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胧

    7号的晚自习,盛寻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班里好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王梓看着他落座,突然说,

    “哥们儿,你今天有点帅。”

    盛寻低头瞧瞧,自己这一身都是余照买的。从里到外的买了一套秋天的衣服,在盛寻极力保证下才没带着他去挑内裤。

    那天他跟在余照的身后,“你想要这件白的还是黑的?”

    “黑色的吧。”他看向余照右手边的毛衣。

    “嗯,但你穿白色的其实比黑色好看呢。”

    “那买白色吧。”

    “买白色不耐脏,还是黑色吧。”余照利落地把衣服拿下来,在店员问需不需要试一下的时候直接回复,“不用试了肯定能穿,麻烦你帮我把吊牌都摘下来。”

    然后她拒绝了包装袋,将毛衣依旧塞进那个黑色垃圾袋里。

    接着在下一家店,“这件外套也好看哎,你喜欢哪个颜色?”

    盛寻为难,看他不说话,余照又讲,“我觉得白色的好看,”

    那是件运动风的羊羔绒外套,毛茸茸的连帽外套上只勾勒一条黑色直线,logo在左边胸前小小一个,她翻开标签瞧瞧,又说。

    “可以水洗,你试试这个。”

    盛寻老老实实套上身,被余照看来看去,他小心地建议,“外套我还有穿的,没必要买。”

    “换着穿嘛,你穿白色的真的好看。”被余照这么夸,他只觉得脸颊发烫。

    余照喜欢他穿白色的,他将这个小细节记住,然后看到余照继续掏钱,感觉她钱包都要空了。

    她一脸无所谓,“没关系,再买一条秋裤,一条运动裤或者牛仔裤,然后就回家。”

    盛寻变成了一手一个垃圾袋。

    最后钱包里还剩下了20块钱,余照买了两串糖葫芦,盛寻含着冰糖磕磕巴巴地背台词,内容是如果他妈发现了没见过的衣服,他要怎么回答。

    “我同桌送给我的,他知道我很穷,我们关系很好,我同桌爸妈都是警察,是家里的独生子。”

    “对,一定要记得说王梓爸妈的职业,知道吗?”

    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他点头应下,并在爸妈没下班的时候就早早回了家,将衣服细心洗干净挂在阳台上,并小心眼地跟牛翠花的衣服隔开一段距离,这可是余照给他买的。

    他回过神来,有些腼腆,“是吗?”

    “真的,”王梓摸摸下巴,“你今天这衣服穿得跟平时不一样了,显得你...又白又帅。”

    他便朝余照那里瞧,余照正奋笔疾书地写作业,没有看他,他就收回视线,

    “快写作业吧。”

    晚自习日常小声交谈的嗡嗡声,突然一下就消失了,班级里的氛围陷入死寂,盛寻丝毫不怀疑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他纳闷地抬头看,

    是徐老师。

    她怀里抱着一沓试卷,在后门严肃地看着班级里的学生,然后踩着高跟鞋走到讲台上,将试卷放在讲台上。

    “各科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班级里只有凳子挪动和走路的脚步声。徐老师搬个凳子往讲台上一坐,冷着脸讲,

    “大家当晚自习是自由活动是吧?我刚才在后门,严厉那大牙呲着看到我都没收回去。”

    班级里一顿哄笑。

    “笑什么!”她突然一嗓子,“这是自习,再让我抓到你们这么散漫都给我写检讨,1500字打底!”

    看到大家都垂头安静下来,她等着几个学生把卷子发完坐回座位,才重新站起来。

    “之前大家对座位不满意,正好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既然这样大家自己选吧。”

    她捏起手里的成绩单,“我念到名字的出去排队,等会儿直接进来选座位,先不拿东西,听懂了吗?”

    “老师,没懂。”

    “就是说,等会儿你进来,你以后想坐哪儿你就坐哪儿,东西先不用搬过来,最后定下来了再搬,懂没懂?”

