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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可能

    “真不好意思,快过年了,还要请两位来陪我找人。”

    荀铮微微俯身,朝正准备下车的两个民警讲。

    “别客气荀律师,我们这职业,过不过年没区别,都要值班的。”其中一个微胖的寸头警察憨厚笑着,等到三个人都下了车,他又感慨,“你多高啊荀律师?”

    “我?应该是183左右。”

    “挺不错,”他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没再多讲。“荀律师,就是这里了,清河市昌平街23号。”

    荀铮抬起头用食指推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框,嘴角平直冷硬着表情环视这破旧的老居民区,灰色的墙面遍布填补缝隙的水泥印,让这一幢幢居民楼像是灰色破旧的巨大补丁,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抻抻自己的西装外套,向身旁的民警回复,

    “好,咱们上去吧,是三楼?”

    “对,盛立业和牛翠花夫妇就住在这里,302。”

    在满是通下水开锁的小广告楼道里,快到三楼,荀铮又想起来,转头朝两个小民警叮嘱,“王警官,林警官,等会儿我自己站门口,你们先离远一些。”

    姓林的民警有些摸不到头脑,这个大城市来的律师阴沉着脸,梳着背头戴金丝眼镜,长得倒是很清秀,但看着就有一种狠厉的气势,让他不合宜地无端联想到衣冠禽兽四个字,连忙乖巧地点点头。

    随着那边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粗哑的“谁啊?”,防盗门应声而开。

    荀铮面无表情盯着里面的爆炸头女人看,看到她震惊得停滞了两秒,就手忙脚乱往卧室跑,边跑边大喊,“老盛,别睡了,见鬼了有鬼!”

    她慌张地使劲敲门,连穿成土黄色的拖鞋掉了一只也不管,那架势像是想把门砸开她直接钻进去,丝毫不怀疑门再不打开她就要挖洞了。

    “鬼啊盛寻来找咱们了!有鬼!”

    听到她的嚎叫声,荀铮的脸色更沉了,直接就走进了这个老旧居室,两个小民警适时跟着走了进来,开始安抚大叫的牛翠花,“这位女士,您镇定一下,没有鬼。”

    “没有鬼,”重复着,“这位是荀律师,他来咨询你们一点事儿。”

    “阿姨,你冷静点,真没有鬼。”姓王的矮一点民警用袖子抹掉牛翠花喷在他脸上的口水,“阿姨!你冷静点!”

    等到盛立业和牛翠花冷静些能坐下来说话已经是十分钟后了,荀铮冷硬着一张脸,抱臂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环顾这不宽敞的客厅,进了门正对面就是卧室的原色木门,右手边一排看样子是厕所和淋浴间还有厨房,左手边客厅里摆着一张透明茶几,茶几的台面早已斑驳,像是曾经有人每天在上面放滚烫的碗,留下了印痕。

    盛立业和牛翠花夫妇此刻坐在唯一一张红木长椅上说话,两个小民警就一人一个凳子在茶几的对面坐着,手里还捧着做记录的黑色皮笔记本。

    “所以说,你们知道盛寻是被偷走卖掉的孩子吗?”

    “不不不,当然不知道,当然不知道,”

    盛立业做贼心虚地偷偷瞄荀铮的脸,换来一个机器人般毫无波澜的对视,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牛翠花一手放在盛立业膝盖上,压制着不让他说话,一边佝偻着腰,“我们哪能知道啊,我们真不知道。”

    她音量太大,让荀铮有些不适地摸了下耳朵,对面电视柜上的液晶电视倒是出乎荀铮的意料,与这个破旧的家格格不入,他便有点好奇地走近看看,还颇为探究地打开购物软件搜搜电视什么价格。

    刚进来时看大白天还要在客厅开灯,他以为这个房子是没有窗户的,原来是有一个长长的阳台,一道墙分割开了阳台与客厅,唯一的开口就是电视的旁边。

    小民警认真做着笔录,“但是据人贩子梁霞说,她将盛寻5000块卖给了你们。”

    “怎么胡说八道呢!”

    牛翠花瞪眼,“明明是她说不想要了,说这孩子太小,养不活,我和老盛我们好心,收养了盛寻,那5000块钱我们也算是买断了她跟盛寻的缘分,我们可是把盛寻当亲儿子养的,那时候的5000块钱啊,多值钱。”

    说到了钱,她硬气不少。“她说盛寻是亲戚家的小孩,生下来就没人要,亲戚一家姓荀,我们还好心给他起名字叫盛寻呢,让他不能忘本。”

    荀铮听到这嘴角微微扯起来,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他伸头去看阳台,这里窄长,半人高的窗将阳光一点也不吝啬地挥洒进来,却都被那道墙隔住,才使得客厅如此黑暗。视线在角落里一张落了灰堆满杂物的单人弹簧床上停留了几秒,就没再看了。

