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哥哥

    玩家沉吟:“忠诚变质的下属、坚韧不屈的俘虏,以及痛恨我的仇敌……”

    她停顿在这里,久久没有说话。

    系统:“哼哼,怕了吧?”

    玩家抬起头来,一脸迷惑:“这都谁跟谁啊?”

    系统震怒:“你这个玩过就丢的渣男!”

    玩家入戏极快:“宝贝,别这样误会我,我的心会为此破碎——我可以解释的!”

    系统的语气冷漠如冰:“你说。”

    玩家觉得它有点像古蓝星时代文学作品中的正房夫人,屡次闻到丈夫身上香水味的那种:“我都通关三个月了,中间玩的游戏没有几十也有十几,怎么可能把三个月前的游戏记得一清二楚?”

    “听起来更像无缝衔接的日抛渣男了呢,院长大人!”

    玩家垂死挣扎,解释道:“打游戏是我的工作。”

    系统从善如流:“哦,职业渣男。”

    `

    一人一系统还在小房间里你来我往,匆匆离开的冬妮娅已经站在伯爵夫人面前。

    伯爵府的结构以主人房为中心,而主人房又被隔断,分成了男主人房与女主人房,装饰最为华美奢侈。

    女主人房中,厚重的窗帘尚未打开,昂贵的水晶吊灯提供了足够的光亮,刚刚午睡醒来的伯爵夫人正坐在水银镜梳妆台前,任凭巧手的女仆为她编发,她本人轻点着几个珠宝盒的锁扣,目光逡巡良久,似乎是在挑选下午的装扮。

    伯爵夫人终于开口,出口的话却与此无关:“既然好了,那么也是时候让安洁莉卡他们出发了。”

    “让他们收拾好行装,下午就出发,先去我姐姐的领地,安洁的表哥们也在学院就读,与他们同行会是更好的选择。”

    听见这话,冬妮娅不由感到庆幸,即使站在伯爵夫人的身侧,绝对无法被她看见,冬妮娅也恭顺低着头,此时恰好隐藏住了自己的惊讶神情——她只是告知夫人,伊薇特小姐醒来了,但在夫人的话中,高烧两日、不进食水的三小姐则是已经“好了”,仿佛这可怜病人的虚弱忽然就一扫而空,足以忍受舟车劳顿,和大小姐、二少爷一同启程,前往那神秘的荆棘之地。

    但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女仆,她不可能质疑主人的任何决定,自然是应下了。

    走出房间时,她隐隐听到身后传来夫人抱怨的声音:“灯光太刺眼了,叫管家换一盏,但也不能像上一盏那么黯淡,我的宝石看起来会不够闪亮的。”

    `

    冬妮娅自己去找大小姐,吩咐另一个女仆去将夫人的话转达给二少爷,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想偷懒,而是考虑到二少爷那霸道的脾气。

    二少爷之前发话,要把生病的妹妹隔离在某个房间中,拒绝让她接触府里的人,避免传染了贫民窟特有的脏病。

    这种话自然是无稽之谈,夫人宠爱二少爷,才会只让冬妮娅接触三小姐,免得二少爷又发脾气。

    现在三小姐平安醒来了,更加证明她只是身体虚弱,又受了惊,才会高烧昏倒的。毕竟伯爵那样虔诚地信仰着光明神,给教会的供奉也总是献出最好的,仁慈的神怎么会让恶疾降临到他的血脉身上?

    可是,二少爷没有发话,假如接触了三小姐的冬妮娅擅自出现在他面前,二少爷一定会认为自己的命令被违背了,甚至认为冬妮娅也染上了疾病,是故意想把病传给他,最后把怒气宣泄到女仆身上。

    在应付科里昂少爷的坏脾气上,还能侍奉伯爵夫人身边的女仆们都有自己的独特心得。

    先忍着、避着,等少爷的注意力转移走,忘了这回事,事情就算过去了。

    但这一次,冬妮娅显然失算了,就在她前往书房寻找看书的大小姐安洁莉卡时,安置三小姐的简陋小房间中,玩家和系统默契地停下了毫无营养的对话,一同将注意放在了门外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声停下了。

    ——“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用力踹开了。

    而明智的玩家早就远离了房门。

    午后的阳光猛地照了进来,女孩眨了眨眼睛,以适应突然增强的光线。

    她朝门口看了一眼,忍不住感叹:“好多人啊!”

    房门外,几个男仆簇拥着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先前踹门的男仆则退到了他的身后。

    其中一个男仆冲着房间叫喊,要里面的人出来。

    玩家倒也不怕,坦坦荡荡地走出房门。

    像是避着什么脏东西一样,男仆们纷纷后退,假如有旁观者在这里,一定会因为看见了这一幕而忍不住发笑。

    少女身量不高,骨架纤细,瘦弱得仿佛风吹即倒,但她每向前踏一步,几个强壮高大的男仆便往后缩一段距离。用肉眼来看,双方的强弱差距太过明显,让人无法理解,反而产生了可笑的荒诞感。

    年轻人所站之处与房门隔了几个身位,他倒是没动,只是身后一下空了许多,顿时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金发的年轻人并没有到察觉到这个小意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傲慢而嫌恶:“你就是那个贫民窟来的贱种?”