    班里响起来稀稀落落的回应,更多的都是满脸惊喜。

    “第一个,赵佳。”

    “第二个,刘艳艳。”

    盛寻翻翻自己的卷子,他最近对数学异常上心,数学也对他给予了回馈,120分。他化学物理的底子不太好,语文勉强及格了,生物是没眼看的48分,政史地是整整齐齐的40上下。

    然后是全科目的最低值,英语,33分。

    “第六个,余照。”

    盛寻抬起头来,看到高山海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一点,余照根本出不来,还是刘艳艳两手搬着自己的桌子给她让位置她才挤出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长款的驼色牛角扣毛呢外套,宽松的牛仔裤运动鞋,随意自然的漂亮,盛寻的目光一直追随她走出教室前门,才收回来。

    直到班里不剩几个人,他才被叫出去,刚出门口就被人拽住了胳膊,走廊里清冷的桂花香味儿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那人往他衣服兜里塞了张纸条拍了拍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他便把手伸进兜里美滋滋地摩挲那张纸,往后走时,有女生笑着讲,

    “盛寻,你今天真好看。”

    他瞧了一眼,礼貌地点点头算做回应,没有回答,走到后面才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

    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坐我旁边】他的心在这昏暗的走廊里不住跳动。

    王梓排在他后面,惊奇的是两个人中间夹着的居然是高山海。

    王梓站过来就小声,“盛寻,我不能跟你坐一起啦,我要跟顾江帆坐在一起。”

    盛寻回应了ok的手势,太巧了,他也想跟王梓这么说来着。

    大家重新挨个进去了,徐老师胳膊撑在前门,看到前一个坐下来就放下一个进去。

    等到盛寻的时候,简直快要过了一个世纪。

    余照正坐在高山海的座位上,想来她是特意在那卡着的,看到盛寻进来就直接往自己原本的座位一挪,盛寻尽量平稳着面部表情,坐在她身边。

    班级里已经快坐满了,仅余几个空位置。

    身后的顾江帆显然也在如法炮制等王梓,盛寻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隔着过道的同学就是李想和王悦,连忙收回视线,转头跟余照对视偷偷地笑。

    “你们自己安排得挺好的。”

    徐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挨桌看过去,然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快速记着什么。直到她记完,她才合上笔记本,拍拍手。

    “来吧,我再调调位置,咱们今年就按这个位置坐了。”

    班级里怨声载道,纷纷指责她不守信用不按套路出牌。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都想跟谁坐一起,怎么啦?”

    “盛寻跟顾江帆换一下。”她下巴一抬,“严厉跟盛庭竹换。”

    “老师。”严厉苦着脸,“我不想自己坐。”

    “你跟谁坐一起都能唠翻天,这次我看你跟谁唠!别废话,快去,不愿意坐后门就把桌子往前挪,挪到讲台这来当护法!”

    班级里因为护法两个字哈哈大笑。

    盛寻跟顾江帆换了座位,从余照的同桌变成了余照的后桌。徐老师还是留了点情面的,这样他就又跟王梓是同桌了。

    还好,还在余照的附近,而且抬眼就是余照,感觉比同桌还好一些,这个位置很完美。

    “行了,就这样定吧,现在轻点挪桌子。”

    大家的书都奇多,换座位都是直接搬桌子,余照不动,乐得自在,就靠在墙上看大家因为挪桌子交通堵塞,刘艳艳搬去跟同乡一起坐了,还是第三排。

    自己身后是盛寻,齐士是未变的垃圾桶使者。

    隔着过道的是黑着脸的李想和王悦,李想挨着盛寻的计划落空,心情显然是十分的不美丽,绷着脸一言不发地推桌子,王悦抬到一半有点吃力求助地望向她,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还是坐在后面的高山海上来帮了一把。

    高山海和盛庭竹也没想到会被安排到一起,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在冰点,此刻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连桌子都是嫌弃地分开了一点距离。

    余照看着整理书桌的盛庭竹,自从她想起来夜深知雪重是盛庭竹这件事儿,她就觉得很奇妙,自己的好朋友上辈子差点跟自己是“妯娌”,真的很奇妙。

    她这个算不算上帝视角啊。

    所以上辈子为什么这件事儿就没有后续了啊,她有点好奇。

    大家都搬完了座位,班级重新安静下来,徐老师将成绩单贴在前门,然后收拾东西出去了,不知道是回家还是回办公室继续加班。

    班级里装模作样了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了活跃。

    “你英语140分!”