    “警察同志,我们也不知道这女的就是人贩子啊,要是知道我们肯定就去报警啦?咱都是守法公民,不能干那违法的事儿。”

    说到这她又瞧着荀铮精致的剪裁得当银灰色西装,俨然是优越环境长大的,连忙挤眉弄眼地想流两滴眼泪,摇晃着身体做哭哭啼啼的架势,

    “我们俩命苦啊,当亲儿子养大的盛寻啊,死了我们老两口都没依没靠了——”

    拖着长调,因为嗓门太大,让荀铮直接就皱了眉,不耐烦地打断。

    “盛寻现在在哪儿。”

    提到这个牛翠花有些心虚,“在汇江市的西山公墓。”

    “盛寻怎么没下葬在清河反倒是葬在汇江了?”

    “啊这个....”

    荀铮懒得再理这演戏的两个人,“跟我去西山公墓办手续,我把盛寻带回家。”

    “啊,这,这恐怕不行。”

    “什么意思,”荀铮显然是耐心不足想要快点结束,眉头都快打结了。

    “盛寻的后事都是儿媳妇办的,想办手续得找余照。”

    “得去找余照才能带走他?”荀铮有点没想到,头疼地揉搓自己的眉心。

    “哼...”牛翠花来了劲,“不结婚盛寻现在还都是好好的,也不知道余照多欺负他,这结婚还没两年呢,我这好好的儿子都没了。”

    他跟王警官对视,还是掏出手机,“把余照的联系方式给我,还有微信号,你们家里有没有什么盛寻留下的东西?麻烦给我找找,我都带走。”

    “那还能有啥?”盛立业为难地挠挠头。牛翠花连忙用胳膊肘把他一怼,

    “荀律师,您是不知道我们这的习俗,这人走了留下的东西都得烧给他,要不他在那边没有用的,你说是不是?”

    荀铮点点头,关于这事没再多说示意自己要走了,牛翠花又追着他讲,“荀律师,你父母还好吧?有时间带你父母来家里坐坐,你看这也是咱们两家的缘分....”

    “什么缘分?”

    荀铮严肃地反问,看他没有预想中的反应,牛翠花尴尬一笑,“这不是我们也帮着养大了盛寻,老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这件事儿过后再说。”

    因为职业的关系,每天跟各种言不由衷的人、泼皮耍赖的人、锱铢必较的人打交道,他深知那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深层含义是什么,他来到盛寻长大的家之前,也曾有过对于盛寻长大的家庭的幻想,如今对这三句离不开钱的夫妇彻底失望。

    这也使他对盛寻本人的好奇越来越深。

    被这样的父母养大的盛寻会是什么样呢?

    等走出居民楼,两个年纪不大的小民警嘀咕着盛立业和牛翠花的怪异态度,王警官严肃着脸,“还挺会演戏。”

    荀铮闻言认同地挑挑眉。

    他补充道,“还说当亲儿子,家里一点盛寻的痕迹都没有。”

    其实是有的,那张破旧的铁床,可那张床如今堆满杂物,他不愿意相信盛寻曾经每天睡在那样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明明只是张单人床宽的阳台。自嘲地笑笑,“我跟盛寻是同卵双胞胎,换句话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谁家父母看见死而复生的亲儿子这么害怕?”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荀律师。”

    “我准备直接去汇江见见余...”

    “余照。”王警官提醒。

    “对,见见她,然后把盛寻带回家。去汇江需要多久?”

    林警官讲,“高铁也就一个小时,快得很,汇江是我们省的省会,比我们这小小清河大多了。”

    他婉拒了民警送他去高铁站的好意,说自己想随便走走看看。

    警车快要开出去,王警官坐在副驾伸出头来,他的胡茬应该是好几天没打理了,扒着车窗边沿喊。

    “荀律师,”

    “他要是能跟你一样就好了。”然后向他挥挥手告别了,荀铮知道,王警官说的他是指盛寻。

    这个盛寻长大的小区老旧,年龄恐怕跟他们俩差不多,小区的花坛空荡荡,什么植物也没有,黑色土块夹杂着晒成干的草根,显然是没人打理许久了,他也不在意灰尘,就西装革履地坐在水泥坛边,想给爸妈打电话的手却怎么也摁不下去。

    正午的灼眼太阳跟今日的寒凉天气像是没商量好,不匹配地出现在了同一天。

    这一个月以来,家里简直是惊天巨变,人贩子梁霞被抓,在供出自己倒买倒卖孩子的过程里,还曾提到了他们家附近的圣心医院,称自己和医生有合作。很多查出来不想要孩子的产妇就会由医生劝其生下来,然后由她来倒卖掉。