    “可能是贫民窟来的吧,但应该不是什么贱种。”说完,玩家还极有礼貌地补上了称呼,“亲爱的哥哥。”

    不出意外,金发的年轻人,即伯爵的二儿子科里昂·舒尔特被她的称呼狠狠激怒了,张口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是我的妹妹!”

    “像你这种贫民窟里出来的脏东西,和老鼠争食的贱种,谁知道你身上有什么脏病,怎么敢踏入这里,真是厚颜无耻!”

    玩家也不生气,耐心道:“好哥哥,咱俩可是有同一个爹,至少二分之一的血统是相同的吧,假如我是贱种,那你身上也流着的血,也有一半是贱种的血啊。四舍五入一下,你也是半个贱种啊。”

    她甚至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点评道:“半个贱种,纯度还蛮高的哦。”

    两三句对话间,几个男仆察觉到主人没有后退,又无声地凑了上来。

    五个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男性几乎组成了一堵人墙,连阳光都被他们挡住了,营造出极强的压迫感。

    玩家丝毫不怂,甚至感觉有点搞笑。

    “至于传染病,假如我真的有什么病,你离得那么近,没听过气溶胶传染吗?”凝视着那双充满怒气的蓝眼睛,她愉快地火上浇油,“胆子好大啊,哥哥,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没文化,嗯?”

    科里昂当然没听过什么气溶胶传染,虽然他厌恶学习,在读书上的天赋远不如姐姐,还逼走过好几个伯爵请来的家庭教师,但他决不会相信这个私生女能掌握什么超出他所学的知识,对方必然是在胡说八道。

    实际上,他也并不是真的认为伊薇特有什么脏病,只是借题发挥,趁机侮辱这个私生女,让她认清自身的存在是多么不堪,所以才不害怕所谓的传染。

    在他的预想中,这个私生女就应该胆小如鼠、软弱可欺,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被他骂上几句就会不知所措地瘫软在地,可她怎么敢!

    她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手掌几度攒成了拳头,最后还是松开,他恨恨地瞪着面前的黑发少女:“你这卑贱的……看在你出生在贫民窟、从未接触过任何一点礼仪的份上,我暂且宽恕你那令人鄙夷的粗俗,下一次,你就不会再享有我的慈悲了!”

    放完狠话后,科里昂带着他的男仆们大步离去了,排场依旧是阔绰的,姿态仍然是昂扬的,但玩家怎么看都觉得他的背影有一丝无能狂怒、灰溜溜逃走的意味。

    目送着科里昂快步离开,玩家的脸上不见得意,也没露出放松的神色,反而陷入了沉思。

    自从科里昂带人踢门起,系统就没了反应,此时突然冒出来,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二少爷来送人头了,那大小姐呢?大小姐在哪呢?”

    这并不是系统想要的答案,它又问道:“你不怕吗?他们有这么多人,你现在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孩,可不是游戏里那个传奇大法师。”

    玩家不以为意:“我怕什么?你当他是真的不和我计较?他只是不敢动手。”

    伯爵对私生女漠不关心,但是会考虑请祭司来诊治;可以请祭司,偏偏要拖上几天再请,说明异世界的祭司并不是一个伯爵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相反,想请到祭司,伯爵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伯爵不在乎她,但会付出不小的代价救她,矛盾。

    而科里昂明明厌恶她,气势汹汹地来,又被她刻意激怒,却放个嘴炮就走了,又是一处矛盾。

    她对科里昂口出狂言,并不是不懂审视度势,而是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的判断:这位二少爷一个人估计就能打五个她,还要带上四个身强体壮的随从,已经够虚张声势了,最后居然连个巴掌都没甩下来就走了。

    ——这一切都说明,他们不能对她造成损伤,相反,他们需要她活着,至少是完整地、平安地到达某个目的地,也就是系统所说的、她在两百多年前建立的魔法学院。

    根据玩家对自己的了解,她建立的学院多半不会是什么良心学院,反而会有很多霸王条款,比如说,一旦通过招生考试、签下入学契约,学生就变成了学院的财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伯爵先生,你也不希望见识到学院对损毁其财产的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吧?

    而到达学院后,他们就会变成同学,至少不能刻意自相残杀吧?至于其他的手段,现在也无法预料,见招拆招吧,不过这个二少爷智商也不是很高的亚子,多半想不出什么好招。

    反倒是没出场的大小姐,更有一种前期小boss的味道。

    打断玩家思绪的是系统的下一句话:“你不生气吗?不想杀了他吗?”

    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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