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子桑月和龙珂一起回到金羽宫。
得知消息之后，一干人等全都赶了过来。
平狐百里迎了上去，担忧的问道：“表妹，你昨晚去哪了？”
昨晚他们听到声音赶到子桑月住处之时，子桑月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雪客晕死在门前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角北辰的身后站着老熟人画莲山。
“子桑公主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玩失踪了，难不成这是您的特殊癖好？”
画莲山爱慕金千层已久，眼下才知道羽族族长与子桑氏女有婚约，心里有些不好受，自然也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子桑月没有理会她，环顾了一圈，问道：“金千层呢？”
妖族公主在羽族宫内失踪，按道理来说，最着急的应该是金千层这个新族长。
可现在到场之人中偏偏没有他。
角北辰走上前，对子桑羽说道：“昨晚你失踪，千层已经派羽族的士兵出去搜寻了一夜。”
子桑月抬眼看着角北辰，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雪客昨晚晕死在你门前，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也不确定还能不能醒过来，雪客与千层从小一起长大，千层现在正守着他。”
角北辰话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千层与雪客感情再好，那雪客也只不过是个侍从，可若是公主在羽族的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妖界都不会轻饶羽族，孰轻孰重，不用言明。
千层向来谨小慎微，怎会在这件事上，给人留下话柄。
子桑月提前知道两人的关系，因此对金千层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
龙珂是仙族，修为本就是妖族的百倍千倍，昨晚一时情急没控制好力道，重创了雪客。
怕是金千层现在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勉强给雪客吊着一口气。
“昨晚雪客深夜到子桑月的住处想要加害她，被我出手打伤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声音的来源。
画莲山一时之间看待了，她本以为金千层已经是妖界最好看的男子了，没想到眼前的男子气质更加出众。
如果说金千层是难得一见的珍珠，那么眼前的男子就是耀眼的夜明珠，让人挪不开目光。
“什么？雪客一个小小侍从竟然要加害我表妹？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平狐百里作势就要找雪客算账。
众人紧跟其后，前往雪客的住处。
*
子桑月和龙珂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排跟在平狐百里的身后。
子桑月望向龙珂，他神情严肃，眉头轻锁。
她脑海之中突然涌出一个画面，女子在外受了欺负，丈夫和弟弟一起去找那家算账。
想着想着她对上了龙珂望过来的双眼，他歪着头，好像在问怎么了？
子桑月将头转了过来，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内心懊恼，自己在瞎想什么！
过了转角，就到了雪客的住处。
平狐百里毫不客气的踹开了雪客的房门。
金千层正给雪客运气，被突如其来的打断，猛吐了一口鲜血。
雪客倒在金千层的怀里，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平狐百里质问道：“金千层，你可知你的侍从雪客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见金千层还在装傻，龙珂走上前道：“别白费力气了，你不过数百年的妖力，即便你不顾自己性命将妖力全都输给雪客，也不过勉强吊着一口气而已。”
金千层望着龙珂，记起他就是那日在祥龙客栈与子桑月争执之人。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能救？”
“我既能伤，自然是能救的。”
金千层变了脸色，看了眼怀中奄奄一息的雪客，心中怒火油然而生。
他自知不是龙珂的对手，只能将愤怒压制。
将雪客轻轻的安置在软榻上后。
起身，缓缓的走到众人面前。
“吸食妖丹之人，不是雪客，还请龙大人能够不计前嫌，救我侍从一命。”
“你的侍从两次想要置你们妖族公主子桑月于死地，我自认为是死不足惜。”
“两次？”
子桑月露出疑惑的表情。
“陇西小镇，你落海那次。”
子桑月恍然大悟，又想起那晚金千层与雪客的对话，显示早就知情，心中对金千层的好感又下了三分。
金千层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子桑月看了看眼前的金千层，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哪还有之前那副贵公子的模样。
“我代雪客跟公主道歉。”金千层嗓音嘶哑。
“雪客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若不是有他陪着我，我怕是早就死了”金千层跪在子桑月的面前，说道：“公主，若你要责怪，就怪我这个兄长没有教好弟弟，求您让龙大人救我弟弟一命。”
金千层重重的磕了下去。
回想起前夜，雪客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求她与金千层成婚。
两兄弟跪她都是为了彼此，子桑月心中不由的生出羡慕之情。
如今在世之人中，已经没有人值得她甘愿付出，反之亦然。
她想起之前答应过龙珂一切听他的，遂将目光投向了他。
“救他可以，你得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见金千层点头答应，龙珂才踱步至软榻边，将仙力缓缓的渡入雪客的体内。
“不出三日，他可醒来。”