    顾江帆小小惊呼,将余照的卷子翻来看去,余照不在意地笑笑,她大二裸考过了四级,六级在划水摸鱼地背单词后,427分低分飘过,之后她就再没学过英语了。

    现在早读背单词,她干脆就趁着领读的时候,在心里背,背单词效率噌噌翻倍。

    重新回来,她还是很重视的,知识这个东西学过了再次学好像接受速度会快一些。

    尤其是当过社畜以后,她变得很珍惜自己的学生时代,除了语文课允许自己犯犯困,其他的科目她都能认真就认真,至少要保证一个学习态度。她伸头瞧瞧顾江帆60分的英语,想起来了还有个要操心的,回头看盛寻,被今天穿着白色外套的盛寻闪了眼睛。

    他低头在桌洞里找东西,微微侧着脸,皮肤细腻下颌线流畅,脖子都白嫩嫩的,嘴唇也是漂亮健康的粉色,微微翘着的睫毛一眨一眨,这个角度特别好看。

    被羊羔绒的白色外套陪衬,白皙得像奶油小人。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段子:如果一觉睡醒发现老公变回18岁你会是什么反应。

    随后她呼吸一窒,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已经跑偏了,有点后悔把盛寻这人打扮得这么好看干嘛,人靠衣装马靠鞍啊,这人穿得合适立刻气质都不一样了。

    盛寻察觉到视线,抬头瞧她,眼神是干净又懵懂的温和,她真的很想揉揉他的头发,像个乖乖软软的小白猫一样。

    顿时,她心里警铃大作,她差点就把两个盛寻混淆了,眼前这个不是她的小猫,这是盛寻2.0啊。

    “把你卷子给我。”

    盛寻把一沓压根没分开的卷子递给她,余照转回身去,在自己的本子上记盛寻的各科成绩,逐个分析,看样子盛寻是明显适合学理科的。

    数学已经升上来了,语文丢分的主要是死记硬背的部分,英语是...33分,她能做的也就是趁着这一年把他英语提上来,其余的理化生只能等他回家去花钱补课,这些自己无能为力。

    这样想着,她头也没回地把卷子放回去,顾江帆怎么办呢。

    她没精力带两个人学英语,她将目光从顾江帆移到她斜后方的盛庭竹身上,盛庭竹刚才选座位甚至在自己前面,真的神人。

    六边形战士。

    盛庭竹对顾江帆有好感,且未来工作和外貌都不差,比林祁那个没用的家暴男强多了。

    想到这,她干脆建议,“江帆,你有什么不会的题,以后可以多问问盛庭竹。”

    顾江帆的小圆脸一脸疑问。

    “上次他不还帮我解围了吗?他人挺不错的。”

    “哦。”

    顾江帆似懂非懂的,两个女孩将书亲亲热热地挨着横放,从守护自己的堡垒变成了守护两个人的围墙。

    余照终于能舒心地伸展开胳膊写作业了,真的想直呼万岁。

    “一起吃饭四人组”现在也变成了“前后桌四人组”,今晚不能开启盛老师的私人小课堂了,因为作业实在是太多了。老师们大概也没想到这些孩子真的会把作业通通留在最后一天晚上写,所以都是按放假七天的量布置的。

    “圆圆,化学作业怎么办呢?”顾江帆问。

    “你问问盛庭竹写没写完。”余照建议。

    于是她偷偷地看盛庭竹,发现他面色如常地去直接找自己的化学作业本,然后炫酷地递给了顾江帆,没有出声。

    来了来了,自己的小说素材来了,霸气狂拽体育生×元气活泼校花,她打开自己专门记灵感的小本子一脸猥琐地写上去。

    最近两天趁着去郑洁姐姐那里练琴,她还趁机把表哥的电脑带回家,半夜偷偷地把写完的五篇小说打成电子版,整个十一真的把她熬得崩溃。

    尤其是这时候家里还没有网络,表哥的笔记本电脑还是用的无线网卡,她最开始还纳闷地问表哥给自己一个u盘干什么。

    壮壮哥一脑袋问号,“不拿这个你怎么上网?”

