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覆灭

    晓天宗的府库共有三层,底层放置丹药兵器,中层存放宗门储蓄的金银财宝,顶层摆放宗门秘宝。府库围着石墙,阴暗潮湿,一层的丹药随意堆放,不少宝器生出锈斑,可见平时少有人打理。二层许多银箱叠成一堵堵小墙,挪步都十分困难。二层中心开了一扇地窗,方便银箱搬运。常竞攸拍了拍几个银箱,扯下封条,将封条揉成一团,说道:“小卓卓,本来我拿银子是不用登记的,但两万两不是小数目。我去登记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哦。”

    待常竞攸走去,沈青卓开始放心的四处观察起来,郡主让她寻找的“账本”究竟是何物?沈青卓来到前往三层的楼梯口,发现楼梯尽头还有一道铁门,沈青卓走了上去,轻轻推了推,铁门果然死死锁上,不知道常竞攸有没有这道铁门的钥匙。

    “小卓卓,你在干嘛?”

    沈青卓猛的一颤,回过神时常竞攸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公子,我见府库内还有一道铁门,只觉怪异,故过来看看。”

    “哈哈,小卓卓想进去看看吗?”

    “若是公子为难,青卓不进也罢。”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常竞攸掏出钥匙,随手开了铁门,“三层全是存放一些老古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对了,你们青莲宗的养心莲子我们买了不少,都存放在第三层。”

    “养心莲子?”沈青卓说道:“不是昇阳行会的商铺收购的吗?”

    “呵呵,小卓卓没想到青莲宗的养心莲子全跑到我们晓天宗来了吧。”常竞攸搂着沈青卓,推门而入。第三层更加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霉臭,刺鼻的灰尘呛的沈青卓连续咳了几声。常竞攸温柔的抚摸了沈青卓的后背,拿起楼梯边预备的火折子,引着沈青卓来到深处的冻库,库中晶莹如雪的养心莲子堆在一个个木桶中,地上滚落不少,以至于两人刚进冻库便咔咔踩碎许多。

    “我爹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常竞攸叹道:“这养心莲子虽然抢手,但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放在第三层不说,还特地建个冻库存放,每天派专人更换冰块,真是匪夷所思。”

    “公子不知为何吗?”

    “不知呀。”常竞攸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好像是马车到了呀,小卓卓,我去让他们搬银子,你......”

    “我再看一会儿,公子先下去吧。”

    常竞攸想到第三层全是一些古董破烂,没啥值钱东西,留着沈青卓也无大碍,“那好吧,我先下去,你看完记得关门。”

    沈青卓看着堆积如山的养心莲子,想到如今青莲宗的悲惨际遇和晓天宗的小人得志,她内心唏嘘不已,愤懑难忍。她扒开莲子,莲子咕噜噜滚下,淹没了她的脚踝,她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越来越烦闷,时间不断流逝,若今日不找出端倪,日后想要进晓天宗府库可谓难上加难了。

    “小卓卓,你好了吗,银子快搬完了。”常竞攸的叫喊声从楼下传来,沈青卓香汗淋漓,万念俱灰之际,她踢翻一桶养心莲子,木桶撞到冻库大门,大门砰的一声关闭,门后挂着的一卷青色封皮书册映入沈青卓眼帘。

    沈青卓顾不了那么多,不待细看,她将书册藏入怀中,急匆匆的下楼了。

    下了二层,沈青卓见几个弟子正在抬最后几个银箱,一个银箱不幸侧翻,银子散了一地,沈青卓脑袋一热,蹲下来帮那些弟子收拾银子,在合盖之际,沈青卓借着木箱大盖的掩护将书册扔进箱中,无人察觉有异。当银箱盖子合闭声音一响,沈青卓悬着的心终究是落了地。

    “小卓卓,你干嘛做这些粗活。”常竞攸扶起沈青卓,笑道:“我派人给你安排房间,待青莲宗之事完结,我们便成亲,如何?”

