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洛维泱一开始就不敢有过多奢望,当真正明白自己心意的那刻,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走上一段艰难的路。

    他也从不是一个脆弱的人,除了对她。

    洛维泱只轻声应了一句:“嗯。”

    他垂眸神色平常,并没有因为叶韫那些强调有旁的情绪。

    叶韫看不出旁的,只当他听进去了。

    他重新窝进叶韫怀里,此时叶韫外袍早已散乱,露出里面白色里衣,一边锁骨清晰可见。

    少年手指扣了扣叶韫的锁骨,叶韫微微后退了下。

    洛维泱看她。

    叶韫一顿,眼神落在他手指上,半响,还是张口说道:“你,要不要净手?”

    说罢,也不等洛维泱回复,叶韫直接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锦帕,看了下,勉为其难往上面浇了点茶水,她拿起他的手,一根根擦着。

    柔软的锦帕包裹着纤细白嫩的手指。

    锦帕很白,但叶韫瞧着却不及洛维泱手指半分。

    她眸色一动,洛维泱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根根纤长匀称,白皙的肌肤下有微凸的青筋,却不明显,叶韫看着只觉得刚刚好。

    他手心柔软,不像她,虽然也匀称,但常年练武手心都是厚茧,不知为何,叶韫觉着这手极合她眼。

    她凤眼微动,又柔了三分。

    因此擦的更为轻,唯恐弄疼了他。

    洛维泱眼睫微颤,他看着叶韫白皙的手指握着自己的,轻柔擦拭,虽然知道她只是喜洁,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仿佛她也将他放在心上,小心呵护,仿佛她也极喜欢他。

    叶韫擦着,到了粉嫩的指尖,看着修剪的整齐又粉白的指甲,忍不住还是捏了捏。

    “然儿,手生的好。”

    这已经是极高的赞美了。

    叶韫自来不在意外貌,对一些外物一向是可有可无的心态,哪怕当年自己的长相令万人止语,名动盛吴,在她看来也是不过皮囊累赘。

    当时高门男子几乎人人敷粉描眉,精致堪比女子,而她却整日素面朝天,连束发都只用一根发带。

    这点洛维泱不是不知,哪怕自小多少人说自己精致可人,叶韫垂眸瞧他也都平淡无波。

    更有甚者,他还年幼时,曾见过那些上赶着巴结叶韫的贵人,将一个又一个或艳丽或清冷,倾城无双的女子送给她,美其名,解闷,可她瞧着那些人也仿佛在看一般无二的宫人,眼里不曾有片点动容。

    彼时,他极爱惜自己容貌,那是自小刻在骨子的本能,生怕自己容貌有一丝瑕疵,但一次又一次,直到那次,那个绝艳舞姬一舞倾城,就是年幼的他来看,也觉得未曾见过比之更为好看的了,可叶韫始终毫无所感,半眯着眼的眸子是他熟悉的意兴阑珊。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她不在意这些,世间万物的样子对她来说,都是‘尚可’。

    因此他卯足了劲去做她让他做的,可惜似乎武学天赋不济,他只能在学业上让她偶尔展颜,可这样他也知足了。

    她喜欢什么,他便什么都做到极致,只愿她能将他看入眼。

    可现在,她却说他手生的好?

    旁人体会不到他那一刻如雷的心跳声,他抬眼看她,眼里有藏不住的不可置信:“你觉得好?”

    叶韫把玩的看了看,想着以前怎么从未留意到,确实很好看,骨肉都恰到好处,她唇角含笑,欣赏的点头:“是好。”

    洛维泱仔细看着她的神色,片刻,笑了:“我也觉得好。”

    极好。

    突然一阵锣鼓击打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看过去,那边又一件拍品被端了上来。

    叶韫一看,只见侍从拿开上面盖着的红布,下面赫然是一个精致的黑猫木雕。

    黑猫蜷缩而卧,仿似沉睡。

    叶韫一怔,她目光直直看着上方,思绪却一瞬间远去。

    坐在树下的黑瘦少年,倔强又脆弱:“你既嫌我,便无需理会。”

    她许久未出门,面色有些苍白:“你莫多想,我,是怕你被欺负。”

    彼时少年不懂为何,她是沉君城的骄傲,是于家的救赎,却被人围困小院,连基本的生活所需都不一定及时送来。

    少年一身反骨,哪怕她说无妨,也阻拦不了他一次次外闯主院,他找过于家主事,找过于家长老,每一次似乎都看到希望,知道的人莫不要为她出头,可没几日又偃旗息鼓,不再作声。

    甚至他去求了他一直讳莫如深的养母,可那人连面都不曾露。

    希望与失望,自尊与践踏,他为了她舍弃了很多。

    最后一次,她当着外人的面厉声与他划清界限,言之:“吾乃于氏长房长子,从未有手足,你莫来攀附!”