    “哦哦,”她连忙伸手接过来。

    网速真的一难言尽,夜里她分类型将小说发到杂志指定的邮箱里,看到缓慢的进度条,心里只想着求求了,好歹被采用一篇吧。

    除了攒钱做亲子鉴定,还得在冬天来之前,给盛寻买个羽绒服,她要是没记错,盛寻这个时候穿的一直是一件薄棉服,这件“老古董”后面旧得不行,被大学时候的她扔掉了。

    零下三十度的温度穿那么薄的衣服得多冷啊,她不敢想。

    下课了有班里女生来问盛寻的手机号,李想气得直攥自己的笔,看来大家都无视她的宣言了,余照看得想笑,真的永远不能理解李想的脑回路,看到盛寻偷瞄她的小心翼翼的表情,她干脆转了回去。

    “我没有手机。”

    盛寻立刻回应询问的同学。

    没有手机,好不方便,应该给盛寻也买个手机。

    她脸着地趴在桌子上,突然觉得压力好大,钱包被清空了,她会什么呢,她只会记账,可她还是个高中生,这无用的个人技。

    智能机还没普及呢,至少要等到她上高三的时候吧,她记得那年智能机基本上人手一个,大家终于可以用手机聊社交软件了,经常上着课就有铃声或者震动,然后老师就会挨个搜座位就地排查犯人。

    现在的手机还是只有基本功能,打电话,发短信,发彩信,推箱子,贪吃蛇。

    还有怎么跟盛寻开口呢。

    事不宜迟,这一周一定要跟盛寻说他的事情。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余照依旧在...锯木头。

    “你的手捏得太紧了哦。”郑洁上来握住她的手调整姿势。

    午饭后郑洁回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余照就在后院晒着太阳,看到自己表哥一脸悠哉地走过来,往她旁边的凳子上一坐。

    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

    “哥,最近你别忘了帮我关注一下我的邮箱。”

    “记着呢,没忘。”壮壮哥抬手遮住眼睛,看天边仅剩几缕的白云。“我现在没事儿就登一下你的账号看看,生怕错过你的邮件。”

    “谢啦,壮壮哥。”

    余照将手往身后一支,也瞧今天的淡蓝天空,小时候的时间好像总是很漫长,漫长到每天都过不完,每天都有新鲜事,偶尔看天连飞机划线都能看很久。长大以后,一天快得惊人,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每天都在干什么,只有无穷无尽的工作,挣钱,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十几岁的人生都是什么样的。

    “圆圆。”

    “嗯?”

    “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余照笑起来。

    壮壮哥歪歪头,“不好说,就是感觉你跟去年不太一样了。你去年过年还跟我在姥姥家抢西红柿呢,为了一个西红柿张牙舞爪追着我跑了三圈,今年你好像安静了好多。”

    余照沉吟几秒,淡淡地讲,“可能是我长大了吧。”

    “你个小屁孩。”她哥扒拉一下她的肩膀,“还长大了,唉.....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有很多心事,也不快乐,我看得有点难受。”

    “我没什么,我挺好的。”

    “有什么事儿要是不方便跟我小姨讲,可以跟我说,你哥永远会帮你的。”

    “你那个小说,要是采用了真的会给你打稿费吗?”壮壮哥换了个话题。

    “是呀,稿费一千字80块,字数7000字以上,保底560块呢。”

    “哇,真不少啊。”壮壮哥笑起来,“我小姨也不短你吃穿,你怎么还老想着背地里赚钱啊。”

    “因为我还要养男人。”

    “打死你。”她哥装着愤怒的模样轻轻捶她肩膀,“你可别被高中男生迷了心窍,上大学再谈恋爱吧,大学生自由多了。”

    “放心吧,我不准备谈恋爱。”她想起盛寻,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能回来,为什么小猫不能回来呢,如果对方是自己的盛寻,她只想问问为什么要离开她,让她活得那么累。

    孕期体重升到了130斤,失去他以后,暴瘦到了100,然后逐渐往下降,再也没胖起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对她的健康造成了很大的威胁,那段日子太难熬了,人类的记忆也会投机取巧,她对那段时间的印象很模糊,无数个撕心裂肺崩溃的夜晚,好像就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她的思绪混乱,摇摆不定,一会儿觉得盛寻确实是自杀了,一会儿又觉得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他答应自己要买草莓的啊。她永远也不会有关于这件事的答案了吗?

