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回程的路总是走得更快一些。

    没过好久,一行人便回到了春朝秋夕楼。

    洛无祈拉着轩辕观音快步走上前,喊住正在大堂打酒的南谯:“南谯姑姑,烦请您拿些金创药来,”洛无祈扭头执起阿音的手:“阿音受伤了。”

    “......啊?”不知自己受伤的轩辕观音一脸茫然。

    “......啊?”右手腕重伤,一身血污的唐宁二脸茫然。

    南谯看着他们这群人,打量了个来回,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伤......哪了?”

    洛无祈一本正经道:“阿音为救我,指尖被划破了。”

    众人:“......”

    轩辕观音扑哧笑了出来。

    唐宁忍无可忍:“洛无祈!我为了救你都快死了!你看看我的伤!”

    轩辕观音打着圆场,朝南谯解释了一番:“我没事,回程路上遇到埋伏,”她顿了一下:“来的那群人脸戴鬼面,还用了蔽形术。唐宁右手腕伤重,我已经为他止住血了,麻烦南谯姑姑帮他仔细看看。”

    听到“蔽形术”三个字,南谯眼中一凛,见周围人多,倒也没多说什么,领着还在叫嚷的唐宁回了药房,却在转身之时,丢了瓶鎏金瓷瓶给洛无祈,没好气说了一句:“快给阿音上药吧,再不上药,她的伤口就要愈合了。”

    洛无祈也不恼,坦然收了下来,只低头笑着看向轩辕观音。

    旧衫青年芝兰玉树,素衣少女面目含嗔,站在一起笑闹,当真是登对。

    一旁沉默许久的秋春山看着此景,有艳羡,有心酸,更多的是对告笙的怀念。明明相遇不过几载,却像是这漫长一生都已远走。

    他上前拱手作了个长揖,真诚道谢:“多谢几位相救,妖女既被抓住,我想回家看看。不知二位能否陪我一道回去,”继而补充道:“我听这位姑娘提起了黑环蛇毒,或许,我可以给二位一些线索。”

    轩辕观音瞥向一旁变得有些僵硬的阿幼谷,点点头。

    秋月溶好几日未曾打扫,后院的杂草疯长了些,显得偌大的院子有些萧索。

    秋春山怅然一叹,未曾说什么,只带着轩辕观音他们一起入了后院湖边,隐于草后的一处小屋。

    第一次来的时候,轩辕观音曾问过小厮,小厮只说是一处杂物房。

    现下一看,这屋子虽则小了点,但陈设极为精细,云瓷瓶,梨木书案,影纱屏风都摆的恰到好处,一看就是有心人用心布置的样子。只是看起来许久没人打扫了,都积了厚厚一层尘土。

    推开门之后,呼啸而入的清风卷飞了许多尘埃,或是落到了独自走在前的秋春山眼中,他再也忍不住,缓缓伏下身子,捂脸恸哭出来。

    轩辕观音垂下眼眸,心中微微叹气,有些不忍,拉过洛无祈,双双背过身去,想把这一方念想留给秋春山。

    转身时候看到被缚住的阿幼谷,却见她已然可以自如行走,只是走动时候还有些不稳,像是竭力冲破了轩辕观音的秘法,心血略有不济。

    阿幼谷一步一踉跄,烟粉色的绸衫已布满泥点,身形虽不稳,一步一步却走得很是坚定。

    她朝着秋春山走去。

    轩辕观音交手而站,略有不解,却没阻止。

    阿幼谷终于站在了痛哭的秋春山面前,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是她强行冲破了禁言术,整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讽刺地笑出了声,随即扬起手,狠狠地扇了秋春山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重,秋春山脸部一歪,嘴角溢出血来,而她自己也被这力道一带,整个人一歪,重重摔落在地。

    可她好似很畅快,恶狠狠地瞪着秋春山:“凭你也配为她哭?若不是你诓骗她,我姐姐根本就不会死!”

    轩辕观音和洛无祈立在门边,相视一眼,俱有些出乎意料。

    秋春山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止住了哭声,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姐姐?你是笙儿的妹妹?”

    阿幼谷反问:“怎么,五年前你在南域骗我姐姐跟你走的时候,竟都没问她为你放弃了什么吗?”