    而当时的钱医生被抓后,第一个回忆起的孩子就是荀家的双胞胎,这是她利欲熏心的起点,也是她体验到钱财得来容易的快感之始,这沾染了违背道德之恶的钱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她曾奉为圭臬的职业道德。

    什么道德,什么操守,哪有钱来得实在。

    也许早就打定好主意要偷走一个,所以她从未对那个早已不记得名字的漂亮孕妇说她肚子里是双胞胎这件事,只是说她的胎儿太大了,顺产困难,建议她剖腹产,然后在手术成功后,把那个哭得满身通红像个小老鼠一样的小男孩抱给了喜悦的梁霞。

    没几天她就收到了酬劳,在1993年的末尾,她用信封里的1000块钱买了件期待已久的名牌羊皮大衣,那件路过卖场无数次也没买的羊皮大衣最终还是被她穿在了身上,她们家过了一个挥霍的新年,女儿吃着零食笑眯眼睛跟她说,

    “妈妈,咱们可不可以每天都过年啊?”

    她便笑着摸女儿的头,“好,以后每天都过年。”

    警察说到这的时候,荀铮的妈妈就已经快晕过去了,她痛苦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只是问,“那孩子呢?她们把我的孩子卖到哪儿去了?”

    为了不让父母心情激荡伤了身体,知道盛寻下落他就拦住了立刻要亲自来找的父母,自己作为先锋连夜过来了,但并不是好消息,在路上他才知道,盛寻2018年就已经去世了。

    “死因是溺亡,”林警官在车上将那起调查报告大略读给荀铮听。

    “2018年7月13日晚23时许,死者盛寻接了一单去郊区的代驾,7月14日凌晨1点15分,到达代驾车主家小区,盛寻回家路上在经过东川江边路段时,将电动车遗弃在江边,自己跳了进去,7月22日晚7时,遗体在10公里外的无名滩边冲刷上岸,被江边钓鱼的群众发现,法医赶到现场初步判定是溺亡,已无生命体征。”

    “他自己跳进去的?”

    “根据多方证据显示,盛寻死前曾给妻子余照发过消极意向短信,车主的行车记录仪里也表达过自己面临经济困难,自杀的概率极高,最后以自杀结了案。”

    荀铮的拳头紧紧攥着,漂亮的柳叶眼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眼底湿润又被他瞪大眼睛憋了回去,在陌生人面前哭可不是他的做派。

    妈妈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望望天,装作若无其事地接通了电话。

    “妈。”

    “弟弟找到了。”

    “嗯,还没见到,他去别的城市了,不在清河。”

    “他还结婚了,我这就出发去..见他。”

    那边妈妈的声音由最开始的衰弱到充满希冀,荀铮觉得自己嗓子发紧,连忙说着,“行了妈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有时间再说,我还有点事儿。”

    妈妈连忙说好,他挂了电话眨眨眼,思衬怎么跟妈妈讲才能让她不感觉很痛苦呢?就连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他在来的路上,一直打定主意,见面就告诉盛寻他才是哥哥,以后的几十年要让盛寻天天叫他哥。

    可现实却是,他们这对亲密无间的双胞胎,这一生只短暂的见了出生的那一面。

    让他怅然若失。

    余照通过好友申请且答应他莫名其妙的会面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儿了。

    【你好,我在高铁站出口外的银行自助前面等你。】

    刚下车荀铮就将胳膊上一直搭着的外套穿上了,爸妈说北方冷,让他多穿点他还不信,正午有太阳照着还好一些,下午时分天气骤冷,把他冻得哆哆嗦嗦,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牙一直上下磕着打颤。

    他手抖着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环顾了一下出站口就大步朝银行的标志走去。

    远远的,他就知道那是他要见的余照。

    她站在那里,虽瘦弱却又让人觉得坚韧,一张清丽的脸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眶就红了。透明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她小小咳嗽一下,不小心流出来了几滴,连忙用细白的手背蹭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我就是...看着你,我有点”,哽咽得话说不下去,她又哭了。

    荀铮安慰地朝她笑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真的很触动很难过,没有忍住,上前不带一丝暧昧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想这也许才是真正想念盛寻的人该有的反应,不是大喊大叫,不是鬼祟偷瞄,而是仿佛久别重逢。

    这样看余照很娇小,她也只是无声地抽噎几下,就很快顶着通红的眼睛客套地退后两步,

    “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吃午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

    两个人便随便找了家茶馆进去,荀铮在茶馆蒸人的暖气里舒坦地吐了口气,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他的手指都发僵,不住地搓手。

    “您怎么称呼?”

    “我姓荀,我叫荀铮,铁骨铮铮的铮。”

    “荀..”她了然地点点头,“所以盛寻应该也姓荀吗?”