    过去无可更改,不管是她对小猫浓烈的爱恨感情,还是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都消失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是给此刻的盛寻一个平安,送他回家,然后挥挥手说永别。

    关于盛寻的事儿,她总是这样,不断纠结,不断自我怀疑,不断劝自己,才能变得豁达,愿意放手。

    新的一周,徐老师在大家晨读完单词后,直接让余照把自己印好的歌词发下去,她捧着脸讲。

    “第一节的英语课不上了。”

    教室里一阵沉默,看来大家都是想欢呼却不敢声张,听她继续说,“这周五学校要办合唱比赛,每个班都要参加。”

    从她平板的语气里也能听出她的不情愿。

    “所以呢,这一周咱们要抓紧时间排练,咱们既然参加了,就给我拿个一等奖。”

    看到大家人手一份歌词,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播放。

    “大家先听几遍,然后呢,我来规划男女生的声部。”

    余照隐约记得这件事,合唱比赛确实是参加了,结果好像得了安慰奖,并没有如徐老师所愿得一等奖,具体因为什么实在是不记得了。

    这周的体育课练三步上篮,余照就是传说中的认真记下了但是身体协调跟不上的选手。

    “那个女生!”

    体育老师指着练习的余照,“你偷菜呢!连贯起来!”

    小小的篮球场地一阵哄笑。

    余照抱着球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尤其是看到盛寻用利落流畅的姿势投篮,然后风把他飞扬的刘海吹得漂浮起来,让他浑身的少年感溢出来。

    在她身后排队的王梓发出不厚道的笑声。

    直到盛寻回到队伍末尾,王梓的笑声才停,余照纳闷地回头望一眼神经错乱的朋友,又去脑子里模拟等下怎么投篮。

    “咳咳....小孔雀...你回来啦?”

    “什么孔雀。”盛寻疑问的语气,余照听到他们俩笑闹也没上心,一直在慢动作地回放。

    “盛寻,你不知道吗?孔雀求偶的时候,就会开屏。”

    余照奇怪地回头看,发现盛寻的脖子和脸都粉了。

    “你刚才投完篮那个表情,跟开屏的孔雀没有区别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梓猖狂地大笑,盛寻笑着去捂他的嘴,没有反驳。王梓挣脱开,又指着他摇头,

    “男人啊,啧啧。”

    这天中午,体育课没有提前解散,余照上完课整个人都蔫巴巴的。她还没开始吃,就把餐盘里的西蓝花都夹到盛寻的盘子里,盛寻习惯地替她解决不爱吃的菜。

    被顾江帆吐槽,“怎么会有人不爱吃西蓝花呢?不理解。”

    “何止我不吃,我....”她的后半句卡在嗓子里,“我全家都不爱吃西蓝花。”

    盛寻夹向西蓝花的筷子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夹进嘴里没有出声,顾江帆瞧他的表情,又笑嘻嘻地说,“哎圆圆,你知道吗?刚才我和王梓不是在这占座位吗?”

    “嗯。”余照拧开瓶盖,灌进去几口水。

    “我们就看到....”她朝对面的王梓挑眉毛,王梓立刻懂了,微胖的脸上两眼放光,立刻接话。

    “我们就看到!有个男生一直在伸手挡着别人,不让别人挤到他旁边的女生,哎呦喂~”

    盛寻突兀咳嗽起来,很局促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哎呦,”顾江帆直摇头,“真是心疼啊,别人挤到都不行。”

    “哈哈,”余照笑起来,“你们俩无不无聊啊,盛寻,你就是吃饭太快了,看,你呛到了吧?你就应该再慢点吃。”

    盛寻红着一张脸,在桌子下面用腿撞了一下王梓,才清清嗓子回应余照,“嗯。”

