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齐察觉到她的动作，低头一看，瞬间红了脸颊，虽觉这个姿势十分不妥，但情势所迫，终只是腾出左手将她的衣服往上提了提。

    在原来准备宰人的砧板前，一团黑雾逐渐化成人形，来人身着墨黑色长衣，发上攒着一根通体黑色的飞翅簪，一红一蓝的异色瞳孔，身材魁梧，浑身弥漫黑气。

    魔族，飞翅簪，异瞳。

    魔王座下上古异兽，蠃鱼长彻。

    唐云齐催动心法，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形，若不是师父之前专门将上古异兽蠃鱼的画像给他看过，他根本想不到会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碰上魔王的得力助手，蠃鱼长彻。

    长彻是上古异兽，魔力深厚，而他的破空剑法虽然只练到六成，还不能与之抗衡，即使勉强一战，最多也只能接下他三成功力。破空剑法属于前快后慢爆发式剑法，在六成以上后，一成与一成之间威力相差巨大，或许等他剑术再上一成，有与他一战的可能。再加上现在他身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且魔界使来的使者数量众多，若对上，绝无生还可能。

    只能等他们走后再去向师父汇报。

    “魔神大人，魔星盘最后一次显示他的踪迹，就是在此地。”魔族使者禀告道。

    长彻垂眸扫了一眼魔星盘：“找。”

    魔界使者立即四散开来，潜入村庄各处。

    唐云齐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长彻，魔族到底在寻找什么人，居然能动用上古异兽出山，据说他上次在仙魔大战中元气大伤，此后一直沉寂在邽山洋水，魔族魔王一脉也销声匿迹，出来游荡的都是失去主心骨的魔族小喽啰。

    长风宫每三年便会派一波弟子下山游历，除魔卫道，除了妖族之外，也偶尔会抓到作乱的魔族，但从未有过这种大批出动有组织有规模的状况。

    看来魔族已经再次复苏，但仙门居然一直未曾发觉，不过魔族与人修仙门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们不作乱人间，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但现在魔使大批出动潜入人间确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原本一直未动的长彻突然将视线放到那口离猪圈不远的大缸上，鼻翼微动，下一刻，便闪身到了翁前。

    长彻红色瞳孔发亮。

    修仙门派的气息。

    他缓缓将手贴上缸壁，准备施力震碎。

    “禀告魔神，在前面村子有发现。”刚刚出去探查情况的魔使来报。

    “走。”长彻收回手，然后瞬间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

    等确保魔族已经走远，唐云齐才带着小姑娘从缸里出来，他大手一挥，两人身上的死人肉味消失，然后唐云齐褪下身上的外衫搭在小姑娘的身上，然后说道，“莫怕，等我回去将此情况上报，师门会派弟子前来探查清楚，不会再让你们受到生命威胁的。”

    “嗯。”小姑娘淡淡出声，在她清澈的杏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既无刚从剔骨刀下逃出的庆幸，亦无普通人遇见魔族的恐惧，更无属于这个年龄段少女该有的俏皮与灵动，她就漠然的站在那儿，向他道谢。

    小姑娘随手抓住身上的衣服，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生的剑眉星目，五官极其俊朗，一双眸子盛满了笑意，就那样专注的看着她，微风吹起了他的衣摆，温和又干净，与这满目疮痍，恶臭遍野的夷庆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

    “师兄！”远处同样一个穿羽纱青衫的小姑娘跑来，气喘吁吁的在唐云齐身旁停下，“师兄，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我和其他师弟师妹已经将吃食和衣物发放完了。”

    “刚刚出了点事，耽误了。”唐云齐看了眼四周，到处都是坐着吃粥和馒头的难民，新领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狼吞虎咽的进食着。

    松雪看了眼自家师兄，疑惑道：“师兄，你的外衫呢？”

    “刚刚借给难民了。”唐云齐一顿，又想起了肉铺中那个淡漠的小姑娘，不知她有没有领到粥饭，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家。既然她的父母肯狠心把她卖了，肯定家也回不去了，不知道一个13、4岁的小姑娘今后怎么生活。

    眼看着师兄出神，松雪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你想什么呢？”

    唐云齐回过神来，“没什么，现在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师叔已经带着一部分弟子先回了，现在这儿只有我和暮楚师兄了。”

    “松雪，夷庆山有几个村子？”

    “夷庆山不大，村子自然也少，前面不远处就有个上石列村，在往远处走走还有个下石列村，剩下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村子，不过四五户人家，就没有这两个村子人多了。”松雪朝西北方向指了指，“就在那儿，不过因为闹饥荒，人走的走，死的死，现在这些村子都没什么人了，大多房屋都空着。”

