便随你一同而去,绝不退缩!”

    乍起寒风,吹起砂石飞舞,顿时烟尘漫漫,一对璧人紧紧相拥,温馨而凄然。眼神坚定的俊秀少年,柔情似水的温婉少女,场上众人看的发愣,他们没想到刁海洛不但不逃避,反而承担了所有罪责,如果再接着发难,倒是自己先变成恶人了。

    金鹏廷嘴唇蠕动,想要说着什么,却是咬牙握拳,沉默不语。

    此时三个玄灵目从挤开人群来到钟天阳身边,几乎一同说道:“主事!”

    钟天阳说道:“有事等我回去再说,你们先行退下。”

    一个玄灵目从凑到钟天阳耳边,悄声说道:“主事,通法真人重新召集了玄纲会,说是有要事商议,叫我务必立马通知于你,请你去主持……”

    钟天阳眉头一皱,微微点头,又望了眼另外两个玄灵目从,他们心领神会,其中一人靠近说道:“主事……就在刚刚骚乱之时,关押那两个灵鹤族人的房间突起大火……”

    钟天阳内心一震,急忙说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玄灵目从摇摇头,说道:“我们看是普通大火,也没有太过小心留意,哪想到那火像是有了灵智一般,突然到处乱窜,居然带有不弱的沙灵之气,我们好几个兄弟猝不及防被活活烧死……那两个灵鹤族人……没有幸免……”

    “好。”钟天阳语气反常的平淡,“你呢,你又什么事情要说?”

    最后一个玄灵目从恭敬一礼,说道:“主事,您之前派人去查行监司使的宝船调度批令,可……”

    钟天阳内心生出不好的预感,“批令不见了?”

    “行监司突起……突起大火……您派的人……行监司使和其目从五十八人,以及所有调度批令全部焚于大火之中……”

    “混账!”钟天阳猛一拂袖,最后还是忍住了怒火,朝那三个玄灵目从摆摆手,那三人便告辞退下。

    “我记得行监司使有着沙丹境的修为,居然也会被大火焚死……”骥松一直立于钟天阳之侧,倾听着刚才的言语,回想一阵后说道:“而且,这操控自然之力的功法,很像金阕游龙功……呃,我们玄灵族内哪有这样的人?”

    “估计是有人坐不住了。”钟天阳淡淡一笑,“没想到我组织的百灵历练出了这么多意料,既然族内的一潭死水活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钟天阳把钟敦文和骥松叫到一起,商议了一阵后,钟敦文一挥手,玄灵目从们立马围住了刁海洛,逸怡儿大手一挥,一阵气流激出,那些玄灵目从不得不狼狈后退。

    “刁夫人稍安勿躁。”钟敦文亲自走到了刁海洛和逸怡儿的身前,说道:“刁海洛,玄纲会召开在即,如今之事我不可擅自做主。如何处置于你,全听玄纲会的安排。为了平息众怒,我暂将你关押于纲法司的大牢之中,你便听候发落。”

    刁海洛点点头,“还望这位玄灵族大人在玄纲会上言明海洛所担负的两件大事,待一切尘埃落定,任何惩罚海洛绝无逃避之理。”

    “余名敦文,乃是玄灵族纲法司的天乾司使。”钟敦文说道:“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足下以身殉道,诚以立身,实乃少年豪杰,虽屈居牢狱,但终有拨云见月之时。”他说罢指挥着两个玄灵目从送着刁海洛退去,逸怡儿抢着上去,搂着刁海洛的胳膊,朝着钟敦文说道:“夫君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把我一并投下狱罢!”

    钟敦文看了一眼钟天阳,得到首肯,于是说道:“那把刁海洛和刁夫人一起关押狱中,听凭发落。”

    骥松亦走到刁海洛身边,手指一回,拿走了刁海洛挂着的魂灵玄石项链,“海洛,暂时委屈一下你啦。这项链我先拿着,我去找钟南大人,以后再还给你。”

    刁海洛点了点头,又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天目城中蒙冤下狱的一刻再度重演,但那时还有白曜姐陪伴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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