    “是这样。”

    荀铮点点头,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隔着镜片看余照。“谢谢你答应见我一面,我都怕你觉得我是骗子。”

    “你说你是盛寻真正的亲人,我还有点不敢相信,但是看到你我就信了,事实胜于雄辩,简直一模一样。”

    她沉寂下来,又说,“你家在哪儿?”

    “锦绣,我家住在光远寺附近。”

    “那么远?”她握着水杯暖手,也没有喝,“那你们...盛寻是怎么到这来的?”

    “我妈妈那年生了双胞胎,但是盛寻刚出生,就被抱走卖掉了。那时候我家的条件也普通,产检都没做过几回,医生对我爸妈说只有一个孩子。”

    “卖掉了。”余照跟着重复。“多少钱?”

    “5000块。”

    她像是哪里痛一样陡然将脸低下去,咬牙切齿,“5000块,就把盛寻卖给一对吸血鬼。”

    “你说吸血鬼?”

    “你知道盛寻是怎么长大的吗?”她的眼眶红得惊人,两个人都偏向气质挂,隔着桌子交谈也赏心悦目,搞得服务员装作边擦桌子边偷瞄他们。

    话题沉重,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盛寻就坐在余照身边,垂眼听余照复述自己的生活,可能因为他并没有相关的切身体验记忆,只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一样心情平淡,还要在余照说到激动的时候去握她攥得手指发白的手。

    “这么看来,盛寻很坚韧。”荀铮总结。

    “是,所以他到底是自杀还是出了别的意外,至今都没人知道。”余照低头,说得多了,她也开始麻木。“我不懂他。”

    她的背驼着,有无形的压力压在她肩膀上,让这个才28岁的年轻人失去活力。

    “那咱们先去西山公墓吧,先带你见见盛寻,然后晚上去我家吃饭。”

    “好,就是太麻烦你,今天周三,你是不是请假来见我的?”

    “没关系,要不明天大年二十九也放假了,”余照勉强笑了一下,“盛寻要是知道了肯定对你很好奇,我家小孩见到你也会开心的。”

    然后他第一次见到了有关于盛寻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真实活过的证据。

    他的墓碑。

    灰黑色的大理石中央,一个面色平和的男人正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直视镜头,哪怕这张照片是没有颜色的黑白,也能看出他的愉悦神色。

    “这是我们俩结婚证上的照片。”余照解释,“当时选照片,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这张合适。”

    她顺手把墓碑上一块碎纸屑拂掉,应该是从别处飘来的。

    荀铮摘了眼镜,难受地直捏自己的鼻梁。

    他将怀里抱着的那束花安放在盛寻的碑前,盛寻突兀地打了个喷嚏,连忙揉揉鼻子靠近一点余照,好奇地去看打扮得如社会精英一般的荀铮。

    “盛寻不容易。”

    他哑着嗓子跟余照感慨,“我这两天一直想,要是他没被偷走该多好。”

    余照没有接话,此时此刻,荀铮的感慨也是她的感慨,即使无言也不必多说,他们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要是盛寻比我小上几岁,我可能也不会有这么难过,最多心疼我父母。但是...他跟我一模一样,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俩....我们不该就这样分开。”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在冷风里沉默。

    荀铮拎着水果跟余照上楼,心里不免敲锣打鼓有点忐忑,他忍不住想着,怎么有种见亲家的紧张感。冷硬无情著称的荀律师在余照拧开家门的时候,嘴角维持温和的微笑,跟在余照后面踏进家门。

    穿着围裙的余照妈妈连忙迎过来,看到他的脸也怔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热情地接过水果。

    “荀律师,来来来,快进来。”

    有穿着棕色小熊连体衣的小女孩鞋都没穿,就扑过来惊喜地抱住余照的腿,奶里奶气。

    “妈妈!”,

    她的发丝细软,头发不多,扎起来也只是细细的两个羊角辫。

    余照便俯身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面朝荀铮,荀铮有些怔住,小女孩肉肉的脸笑起来有个酒窝,眼睛弯成月牙,无论怎么看,这个孩子的五官都跟家里人相似,这是盛寻的孩子。

    也是与他本人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叫什么?”荀铮挪不开脚步。

    “叫甜甜。”余照说完,就去观察甜甜正歪着脑袋看荀铮的小脸,荀铮也不讲话,只是笑眯眯望着她。看着这个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甜甜毫不犹豫清脆出声,

    “爸爸!”