    “好。松雪，你和师兄先回凌宵宗，我去那几个村子里看看。”

    “师兄，我和暮楚师兄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现在门派事物繁多，不仅要准备下个月的摘星大会，又要和其他门派沟通准备下次赈灾的吃食和衣物，师父年纪大了，师兄不在，你回去帮着柏青师叔和竹意师姐多看着点，别出什么纰漏。”

    “好吧。”松雪失望的撇撇嘴，“那我去找暮楚师兄了，师兄你也早点回门派。”

    “嗯。”

    待松雪离开后，唐云齐朝着最近的上石列村走去。

    夷庆山下，到处都是森森白骨，残肢断臂，连完整的尸体都很少，衣服被扒走，尸身裸露在外，这时无论男女都没了分别，只是大地上的一具冰冷破败的尸体。

    有不少难民坐在尸体旁吃着粥饭，身旁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他们边吃着饭边驱赶着苍蝇，或偶尔用手挑开尸体上的蛆虫。

    他们等着吃完饭以后，就用自己的旧衣裳包裹了自己亲人的尸体埋葬。

    有些无名的散尸依然在地上躺着，唐云齐在前往村子的路中埋葬了不少的散尸，大多都是就地掩埋。

    看着这些干瘪的，爬满蛆虫的残肢，唐云齐神色未变，心中悲悯，能为他们做的却也只是不让他们再曝尸荒野，终能入土为安，有个归宿。

    终于到达了上石列村。

    村门口有个木制的门楼，门牌早已掉在角落，隐约透出来的上字能证明这是上石列村。走进村庄，荒草没膝，枯叶零落满地。两排茅屋都破败不堪，茅屋的廊檐下挂着若有若无的蛛网，蛛丝随风飘摇。

    随便进入一户，屋里也已狼狈不堪，顶窗糊的纸已经破烂不堪，隐隐掉着尘土。墙角已不满了零碎的蜘蛛网，蜘蛛却已经干瘪地吊死在哪里。炕头上的尘土已有关节那么厚。

    再往里走，杂草夹道的青砖铺就得甬道就出现了，但见潮湿的砖缝里滋生出隐约的青苔，盘缠的藤蔓四处横生。

    一片萧瑟的景象。

    不过随着路线的深入，倒是出现了几间还算干净的房屋，大抵也是这夷庆山最后的富人，也是唯一几个能照顾肉铺生意的人。

    唐云齐挑了几家农户进去看了看，大家都因为他是前来救济的仙门弟子而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诉说着这饥荒三年的不幸，又感谢着仙门中人的慈悲心肠，不然他们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说不定哪天也死在路上叫人分食了。

    接连查探完几家之后，唐云齐深思，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也没有感受到魔族的气息，想来魔族已经走了，亦或者是魔族要找的东西并不在上石列村。

    正准备原路返回时，角落的一片青色碎布吸引了他的目光，唐云齐上前几步查看，是他们门派的独有的衣料。

    松雪已经告知他所有弟子已随师叔回门派，刚刚她和祢暮楚也已经离开，所以断不可能是凌宵宗弟子所留。

    蓦地，唐云齐脑海中闪过那双杏眸。

    他之前曾把自己的外衫借给她。

    唐云齐立即寻衣料的痕迹追去。

    一间废弃茅屋里。

    “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仙门来发救济粮不说，还能遇上这么个小美人。”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穿着刚领来的新衣裳，一身灰布麻衣，目光贪婪的看着眼前晕过去的小姑娘，“看来今年的好运气是都碰完了，不过值了。”

    他吃得饱饱的准备回家收拾收拾，迎接以后得美好日子，没想到正好看到这小美人从他门前经过，当即就硬了，弄昏了人就往屋里带。

    那男人边解上衣，边猥琐的在小姑娘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捻了捻指尖，“啧啧，这饥荒年代都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了，还这么水灵。”

    那男人前两天刚把他老娘和一个小女儿卖了，媳妇早就死在家里了，他原本还发愁等手里的银子耗光了怎么活，仙门就来赈济贫民了，这不赶巧了么。

    天无绝人之路，他心里越发沾沾自喜，他陈大民啊，从小就命硬，拳头也硬，这夷庆山就没有不怕他的，饥荒也没整死他，这天下还有什么能整死他。陈大民又在小姑娘的腰上掐了一把，“这往后日子就好过了，你能跟爷也不算亏。”

    他低头，手上着急忙慌的解裤带，嘴已经朝着小姑娘的脸撅过去，嘴上还说着不干不净的话，但下一秒，他就发现整个人不能动了。

    他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定在原地，屁股撅着，裤子刚脱到一半，男人的面色逐渐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刚想大喊救命，却发现声也出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