    沈青卓点点头,说道:“公子多心了,请派人尽快将银子运入青莲宗吧。”

    “如今青莲宗为官兵封锁,想要运银子进去......我去找爹商量一下,小卓卓,跟我一起见我爹吧。”

    沈青卓用手拭了拭额头,声音虚弱道:“多谢公子好意,青卓突感身体不适,还谅不能相陪了。”

    “小卓卓不舒服吗。”常竞攸担心道:“我就说三楼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没什么好去的。”

    常竞攸使唤一个女弟子,那女弟子搀扶着沈青卓离去。常竞攸想到自己如愿以偿,终于得到了沈青卓,内心愉悦,兴高采烈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常先梓。

    “沈青卓要嫁给你?”常先梓不可置信道。

    “爹,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常竞攸骄傲的仰着头,“谁叫你儿魅力太大,小卓卓不得不成为我的妻子呢。”

    你这是什么话?常先梓笑骂一声,知道自己儿子风流,平日追求沈青卓应该只是想玩玩而已,没想到他真的要娶了沈青卓。

    “她现在在我们宗内?”

    “没错,小卓卓说青莲宗马上要解散,许多弟子没有着落,我取了两万两银子接济一下,来助小卓卓一臂之力。”

    “两万两,你这小子。”常先梓十分无奈,自己儿子挥金如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早习以为常。

    “爹,你也得派人好好打扫一下我们府库呀,小卓卓去了一趟三楼,好像就得病了。”

    “三楼?!”常先梓猛的站起,惊恐道:“你带沈青卓进了我们府库,还上了三楼?”

    常竞攸吓了一跳,无辜道:“爹,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逆子!”常先梓怒骂一声,“我平日放纵你也就罢了,你怎可带外人进我们晓天宗的府库!”

    “那三楼就一些养心莲子和一堆破烂呀,有什么大不了的。”

    常先梓心急火燎的夺门而出,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府库,一路冲到三楼,见冻库内凌乱的景象,心不由得一紧。冻库大门开后便卡在墙边,若不是特地想要查看门后,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门后光景。

    门后之物果然不见了,常先梓倒吸一口凉气,常竞攸亦赶了过来,问道:“爹,出了什么事吗?”

    “沈青卓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沈青卓到了常竞攸给她安排的房间,借身体不适为由支开跟随她的女弟子。她环顾四周无人后,写好一封密信,怀着忐忑的心吹了一声竹哨。过了一会儿,一只身体雪白的灵鸽飞到了沈青卓肩上,细长的脚上绑着一个竹筒,沈青卓心领神会,将密信塞入竹筒之中,轻轻拍了拍灵鸽,示意飞走。灵鸽咕咕一叫,直上蓝天,直到灵鸽不见,沈青卓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灵鸽走后不久,一阵急忙的脚步声咚咚咚的传来。常先梓一马当先,见了沈青卓,不由分说便掐着她的脖子,怒道:“小贱人,东西呢?!”

    “爹,你这是在干嘛?”常竞攸看的心疼,想要阻止,却被常先梓喝退。

    沈青卓憋红着脸,呼吸急促,常先梓松了松手劲,沈青卓这才可以说话:“常宗主,此言何意?”

    “说,是谁叫你来的?”常先梓怒目而视,“你怎么知道那东西的?!”

    “常宗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为何言语相逼?”

    “爹,你是不是误会了。”常竞攸赶紧打圆场。

    “逆子,要不是你随便带人进府库,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常先梓说道:“那东西关乎我们宗门存亡,要是让这小贱人泄露出去,那还得了?”

    “爹,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你别管。”

    “宗主!宗主!”一群弟子急匆匆的跑喊着。

    “我在这里,什么事?”

    一个弟子冲过来禀报道:“宗主,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

    “官兵!好多官兵,他们闯进宗门,见人就杀,已经有好多弟子殒命,长老们抵挡不住,怎么办?”那个弟子哭诉道。

    “官兵,你看清楚了?”常先梓内心咯噔一下,急道:“哪里的官兵?是天石山的那群官兵还是......”

    不待常先梓问完,一声声巨响划破天空,一阵阵黑烟缭绕,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炭味渐渐弥漫开来,刀剑的咣当声,人们的惨叫声,建筑的爆裂声充斥着整个苍穹。常先梓冷汗浸透外衣,“竞攸,你看好沈青卓,我去去就来。”

    “爹,怎么......怎么办。”常竞攸慌了神,沈青卓缓过来了气,她轻笑一声,用尽力气说道:“你们不可一世的晓天宗也有今天,活该!”