    新鲜出炉的小侄女,荀铮手足无措感觉孩子哪里都可爱。

    “我能抱抱吗?”没等余照动作,甜甜早就自己往荀铮怀里扑了。“爸爸~”

    今天的爸爸打扮得不一样,还会抱她,甜甜高兴坏了,美滋滋地在荀铮怀里扭来扭去。又看到妈妈身后正站着一个双手抱胸皱着眉望着她的人,甜甜迷惑地看向抱着自己的脸,他穿着银灰西装戴着眼镜,头发都用发胶一丝不苟地梳起来,奔波了一整天,有几缕被北方冷硬的风吹下来,额头光洁,很是好看。

    再看看妈妈身后,那人穿着黑色外套,刘海都软软搭在眉骨上,微微偏分,露出一点点额头。

    长得一模一样,两个爸爸。

    小孩子迷惑了,伸手去摸荀铮的领带,又凑近去摸他的眼镜,今天的爸爸能碰到,让她很是喜悦。于是无视远处的爸爸眼神凉凉的看着她。

    小孩子将软乎乎的脸蛋贴近荀铮的脸,白白嫩嫩的小圆脸,“爸爸~”

    几个围观的大人都笑了,余照笑过后开始纠正。“甜甜,这不是爸爸,是伯伯。”

    “婆婆~”甜甜奶里奶气却语气坚定。

    荀铮有些拘谨地抱着甜甜坐在余照家客厅,跟上午在盛寻家里截然不同的心态,这里才是盛寻真正的家。这种终于能切身感受到弟弟的家的感觉让他有些心酸。

    “菜还得有一会儿才好,怪余照说得太晚了,我们都没提前准备。”

    余照妈妈将纸杯塞进荀铮手里,“让你叔叔继续做饭,咱们先说说话。”

    甜甜窝在荀铮怀里也不老实,小手捏着他手指细长的手翻过来转过去地看,还好奇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比大小,荀铮就好脾气地任由孩子瞧。

    “小荀今年多大了?”

    “27岁。”

    “27?”余照突然有点惊讶,“你的生日是?”

    “1993年11月5号。”

    余照妈妈想起来,“哎呀,那盛寻原来比余照小一岁还不止呢?”

    看着荀铮有些莫名其妙,余照解释,“盛寻的身份证上出生日期是1992年12月20号,看来是办户口的时候随便填的”。

    “这还能随便填吗?”荀铮小声问,生怕打扰到怀里的孩子。

    “嗨,我们这小地方,当时九几年那阵,好多孩子都好几岁了才抱着去上户口的,”余照妈妈给他解释,“我估计啊,是盛寻都得三四岁左右才去给他上户口,这样出生日期不就随你父母怎么填吗?”

    “填大一岁盛寻也能早成年一岁,就能去工作了。”余照看着甜甜,这样分析,三个人一阵唏嘘。

    “甜甜是哪年生的?”荀铮来之前根本没想过,盛寻不止结婚了,还有个可爱的孩子。

    “18年6月。”

    “6月?”荀铮跟平静的余照对视,“那这孩子岂不是...”

    “嗯,盛寻7月份去世的,她不记得盛寻,那时候还没满月呢。”

    荀铮低头看怀里小小的孩子,她开始玩自己的领带了,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着什么,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换来甜甜抬起脸来一个天真可爱的大笑。

    余照妈妈被叫去厨房打下手了,荀铮拿出手机征求余照的意见,“小余,我想给我爸妈看看甜甜,行吗?”

    “我正好去喝点水。”她体贴地离开了。

    妈妈那边应该是刚吃完饭,背景里还有电视的声音,荀铮也不管角度,就凑近手机跟妈妈讲。

    “妈,给你介绍个人。”

    看到那边的妈妈立刻坐起整理衣服,他又补充道,“不是盛寻。”

    然后将手机拿远一些,去拍他怀里的甜甜,穿着小熊连体衣的孩子扎着羊角辫,摇摇晃晃哼着歌,可爱得像个小企鹅,看到他这样拿手机,好奇的小孩便睁大眼睛凑近屏幕。

    “甜甜,”他出声叫住孩子,指着屏幕里与她眼睛形状分外相似的妈妈,“看里面。”

    “婆婆~”她语言系统尚未加载完毕,记得什么就叫什么。

    “宝贝,我是伯ー伯ー”

    “婆ー婆ー”看样子她还不会发太准确的音,荀铮也不纠正了,慈爱摸摸她的头发。

    那边手机屏幕里谢淑梅已经捂住了嘴,一直喊爸爸让他也来看。

    然后就变成了两个人挤在屏幕里和一脸懵懂的甜甜对视,甜甜无措地抬头去看荀铮。

    “是寻寻的孩子吗?”谢淑梅有点激动,“好可爱的孩子,多大了?”

    “快两岁了。”

    “真好啊真好,别把手机拍你,我们不想看你,你多拍拍孩子,孩子叫甜甜是吗?”