    余照银白色的手机壳闪了一下,她翻开手机。

    【圆圆,好消息,你的小说有两篇被采用了,说三个工作日内给你打钱。】

    余照放下筷子,【知道是哪两篇吗?】

    【上面写一个640块,一个720块。】她开心地跺跺脚,盛寻看到她对着手机眉开眼笑回复的样子,有点失落地垂下眼。

    等到合唱比赛的这天,余照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班只能得个安慰奖了。

    她看着台上正在慷慨激昂唱着歌颂与正能量的歌,想起自己班准备的流行对唱情歌,怪不得,怪不得,五班在选曲上就输得彻底,主打就是一个陪伴。

    她在操场上找找徐老师的身影,看到她没在附近,才回头跟坐在身后的顾江帆说,“我看咱们班跟一等奖没什么缘分了。”

    “为什么这么说,咱们班的歌很好听啊。”

    孩子啊,这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啊,是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颁奖给流行歌啊。

    徐老师踩着高跟鞋严肃地走过来,严厉看到了立刻举手,徐老师抬抬下巴示意他说,“老师,你看他们都在额头点红点,我们为什么不涂呢?”

    徐老师冷笑一声,“你想涂的话可以自己涂,严厉。”

    附近的同学都笑起来,盛寻隔壁其他班级的男生拽他衣服袖子。“哎同学,你叫什么啊。”

    “那边,”他伸手一指,“那边有个女生让我问的。”

    期待的眼神。

    盛寻回头瞧瞧余照,看到她在跟顾江帆讲话,就转回来小声回复,

    “你跟她说,我有喜欢的女生了。”按道理来说,问他的名字都是对他感兴趣,他深知这一点,所以现在他习惯了这样回答别人,才能在根源上止住这种好感。

    他恨不得把自己打上余照的标签,哪怕她并没有这样要求他。

    话传回去,那边的女生低下头,盛寻放下心来继续看余照。

    他的位置就在余照的斜后方,合唱的时候,他偷偷瞄余照微微摇晃的小脑袋,只觉得她浑身都散发着可爱。

    徐老师在台下拿着DV录他们的视频,满脸笑意。

    最终她拂掉自己羊毛大衣上飘过来的枯叶,伸手捋捋自己的大波浪,昂首挺胸面带笑容地上台去领唯二的安慰奖,跟一旁黑着脸的七班班主任形成明显对比。

    据说是七班几个刺头就是不穿校服,然后把七班的成绩也拉下来了。

    天气渐冷,水龙头里的水会觉得冰手,盛寻在水池边放下碗,在围裙上蹭蹭手,走过去用通红僵硬的手拧开门。门外是一个穿着棉外套的长发阿姨,之前从未见过。

    她似乎没想到是盛寻开的门,惊讶地后退一步,又低着头问,“你是盛寻吧?”

    “我是。”

    她立刻问,“你爸在家吗?”

    声音是绵软的,却让盛寻觉得一丝怪异,他回头瞧瞧父母的房门,他妈应该是去跳广场舞了,还没等他出声问他爸在不在,那扇门就打开,盛立业急匆匆走出来,经过他之后把他往屋子里推。

    “你回去。”

    然后他焦急地迈出门,门关上时,盛寻只看到了他推着那个阿姨往下走,一副特别慌乱的样子。

    盛寻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回去继续刷碗,只是刷着刷着,他看着厨房的小窗出了神。他爸是半抱着那个阿姨往下走的,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没有这样亲密的吧。

    他无意识地舔嘴,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这种疑心在他爸回来时也没有消散,盛寻发现他爸完全不跟他对视,牛翠花跳完广场舞回来,将袜子甩进浴室的筐里,回来的时候盛寻已经倒好洗脚水了,她满意了一点,将脚放进热水里,听着新闻声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机啪地一放。

    “盛立业!”

    盛立业倒茶的手一抖,“你这个月又提出来300块钱干什么?”

    “哦,那个。”盛立业把茶杯端到她面前,“这不最近换季了吗?我给我爸妈买点药还有几双厚袜子,留了点钱。”

    “哼,你还挺有孝心的。”牛翠花接过那杯茶,“有这心多往我身上用用吧,就你爸妈,对他们再好有什么用,他们不还是有什么都可着大哥一家来,你看看盛庭竹在他家那待遇。”

    “是是是,”盛立业赔笑,给她捶腿。

    最近兼职,杨婶已经把盛寻调到了前面柜台,因为盛寻在的话,生意都比平时好。

    快下班的时候,余照推门进来,羊角扣外套和丸子头把她衬得无比清丽可爱,盛寻刚准备笑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很斯文的男生,他提着一个小提琴包,冷得将余照往里推,自己快步走进来。