    “你贱人!”常先梓怨气无处发泄,提剑向沈青卓刺去,剑锋刺破沈青卓小腹,沈青卓闷哼一声,昏死过去。常竞攸吓了一跳,赶紧推开常先梓,运起全身功力为沈青卓止血。

    这时有不少官兵已经闯了过来,这些官兵身着全身铠,手中刀枪早已沾满了鲜血,他们追砍着数十个逃命的晓天宗弟子,常先梓见了立马去救。常先梓飞出长剑,使出晓天宗的御剑之法,长剑横向旋转,带着凌厉的剑气,瞬间枭首了三个追砍的官兵。

    “入灵九重天,这莫非是晓天宗宗主?”带头的军官举起长枪一横,官兵们摆出长枪军阵,进退有度,尖锐的长枪如林,常先梓的长剑没有切入之机,御剑之法难有优势,常先梓收回长剑,见了这些军士的军服,质问道:“诸位都是开阳卫的士兵,我等同为二皇子做事,你们为何屠戮我晓天宗?”

    “常宗主,识时务者为俊杰,灭掉你们晓天宗,乃是上面的意思。”军官说道。

    “二皇子助我吞并二宗,灭掉的不应该是青莲宗和凌云宗吗?”常先梓问道。

    “没有搞错啊。”军官说道:“朝廷有令,三宗勾连灵鹤族,危害一方,今日全部诛灭。常宗主,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交出府库钥匙,你积攒的金银财宝,全部要交给朝廷。”

    原来那一千开阳卫进驻天石山脚,并不是为了给晓天宗撑场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常先梓心灰意冷,不过他亦不是天真之人,想到沈青卓可能已偷取了账册,今日晓天宗灭,那账册流传出去也是会惊起滔天巨浪的。常先梓悔恨羞愧,不顾一切的冲向军阵,入灵九重天的实力虽不算强,但这批开阳卫军士无法抵挡,疯狂之人招招致命,不留后手,顿时数十个军士阵亡,那军官也身首异处,可是越来越多的官兵聚集而来,常先梓双拳难敌四手,晓天宗称霸三宗之美梦,随着他的生命流逝在了血泊之中。

    常竞攸吓破了胆,求生的欲望使他疯狂逃窜,他背着沈青卓逃向内宗,内宗有密道可通宗外,提前赶到密道之处还有一线生机。

    整个天石山惨遭兵祸之乱,凌云宗隐藏在问心竹林之中,官兵一时难以寻找,青莲宗难逃攻打,但总督府的府卫原本看守着青莲宗大门,见开阳卫军士不分青红皂白杀人,不少府卫受到波及。留守的一百多府卫联合青莲宗弟子组成一道防线,面对开阳卫疯狂的进攻,居然能死死守住宗门。可开阳卫乃是神月朝天策七卫之一,战力并不弱,进攻青莲宗的开阳卫士兵足足有五百多人,一百府卫寡不敌众,青莲宗修仙者修为不低,却无战场拼杀经验,青莲宗的大门终究被攻破,岌岌可危。

    常竞攸背着重伤昏迷的沈青卓,有惊无险,由密道逃出了晓天宗,借着山间密林往山下逃去,他路过青莲宗,见青莲宗内亦是燃起熊熊大火,宗外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他倒吸一口凉气,双脚发软,竟一时间难以移步了。

    “站住,什么人!”一群士兵发现了常竞攸,提刀来砍,常竞攸面色发白,空有一身入灵七重天实力,也是无力施展,引颈受戮了。

    一名灰袍女子闪身而过,刷刷几声,那群士兵全部倒下。那灰袍女子身后跟着不少人,看上去仙风道骨,实力不凡。

    “常竞攸,你们晓天宗如何了?”灰袍女子侧头一看,惊道:“你身后背的是沈青卓丫头吗?她怎么了?”