    荀铮无奈地伸直胳膊,将甜甜整个拍进镜头里。

    “你好啊甜甜!怎么这么乖啊。”

    两个人对着孩子那叫一个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眼看着菜都要上桌了,荀铮才顶着压力挂断了微信视频。

    【孩子真可爱。】

    【怎么样,见到寻寻吗?寻寻什么反应?】

    【我跟你爸现在就收拾东西,明天去汇江,你等会给我们发个地址。】

    那边妈妈连发三条微信,荀铮擦干净手,叹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兜里,怎么跟爸妈开口真是难题。

    甜甜还在吃少盐少油的专属饭菜,所以洗干净手单独坐在儿童餐椅上用自己的小勺子挖着吃,看到几个大人围坐在饭桌上,她伸手想去余照怀里,被余照强硬地拒绝了。

    小女孩不开心地噘起了嘴,像个小鸭子。

    盛寻蹲在她旁边,劝着,“甜甜,大人才能去桌上吃饭呢,你还是小孩,等你长大了再去。”

    像是被劝动了,她用勺子挖起一勺被切短的土豆丝,塞进自己嘴里。

    荀铮看着觉得她有趣,低头瞧自己捏筷子的右手,“甜甜是个左撇子呢。”

    “跟盛寻一样,盛寻也左手拿筷子。”余照妈妈补充,“以前吃饭,盛寻不能坐在圆圆右边,要不两个人的手打架,哈哈哈哈。”

    “那盛寻写字也用左手吗?”

    “这倒没有,盛寻写字还是用右手。”余照讲。

    “荀律师,来尝尝这个,”余照爸爸将糖醋排骨往荀铮面前推,“盛寻就爱吃这个,我每次做,他都能多吃一碗饭呢,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吃。”

    话题好像都是关于盛寻的,却谁也不觉得腻。

    甜甜看没人注意她,鬼鬼祟祟地捏起餐盘里的西蓝花往地上一扔。

    盛寻惊奇地“唉?”。

    她瞧瞧蹲在眼前陪她吃饭的爸爸,有点心虚,但是向来也不怎么怕没有威慑力的爸爸,所以壮着胆子捏起另一小块西蓝花,那架势像是非要把这种蔬菜清除出自己的餐盘一样。

    “甜甜,不许扔了。”

    盛寻严肃地看她,她的小胖手在空中顿住,似乎是纠结要不要听话,很快这奇怪的动作就被余照注意到了,余照立刻问。

    “干嘛呢?”

    几个大人的视线都看过来,她讨好地笑笑,假笑着将西蓝花直接塞进自己嘴里,被噎得一个激灵,余照被逗得想笑,扭头飞快清清嗓子,才转回来一本正经的,

    “不许挑食,知道吗?”

    没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吃过饭荀铮就被带到沙发上被安排跟甜甜玩,余照坐在单人座上捧着茶休息。

    “小余在做什么工作呢?”

    “在一家加工厂当会计,还行,挺清闲的。”

    荀铮点点头,“之前你说明天就放假了?”

    加工厂开始了过年的假期,兼职的超市却不休息,但这件事儿就没必要讲了。

    “明天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吗?”

    “是这样,我爸妈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到。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见见他们,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不见。”荀铮立刻补充,毕竟盛寻去世,婚姻关系也同时消失了,余照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我明天没事,我跟你一起去接叔叔阿姨吧。”

    余照放下水杯,甜甜立刻凑上去就着妈妈的杯子吸溜了一口水。

    “那真是太好了,”荀铮搓手,

    “还有一件事儿,我爸妈还不知道盛寻去世的事儿,我妈特别期待能见到盛寻。”他说着去捏自己的眉心,“我都不忍心告诉她,就连我,都觉得心情大起大落的。”

    “这件事儿确实不太容易接受。”余照看着甜甜,“明天来我家再跟她慢慢讲吧,有甜甜在的话,可能会好一点。”

    她伸手摸摸甜甜的额头,这是盛寻生命的延续,至少对于盛寻的妈妈来说,没有彻底地失去盛寻,就如同她一样,有个活生生的小人,带着与他相似的影子,可以供她们怀念他。

    甜甜喝完水大大咧咧一抹嘴,现在两个爸爸一模一样,并排坐在沙发上。经常见的爸爸,抱臂严肃认真地盯着她,新见的爸爸满脸慈爱,甜甜认真想了想,还是更喜欢黑色外套的爸爸,所以就吭哧吭哧地爬上沙发,扑腾着小短腿,坐在盛寻怀里。

    再抬头看盛寻时,他的表情轻松多了,在荀铮眼里只是孩子爬上沙发坐在他旁边而已。

    荀铮来得匆忙,带着的外套是考究剪裁得当的毛呢大衣,帅是帅的,却根本抵不住北方1月份的寒风,出门前余照妈妈热情地把盛寻的羽绒服找出来给他套上,

    “穿几天吧,你这外套太薄了。”

    所以今天来接站的荀铮穿着盛寻的黑色羽绒服,干脆把眼镜也摘了。

    “我这样像盛寻吗?”