    “你好,”余照装作不认识他。

    盛寻抿抿嘴,小声回应,“你好。”

    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呢,两个人的交谈应该是很熟悉的,点完餐那个男生直接就打开钱包付钱,余照一点都没客气,就眼睁睁看他掏钱,还说这钱包太土,被那个男生直接弹了下额头。

    “你懂什么?我这是成熟男人的审美。”

    盛寻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虽然在备餐,但还是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聊什么。

    “那你等会自己在这吃吧,我就回家了。”

    “嗯。”

    “跑这么远来吃什么炸鸡腿啊你,圆圆,你真的有点毛病。”

    他居然叫余照的小名,盛寻的眼睛垂下去,现在只有顾江帆才这样叫余照,难不成他们的关系好到跟顾江帆同等级了吗?

    “那我走了,我不在这陪你了,你自己能回家吧?”

    “哎呦你快走吧,你烦死了。”

    目送他出门,余照才转回来看着盛寻,满脸笑意,“你是不是快下班啦?”

    盛寻觉得自己头顶阴云密布,他应该朝余照笑一笑的,但他实在笑不出来,于是沉默地点点头。

    “那我在这吃饭,等我吃完了你也差不多下班了。”她翻开手机又确认,“是四点吧?”

    “嗯,”

    余照找了个角落将小提琴包放下,盛寻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个男生是替余照拎着的,他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两杯醋,酸味从胃里往上涌,更不开心了。

    他今天穿的是余照喜欢的白色外套啊。

    可她都没怎么看自己,边玩手机边专心致志地吃饭。

    有女生走过来跟他搭话,他一反常态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发现余照还是头也不抬,头上的乌云劈起了闪电,他被大雨浇得浑身冰冷,最后在别人问起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低下头去看柜台上的紫色抹布。

    有,只是她不喜欢我。

    想到这,他摇摇头,拒绝了要加联系方式的请求。

    四点刚到,余照就走过来,“走吧,盛老师。”

    “我们干嘛去?”

    “去给你看看冬天的衣服,最近温度降的太快了,马上就要穿棉服了。”

    盛寻欲言又止,轻轻拉住余照的袖子,“不用了余照,我有过冬的衣服。”

    “我觉得你需要。”余照用另一只手伸手拦车,一副完全不准备理会他的样子。

    “余照,有穿的就行了,没必要买啊。”

    “主要还是想跟你说件事,顺便一起吃火锅。”

    “一起吃饭我愿意,但是衣服...冬天的衣服很贵。”

    “我最近做兼职,不用想着给我省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寻徒劳地张嘴,他只是不想再花余照的钱了,他只是她的“朋友”,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花她的钱啊。

    “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讨论钱的事儿吗?”余照的表情严肃了一些,午后的阳光在她背后明亮却没有暖意,将她的发丝染得金光灿灿。

    盛寻不出声了。余照看到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脾气。

    “你怎么又这样!有什么不满意就说出来!”

    她气得直喘粗气,“你就是这样!有什么不高兴的就憋着,你就是跟我吵架又能怎么样呢!”

    她气愤地直直盯着盛寻,杏仁眼一直瞪着。

    盛寻闭闭眼睛,再睁开时低声说着,

    “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不要你这样!”她像是在跟刚会说话的小孩讲话似的,慢慢的,带着一种他不能理解的痛心疾首,“我不用你这样低三下四的跟我说话。”

    余照不再拦车,走回路边原地蹲下,将脸埋在胳膊里不出声了。

    盛寻立刻有点慌,走到她面前也跟着蹲下,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抱紧自己只是小小一团,让盛寻觉得自己心都要跟着碎了。

    隔了一会儿,余照闷闷地出声,“是我的错,我不该发脾气,但是。”

    她抬起脸来,眼眶都是红着的,显然刚才都在无声地生闷气,“这句话我再说一遍,盛寻,你一定要改这个毛病,有什么不满意就说出来,当场发脾气,不然以后,谁跟你结婚了真的会被你逼疯的,你知道一个沟通不了的男人有多可怕吗?宁可吵架解决矛盾也不想这样猜来猜去生闷气,你懂不懂啊?”