    那一瞬间,她看到少年黑亮的双眼里那片光被一寸寸被劈开,露出无边血肉。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没有时间了,而他还要继续在这个家活下去。

    她不能让那群人将他也舍弃。

    若再有一点时间,她定能给他找到一个最好的出路。

    可他们认识的太晚了。

    她没办法给他别的了,那些身外之物虽然在她死后会有人给他,但她心知世道即将陷入分崩,战乱若无家族庇护,他怎么能守得住那些东西?

    只怕被强虎觊觎,脱身不得了。

    因此她只能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两人划开界限,为他留一线余地。

    他那养母虽对他不喜,也怕惹麻烦,但好歹出身不错,只要于叶明面上不是太过界,她为了香火,也总会帮上一把。

    她以为以他自尊再不会来了,可是几日后,一身脏乱的黑衣少年,披着一身寒霜再次翻墙进了自己院落,他盘腿坐在树下,不声不响。

    从日出到日落,寒风顺着窗子缝隙都让她感受到凉意。

    她苦笑,对于这种赤诚执拗她总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她开门,少年眉梢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许久才缓缓动了动。

    “进来吧。”

    缓过神的少年,眉宇间桀骜也渐渐复苏。

    他说:“你既嫌我,便无需理会。”

    少年面庞瘦削,眼圈乌黑唇色煞白,却也无怒无怨,神色平淡,仿佛本就被舍弃,也从未期待有人捡拾,只一个人窝在角落等待并无未来的一日又一日。

    不知怎得,叶韫心中一软,终于开口解释,将所有所谓的‘为你好’尽数收回。

    如若‘为你好’的伤害远远超过对方能得到的,那便成了为我,而非为你。

    而她自来天生易感知人心,那一刻她便明白,或许比起所谓安全的活着,他最需要的是有归属的人心。

    有些人厌恶被人拥有,有些人毕生可能都在追寻成为别人的所有物,打上别人的标签。

    果然,等她解释后,她看见层层盔甲自他眼里裂开,少年佯装的坚强冷淡崩塌,他又哭的的像个奶娃娃。

    “你,”他骂不出难听的话,只能歇斯底里的委屈控诉:“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都是为了你,你还那么说!呜呜呜,我不需要于家做后路,我也不要你那些东西,我就要你活着,你活久一点行不行?”

    “行不行,呜呜,行不行......”

    不行呐,不是不想,是不能呀傻孩子,她心里回他。

    他哭的眼泪鼻涕乱作一团,而站在她身旁,抚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含笑轻声安慰。

    那一晚她不曾睡觉,将自己偶然从海外所得的乌木细细雕琢,等到第二日少年再来的时候,她便送了他这只黑猫。

    黑猫眼睑微垂,身子蜷缩而眠,细长的尾巴在身前舒服的打了个弯,最重要的是,它耳朵上也有一个耳饰,仔细看去,上面落了一个“铭”字。

    像他,又归她。

    少年震惊又欣喜的表情历历在目。

    可现在,这只戴着耳饰的黑猫在拍卖台上!

    叶韫定定看着,没注意到洛维泱也眼也不眨的看着上面。

    过了一会,他突然出声:“我想要那个。”

    叶韫一顿,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喜欢?”

    少年呼吸有些急促,他拉着叶韫衣袖,眼睛却还死死看着那只猫,语气有些迫切:“叶韫,咱们把它买下吧,我很想要。”

    洛维泱也说不清为何一见到着黑猫就喜欢的不得了,以往他就极喜欢给自己买各种布猫布老虎,也喜欢养猫,要不是叶韫怕他玩物丧志,她又对那些毛发不适,他能养一宫殿!

    可方才一看到这猫,就觉得自己以往的喜欢好像都是因为喜欢它!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也搞不清楚心里奇怪的感觉,只知道必须要买下它。

    叶韫眼里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洛维泱长大后喜欢的东西可不多。

    此时,场中刘然已经介绍到尾声:“这件物品,不说雕工难得,是于铭巅峰时期所作,只说材料,这乌木在当时也是千金难求的宝物,此件物品现在起拍价三千金!”

    “三千金?方才最贵的起拍价也不过一千金起拍,刘城主你这拍价定的确定没有问题?”

    “对啊,就算乌木难得,那也不用起拍就这么高吧?你让最后的压轴拍品怎么拍?”

    “别说是于铭所做,这里也不是没有于铭大作,之前那副画不就是她画的吗?也没见叫价这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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