    余照看过去,荀铮的表情凌厉,而盛寻是温软的,很少在盛寻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摇摇头示意不像。

    余照今天比平时早起了两个小时,捯饬来捯饬去,结果还是按自己平时的样子出门了。

    盛寻被她纠结的样子逗笑,很快余照就打开衣柜换衣服,他站在旁边又想看又不好意思,最后用手捂着红脸,在指缝里用亮晶晶的眼神瞧她。

    出站口屏幕上显示车已经准点到站。没过一会儿,她感觉到旁边的荀铮伸直胳膊挥了挥手,不免紧张地咬咬嘴唇。

    余照想,她曾经纳闷牛翠花是怎么生出盛寻这种长相的儿子的疑问今天终于有解答了。

    盛寻在一众动辄185和190的北方人里,身高勉强窜到了178,清秀白净骨骼纤细,总被打趣像个南方小男孩。

    原来不是像,而是他本来就应该是南方水乡长大的孩子,而不是同余照一样,出生在冷冽北国风雪里。

    盛寻长得很像妈妈。

    盛寻的妈妈个子高挑,穿着大衣踩着高跟鞋,人到中年的优雅气质在人群里无人能敌,她的双眼皮与眼睛流畅的弧度平行,精致漂亮,眼尾走势微微下垂,带着点无辜感,相比盛寻懵懂温软的眼神,多了一份慈祥和缓。

    盛寻爸爸喜气洋洋地笑着拎两个人的行李箱。等到人走近了,余照率先问好。

    “叔叔阿姨好,我是余照。”

    “哎小余,你好你好。”盛寻妈妈连忙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今天的甜甜午睡醒了揉揉眼睛发现家里多了两个人,小女孩睁着圆眼睛跑到余照身边,被余照抱到了谢淑梅夫妇的面前。

    “甜甜~”谢淑梅高兴地向她摊开双手,“奶奶抱抱。”

    她就乖顺听话地窝在谢淑梅的怀里,让爷爷奶奶连连夸赞乖巧懂事。

    余照妈妈讲,“这孩子多亏有盛寻那一半基因,要全是随余照,那这孩子得像个小倔驴。”

    “寻寻也这么乖吗?”谢淑梅感兴趣地问,“铮铮小时候特别淘气,我们没少揍他。”

    “我就没见过盛寻有红脸的时候。”余照妈妈感慨。

    “甜甜,认不认得我呀?昨天跟你视频了。”

    谢淑梅抱着怀里的孩子温和问她,甜甜害羞,笑着将脸埋到了她肩膀上不答话。

    “宝宝,我是你爸爸的妈妈。”

    她伸手抚摸甜甜的后背,提起爸爸,甜甜回头在客厅里看来看去,看到自己的老父亲正在妈妈身后站着,就伸手指了指盛寻。

    大家都以为她指的是余照,“哦,这是你的妈妈呀,宝宝真聪明。”

    甜甜挠挠脸,反应过来家里人都看不到盛寻,又爬下谢淑梅的怀抱,费力地去开电视柜下的抽屉,她人小力气小,最后终于在姥姥的帮助下打开了抽屉,用短胖的小手捏着那本相册往外拽。

    “爸爸,”她扭头示意谢淑梅来看。

    谢淑梅收敛了一点笑意,接过来放在膝盖上,甜甜就趴在她腿边,跟她一起看。

    初秋落叶,余照扎着丸子头,穿着橘色的冲锋衣,大概这衣服不是她的穿衣风格,她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半身裙,一点不会不伦不类,反而很元气活泼,正蹲在树下手撑着下巴看远处,一脸不高兴,一根修长干净的指节处带着薄茧的手指在镜头这边玩笑似的隔空戳她,而余照浑然不觉。

    然后就是两个人的合照,谢淑梅浑身一震。

    跟荀铮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神情完全不一样,跟上一张差不多的背景,盛寻穿着同款冲锋衣扭转角度自己歪着头出镜,人出镜了眼睛却在看余照,绵软的笑意根本遮不住,整个人柔和纯净,那眼神完全是在看自己的全世界。

    谢淑梅揩了一下眼角。

    继续向下看,全都是小情侣间的旅游照,偶尔画面里只有余照自己,也会在照片角落找到拍摄者故意伸出来的手指或者衣服袖子,完全就是可爱小情侣的真实记录。

    “寻寻很爱穿黑色啊。”

    她感慨,她不想如别人一样叫他盛寻,因为那个姓氏是属于买家的姓氏,让她的儿子跟她分开了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的姓氏,道德上,她觉得买家和人贩子没有区别。

    “盛寻买衣服习惯性买黑色的,”余照认证,“但他其实很适合穿白色。”盛寻清秀,穿白色的时候,经常分不清他的皮肤和白色衣服哪个更白净一些。

    “是,他穿白的好看。”她的视线停留在一张盛寻穿着白色T恤的照片上,怜爱地抚摸了一下照片里微微歪头笑的盛寻。

    “大家先上桌吧,菜快好了。”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的余照爸爸围裙都没摘,大家客套地落座,谢淑梅看着一点也没留空座位的桌子忍不住心里发凉,“小余,不用再加一个凳子吗?”