    她越说越委屈,眼睛里都是细碎的泪光。

    “我错了,余照。”

    “不需要你道歉!”余照抓狂,“你只需要表达你的想法,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而不是一味地道歉。”

    “好。”

    余照扬起脸看他,“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我....”盛寻看余照的眼睛,她满眼期待,希望自己说心里话,盛寻看地上的红色破旧地砖,用手指戳了戳地砖的缝隙。“我希望你别给我这样花钱了...我觉得负担很大,”

    看到余照的眼神他又立刻解释,“我不是不想跟你有来往的意思,我就是...我觉得还不起,余照。”

    团成一团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折中一下,我给你买完这次冬季的衣服,以后就不买了,但是呢,你的饭钱和其它必要的钱还是我来付,然后你这个学期的兼职工资都给我,行吗?”

    “嗯,以后的也都给你。”

    他不理解对面的人为什么继续叹气,但是那只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头。

    “盛寻,刚才做得很好,你要记得,以后也要这样,有问题的时候逃避是没用的,你要说出来然后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一直道歉,只是道歉解决不了任何难题,你懂吗?”

    “嗯。”

    “那走吧。”

    车上余照一直有点沉默,直到逛街的时候才好一点。

    她似乎对打扮自己情有独钟,盛寻局促地照镜子,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余照歪头瞧瞧,跟一旁的售货员互相讨论,售货员灵光一闪,

    “等会儿,试试这件。”

    她飞奔着去仓库里,“这是去年的压箱货,还没收拾好挂出来呢,要打折清仓的。”

    一件带着灰调的蓝色羽绒服,工装外套的样子,因为一直压在箱子底部,有点细微的褶皱。

    余照上手去摸,“这个暖和吗?”

    “当然啦,这是鹅绒的,去年我给我老公买了一件,零下三十度都不觉得冷,抗风。”

    售货员说,“你要是不提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件,去年是....”她翻标签,“去年是799,今年半价,那就是399.5。”

    “试试。”余照感兴趣地让盛寻套上。

    盛寻小声说,“是不是有点贵了。”

    被余照一个不高兴的眼神堵了回去,他拉好衣服的拉链,重新回到镜子前,“你看,你弟弟穿这个比刚才的好看,他白,穿蓝色就更显白了,身形多好看。”

    盛寻脸皮薄,抿着嘴瞧余照,余照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就这个吧,能麻烦你给我熨熨衣服吗?我等会来取。”

    接下来她兴致勃勃地给盛寻买了一件棉服,一条棉裤,好多双棉袜子,还有冬季的雪地靴。在余照眼里,只觉得物价没有起飞的日子实在是太友好了。

    盛寻两手提着包装袋,又问,“今天不拿塑料袋装吗?”

    “塑料袋装不下啊。”他点点头。

    余照询问完几点关门,才带着盛寻找了个角落,两个人在沙发上对坐,她直接就把菜单要过来直接跟服务员点,随后自然地问,“能把菜单留在这吗?我还想再看看。”

    “好的,随意。”

    余照把菜单递给盛寻,“你瞧瞧还有没有想吃的,再点。”

    他慢吞吞地翻,感兴趣地瞧火锅店带着配图印得花花绿绿的菜单,刚才他真的很怕余照会问他吃什么,不然他会觉得尴尬,毕竟他没吃过火锅。

    拎着两手的衣服进家门,他爸妈已经在喝茶看电视剧了,盛寻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往自己的阳台走。

    “去哪儿了你?晚上饭都没做?”

    牛翠花不满意斜睨他。

    “我去见同学,”盛寻想起之前余照的话,机器人般面无表情背诵,“我同桌约我出门玩,把自己不要的衣服给我了,他爸妈都是警察,他是独子,家里条件很好的。”

    正常他妈会破口大骂的,但是如余照所料,他妈只是厌恶地皱皱眉,就挥手跟他说,“快滚。”

    盛寻心凉,将衣服放回床上,搭着毛巾去洗漱,洗完了脸在浴室里照镜子,将头发捋到脑后端详,又凑近镜子去摸自己的眉骨,他突兀觉得,真的如余照所说的,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一张不应该是盛家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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