子桑月望向龙珂，心中匪夷道，仙族之血对于妖族来说是大补，一口龙血下去，雪客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醒来。龙珂故意用灵力救治，莫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
龙珂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子桑月、角北辰、画莲山和平狐百里。
几人移步到中堂，龙珂不客气的坐下，品着茶水。
子桑月在妖界身份尊贵，自然同样坐在上座。
角北辰和画莲山与金千层是老交情，不忍心对其进行盘问。
平狐百里却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他走上前不客气的问道：“交出吸食妖丹的元凶，我们几人念及旧情，回族中给你说情，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金千层此时已整衣敛容恢复往日样貌，只是神色已没有当初的清润开朗。
他缓缓抬起头来：“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羽族的老族长金亦凤，自小妖丹孱弱，难以修炼，却偏偏被长老们选中做了族长。
明面上，他是爱民如子的好族长。
背地里，他抢夺良家少女，为他生下数百儿女，这些抢来的女子不能生育之后，便会被杀，这其中也有金千层的母亲。
金千层和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样，自小被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对于生性喜欢自由的羽族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
与他关在一起的兄弟姐妹陆续被带走，他原以为离开就是获得了自由。
于是他夜以继日的修炼，就是为了修为早日突破，这样就会被选中离开此处。
直到雪客出现在地牢之中，他才知道真相。
雪客的父亲死于金亦羽之手，母亲也被掳走。雪客侥幸逃过一劫，为了替父母报仇，潜入金羽宫，成为了一名侍从。
多年蛰伏，雪客才知晓，金亦羽先天妖丹孱弱，成为族长后靠着吸食自己亲生儿女的妖丹，才得以妖力大涨。
为了保住性命，金千层吃下了雪客偷偷送来的可以抑制妖力的丹药，在地牢之中苟活了两百多年。
金亦羽年岁渐高，寿命也即将到达尽头。
羽族长老在地牢中选中数十名和金亦羽一样妖力孱弱的少年，作为族长后继之人。
其中就有金千层。
金千层终于得见绿树和阳光，还结识了角北辰和画莲山等好友，有了一段“活着”的日子。
不过金亦羽并不想死，他发现妖力大涨之后，寿命也会延长，于是他吸食妖丹的频率越来越高，很快，养在地牢里的那些已经不足以供他吸食。
他派出亲信四处抓捕妖灵，只是寻常妖灵的妖力再胜也不如同脉妖力滋补。
渐渐的与金千层一起出来的数十名少年已经所剩无几。
为了保住性命，金千层无奈之下与毒花阁做了买卖，请赤鸢出面杀了老族长及其亲信。
故事说完了。
金千层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所以陇西镇之行，是我从毒花阁阁主那里得知了赤鸢的下落，故意带大家前去的。虽然赤鸢的线索是假的，但是此行使族中长老和妖族同族更加信任于我，也不算白走。”
金千层看了看子桑月，又合手弯腰对着子桑月行礼。
“子桑公主，在陇西镇初见之时，我便察觉你身份有异，想着让雪客趁你睡着前去探查一番，结果雪客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就更加怀疑你的身份。”
“雪客一向小心惯了，见你又回来，担心你会伤害到我，便自作主张伤害了你。好在您吉人自有天象，不然我和雪客死上百次也不为过。”
子桑月刚从金千层的故事之中缓过来。
作为杀手，她之前杀人办事从不问雇主原由，她认为取人性命便是罪大恶极，知晓原由不过是自欺欺人之举。
倒是孤琴常说。
若不是仇家众多，怎会有人雇杀手取他性命？这一行做久了，说不定哪天就顺手做了几件替天行道之事。
如今看来孤琴确有先见之明。
这羽族老族长也算是死得其所。
“按你所说，吸食妖丹的金亦羽已死，那不久之前我们在青城外撞见的吸食妖丹的黑鸟又是谁？”
金千层抬眼，双眼之中充满疑惑：“之前得知此事，我也十分意外，金亦羽已死，实在不知我羽族还有谁会做此事。”
平狐百里道：“难道不是雪客吗？”
金千层被众人盯着盘问，额头上冒出细微的汗珠。
见提到雪客的名字，他坚定的说道：“绝不可能是雪客！雪客原身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鸮，怎么可能是你们口中的黑羽鸟呢？”
几人争执不休，子桑月只能偷偷的将鵸鵌放了出来。
云珂瞥见了子桑月的小动作，然想到以前曾在书中见过一种奇鸟，三头六尾，一体共生三人，其中一人便有着能看穿真身之能。
鵸鵌溜进内室，查探了一番。又飞回了子桑月的身边，化成了少年的模样。
子桑月低声问道：“如何？”
小老三清脆干净声线回荡在中堂：“不是里面那人。”
众人将目光放在突然出现的小老三身上。
子桑月站起身来，她穿的素净，但是气场却不怒而威：“这是我的灵宠小老三，之前见过那黑鸟，他说不是便不是。”
子桑月不打断放过真凶，但是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任何一个人。
云珂细看着眼前少年，又看了看子桑月，于是附和道“雪客确实不是黑羽鸟。”
子桑月回过头来刚好与龙珂对视，龙珂对她点了点头，使子桑月心中的底气更足了些。
她耐着性子将鵸鵌的身份和特殊的能力说了出来。
画莲山说：“怀疑雪客的是你们两，现在说不是的也是你们两，究竟哪番说辞才是真的？”
画莲山一反常态，只为做实雪客就是那黑鸟。
她心里想着私下里再劝金千层大义灭亲。
功过相抵，说不定还能保全羽族族长之位。
“我看就是雪客私自做主，效仿羽族前族长吸食妖丹，以提升妖力，这样的人长期潜伏在千层身边，是何居心。”
话音刚落，金千层立刻反驳“不可能！”
他与雪客一起经历过生死，关系不是他人可以随便挑拨的。
龙珂站着身走到子桑月的旁边，缓缓开口说道：“的确不可能，当日那黑鸟被我重伤，如果是雪客，应该早就死了。”
“能够中我一掌还能有力气逃走的妖应该不多，金族长，你心中可有猜疑之人？”
金千层沉思片刻，先是双眸发亮，然后又缓缓摇摇头。
“羽族之中，有可能符合条件的，应该只有大长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