    余照扭头看看,将甜甜抱着放在自己腿上,“不用阿姨,这顿甜甜先不吃,刚喝完奶粉。”

    “好。”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个让她觉得喘不上气的可怕猜测,看着旁边没心没肺跟余照爸爸聊天聊得火热的荀自强,她只能将希望放在正认真给她分筷子的荀铮身上。

    “先吃饭。”

    他只是这样说着。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眼看着窗外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黑夜逐渐浸染上天空,她终究是忍不住了,“寻寻还没回来吗?是工作忙还是?”

    气氛沉寂下去,余照跟荀铮对视一眼,荀铮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示意由自己来说。

    “妈,希望你听了坚强一点,盛寻18年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说完这句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荀自强原本在谢淑梅问完那句话的时候,脸上也挂着期待的微笑,如今笑僵硬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荀铮。

    谢淑梅顿住,她求证地看向余照,“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才27岁吗?小余?”

    余照点点头,看到谢淑梅眼里的光熄灭了。

    “才27岁呀。”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如同缺氧一般大口喘气,久久未出声,盛寻舔舔嘴,对这个家里唯一能跟自己互动的甜甜怂恿,“奶奶哭了,你快去抱抱她。”

    甜甜听话地爬下余照的腿,绕过大半个餐桌在谢淑梅旁边站定。

    小声叫,“奶奶。”

    谢淑梅看了她一眼,脱力地从凳子上滑到地板上跪坐,将甜甜的小身体抱进怀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荀自强用袖子抹自己的眼泪。

    “我以为我就能见到他了...我不知道..”

    她将脸贴近甜甜的小肩膀,眼泪把她今天穿的紫色小秋衣都浸湿了,“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有他...”

    “我的孩子...”她悲恸大哭把甜甜吓到了,甜甜手足无措地倚在她怀里,瘪瘪嘴也要跟着哭了。

    “我都没见过他,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谢淑梅自己流着泪去抹甜甜涌出来的眼泪。“不哭啊宝宝,奶奶把你吓到了吧?”

    这抱头痛哭的气氛让余照有点难受,她平静地走进厕所,反锁上门才飞快地跑到洗手台边干呕,然后难受地将额头贴到玻璃镜子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盛寻心疼坏了,哪怕她感觉不到也一直顺着她后背。

    等她缓过来面色如常出去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撤下去了,谢淑梅就抱着甜甜坐在凳子上愣神。

    “做代驾?他很缺钱吗?”

    关于这个荀铮没法解释,就求助地看向了余照。

    “我们不太富裕,”她说着。“盛寻只读完了高一,不是他不想,是他养父母不让他上学了,把他送进了电子厂去打工,每个月只留一点生活费,剩下的都被养父母拿走了。”她搓搓脸,“所以盛寻一直没什么钱,哪怕他一直努力打工。”

    “何止这些!”荀铮接过了话题,开始跟爸妈讲盛寻养父母这些年是如何剥削他的。

    把荀自强听得心里难受得爆炸,家里条件不错,儿子要是没丢,现在也能培养得像荀铮一样,小儿子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就连结婚都是自己攒的彩礼钱,余照婚后就立刻怀了孕,婚房也没买,一起住在余照家里。

    好不容易结婚过了几天好日子,结果就出事了。

    盛寻妈妈用手捂住脸,痛苦地弯了腰。

    “怪不得牛翠花那人一直对盛寻这么刻薄,我还以为她只是那样的人呢,原来不是自己的孩子。”余照妈妈恨恨地补充,“现在还追着余照打秋风!”

    荀铮皱着眉看余照,“她还敢跟你要钱?”

    “这个以后再说,”她看到荀铮狠厉的神色,又补充,“我肯定都要让她还回来。”

    晚上余照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提起盛寻太多次,让她痛苦得受不了。

    孩子晚上跟着姥姥睡,她干脆坐起来,夜色里就那样坐着发呆,失去盛寻好像让她灵魂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死掉了。

    不管多久她都不能习惯没有盛寻的日子,这种痛苦是旷日持久的钝刀子,至今还留在她的伤口里,随便别人轻轻一碰,她就痛不欲生。是她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盛寻亲昵地摸她的黑发,余照无知无觉。

    他便俯身,将温柔的吻虔诚印在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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