    “俞宗主......你怎么来了?”常竞攸惊魂未定,俞茗月赶紧接过沈青卓,招呼两个弟子照顾,说道:“你们赶紧带她回凌云宗治疗,路上不要惊动官兵,形势未定之前不要让弟子出来。”

    俞茗月用力拍了下常竞攸,使他回过神来,“你走不走?”

    “一切都晚了。”常竞攸全身瘫软在地上,哭腔道:“我爹......我晓天宗,全都完了。”

    俞茗月听罢唏嘘不已。她上山之前,见林外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感觉有变,于是命令所有弟子往问心竹林深处躲去,自己带着一批精干弟子和长老上山查看。她一出竹林,林外的惨象令人心惊,天石山大营葬送在了一片火海之中,营中道镇官兵的尸体互相堆叠,浓烈的血腥味刺鼻难忍,凌云宗清修之人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不少人忍不住原地呕吐,俞茗月亦是微微发抖,但还是不顾长老弟子劝阻,执意带人上山查探,就算不救晓天宗,对青莲宗亦不能不管不顾。

    “青莲宗情况如何?”俞茗月问道:“沈青卓是你从青莲宗内救出来的?”

    常竞攸摇头,“我不知道青莲宗如何?”

    “带他回宗,剩下的人,愿意跟我上山的即刻出发!”俞茗月吩咐道。

    “宗主万万不可!”一名长老劝道:“上山兵乱,我们贸然上山实为不妥,不如等朝廷人马处理。我们应撤守深林,不能前去送死啊。”

    “沈元庭是我好友,我不能坐视不管。”俞茗月仰天一叹,“我辈清修,虽不问世事,但不忘天理道义,好友有难,我岂能不救。空有一身本领,却作茧自缚,畏首畏尾,岂不有违修炼初心?你们且退,我一人前往!”

    俞茗月袖子一挥,健步如飞,往山上疾驰而去。

    俞茗月多年清修,带领凌云宗深居问心竹林,无世俗骚扰,心得清净,修为增长迅速,如今已为凝化境前期的实力,为三宗修炼者中最强修士,一路上开阳卫官兵无法阻挡,纷纷败下阵来。俞茗月赶到青莲宗宗门,门沿堆叠的尸体没过了大门,无意形成了一道“人墙”,十分渗人。开阳卫攻破青莲宗着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镇守宗门的弟子和协助的总督府府卫撤退及时,他们人数所剩无几,但凭借着青莲宗地利不停与开阳卫周旋,青莲宗一时之间并没用全部沦陷。

    俞茗月小足一蹬,迅速飞至一处高楼之上,眺望前方,黑烟直冲云霄,火焰噼啪之声、刀剑碰撞之声、喊杀之声充斥着这片天地。青莲宗引以为傲的荷花池此时已经染成了血红色,莲花浸血,尸体忽上忽下漂浮其间,令人不忍直视。

    她顺着喊杀声寻人,果然见着了沈元庭,他率领着最后一批弟子长老拼死反抗。俞茗月深吸一口气,手指天空,空中生成一股巨大的气旋,房屋残垣断壁吸入气旋之中,咣当作响。俞茗月小手一挥,残渣仿佛尖锐的利箭,刷刷几声掠空而出,顿时大批开阳卫士兵身体被洞穿,命丧黄泉。

    “元庭,我来助你!”俞茗月方才所使招式乃是凌云宗御风之法,相传此法承于神月朝八柱之一莫家的无定大风域。俞茗月欲斩杀更多官兵,可突然闪出两人,一人一掌,打的俞茗月不得不后退数十步。

    她稳定身形,刚才交手试探之下,发现此二人均是高手。一人为凝转境巅峰实力,另一人竟然和自己一样,同为凝化境修为。

    这两人正是天石山大营秘密关押的逸之微和逸真森。逸之微于天泉道被刁海洛一行所擒,封了修为,被吴清源关押。而逸真森在天石镇银号落败,催动噬魂化灵诀而留下后遗症,境界亦从凝归境跌落至凝转境。

    兵乱之中,一群神秘人释放了这两人,逸之微修为解封,逸真森虽受伤颇重,但实力仍然强劲,两人不知为何跟着开阳卫官兵大开杀戒,仿佛在发泄心中的郁闷。

    如今形势逆转,俞茗月能否战胜这两位灵鹤族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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