    阿幼谷两手撑地,支撑着自己因疼痛而不断颤抖的身子,扬起头,任由泪水汩汩而下。看着木屋正中摆着的女子画像,和她一样的脸,画布已经发黄,也遮挡不住女子娇美容颜。

    她似是陷入回忆,缓缓开口:“秋春山,五年前,你误入南域深林苍翠山,我姐姐好心救了你,放你走,你却死缠烂打,对她几番纠缠,骗她和你一起离开,你可知,她是苍翠山圣女,要终生守护苍翠山。放你一命已经是她良善,手下留情。可你,捡了一条命回来却还不知足。”

    阿幼谷讥讽:“你诓她送你离开,最后却以死相逼,迫使她和你一起离开。让她抛却自己的誓言,自己的责任,你们的爱情,多么伟大啊。”

    “伟大到,明知圣女叛出山门,家族连诛之罚都可以抛在脑后。”

    “你们走的第二日,山主就找上了门,抓住了爹娘和我,毒打爹娘三日,逼我说出你们的下落。我当时不过十三岁,哪里知道你们跑去了哪。”

    “然后,”阿幼谷声音破碎:“我亲眼看着我爹被丢入了蛇窝,万蛇钻腹,尸骨无存。那个时候的你们,在干什么呢?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你以为我稀罕别人的皮囊吗?那日我求山主放过我娘,以我身代罚,换得我娘一命。我入毒虫窟整整三个日夜,出来的时候,一身皮肤尽毁,变得不人不鬼,连眼睛都看不大清楚了。哦对,姐姐死前给你下了护心蛊,你怕是忘记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阿幼谷神色愤恨,双手紧握,忽然极为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身上皮肤寸寸裂开,露出她原本的脸。

    如果,还能称之为脸的话。

    饶是轩辕观音和洛无祈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她头发未有几缕,凌乱散在周身,一只眼眶已经空了,空留血泪,另一只眼球也已发黄发浊,脸上,身上的每一处原本可以称之为皮肤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是毒蜂扎出的洞,又像是蜈蚣撕咬出的肿块,许多的伤口也已发黑发烂,隐约可见黄色脓液。

    而她经历这一切的时候,仅仅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她挑衅地看向秋春山,问道:“想起来了吗?一年前的雨夜,我的姐姐,你的妻子,告笙死的那夜,记起来了吗秋老板?”

    那些被特意藏起来的记忆忽而涌入秋春山的脑海,心口发出一阵钝痛。

    他记起来了,他如何能忘记。

    一年前,他和告笙刚到白水镇,打算在这相守到老。

    他们已经逃了好几年,离了苍翠山远远的,也已经许久没有人找到过他们的下落了。

    他们就好像真的如同口中说辞那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恩爱有加。”

    于是买了一座宅院,建了这座湖边木屋,木屋前种满了告笙最喜欢的垂丝茉莉。

    一切都很美好,都是他期盼的样子。

    直至那日,一场连绵几日的暴雨,让他在外行商的商船,迟了几日靠岸,于是他午夜时分才到家。

    告笙坐在书案前,烛火不断,拿着手中枯死的茉莉枝桠,久久未语。

    听到他推门的动静,才堪堪挪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笑着问告笙怎么了。

    告笙说,茉莉枯死了。

    他没有深究,只说是雨太大淹死了,等放晴就好了。

    谁知告笙拉住了他的手,不断发抖地说:“不,是被毒死的。”

    他一愣,还没说什么,被紧扣住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来人身量娇小,一袭黑衣,脸上用了黑色蕾丝编织成面具遮盖住罩盖住全身,蕾丝尾边坠着清脆作响的银铃铛。

    一步一声响,声声催人命。

    来人见到他们都在,像是很开心,咯咯怪笑了好一会,声如恶鬼沙哑般:“好久不见啊姐姐,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呢。”

    说话间其身后又窜出三名同样黑衣的男子,只是没有遮面,脸上画着古怪奇异的朱砂符咒。分散住站在了他们四面方位。

    他们被包围了。

    告笙落下一滴泪来,倒像是料到早有这么一天,看见茉莉被毒死的害怕已然不见,非常平静地起身站在秋春山身前,挡住了他,直面着黑衣头领。

    唇角微扬,甚至带了一些久别重逢的开心:“阿幼谷,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阿幼谷摇摇头:“姐姐,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告笙思索一番,随即问她:“如果我跟你们回去,你可以放过他吗?”

    阿幼谷伸出被黑色蕾丝缠绕的双手,像是在抚平手套上的丝线,声音自然得仿佛只是闲聊一般:“你以为到如今,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姐姐?无论你走还是不走,他都得死。”阿幼谷轻轻叹息:“因为,只有他死了,你回去了,我们的娘亲才能从山主大人手里活下来啊。”

    “我已经没有阿爹和姐姐了,不能再失去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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