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凌晨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中是经久不散的潮湿。

    许观南晚上连做了几个噩梦,半梦半醒间都能听见窗外轰鸣的雷声。

    一夜没怎么睡好,她起了个大早,随手从衣柜里找了个外套穿上打车去洛原市美术馆。

    许观南如今在洛原美院油画系读研三,前两年她跟室友因为评奖的事情关系不和,就用自己赚的钱在外面租了个一居室,顺便当当助教挣外快。

    本来是想多睡会儿的,但是她的导师岑秋月强行要求她今天来帮忙。

    在车上的时候她打开微信给置顶的傅舟漾发了几条消息。

    【我去洛原美术馆了。】

    【今天有靳霜老师的作品展,是我导师以前本科的好朋友,我要去帮忙。】

    刚到美术馆的时候她接到了来自母亲许蓁的电话,许观南手指在接听键停了几秒才摁了下去。

    许蓁轻柔的声音从听筒中响起:“囡囡,起床了吗。”

    美术馆在江边,占地面积很广,建筑外观极具设计感,像是波光粼粼的水池。

    可能是馆内今天有靳霜作品展的缘故,美术馆门口的人流量明显增多,长队甚至快排到马路边,许观南直接过去出示工作证很顺利就进入了,她心不在焉:“我在市美术馆呢。”

    许蓁也没问她为什么起这么大早来美术馆,直截了当道:“今天温芮生日,晚上在温家老宅要为她举办生日宴……”

    “……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许观南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干脆挂断了电话。

    她轻舒了一口气,就知道许蓁打电话过来是要说这个事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许蓁非要去让她跟温芮打好关系,她一个没名没分的仅有血缘关系的“私生女”,她和温芮在没有这层关系的时候就互相不对付,温芮对她多看不顺眼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她真没法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上一辈的事情也挺复杂,温汝知和许蓁是大学恋爱,但是温汝知父亲手底下有数十家公司,是洛原市龙头企业,许蓁只是个普通的小康家庭,条件比许蓁好太多,最后被家里逼迫分手之后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了婚生下了温芮。

    而许蓁分手一个月发现怀孕,还是执着跟父母决裂,生下了许观南当一名单亲妈妈。

    温汝知知道许观南存在的时候她已经高中了,当时许蓁实在是没钱了才找上他,许观南学美术的钱,以及大学的生活费都是温汝知给的,她心里是由衷感谢温汝知的,但是她不想和温家扯上关系。

    许观南心里堵得慌,空气中还沁着微微的凉意,她加快脚步前往目的地。

    许观南到馆内办公室门口了没急着进去,观望了一下,看到了自己的导师岑秋月,她立马移开视线并远离了门口的方向,从出口方向又出去了,随便在附近的角落就蹲了下来。

    今天是个阴天,许观南抬眼看着泛灰的天色,心情意外地烦躁。

    傅舟漾已经消失昨天一天了,她发了无数条消息,他一条都没有回复,打电话也不接,她无数次想冲去他公司找他,想到傅舟漾明确说过不喜欢她在工作期间去找他,她又忍住了。

    虽然他平时也很忙不怎么回消息,但是没有消失这么彻底过,她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从手腕上扯下发箍随意将自己的头发挽在脑后,从卫衣兜里熟练掏出一包烟来,打火机点燃就开始抽,她轻嗅着淡淡的橘子味,一片烟雾缭绕中,许观南苍白的脸也模糊起来。

    她有些轻微的贫血,脸上常年没什么血色,平常倒是生龙活虎的,但是只要少吃一顿饭就头晕目眩,。

    她不怎么抽烟,也没烟瘾,但是会一直在身上放一包备用,想着万一有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一根。

    一根烟抽到一半,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许观南等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岑秋月问她:“到哪儿了,怎么没见你人。”

    “我路上堵车了,刚下车,岑老师。”

    岑秋月拿她没辙,催促道:“你快点,都等着你呢。”

    许观南掐掉烟站了起来,顺手从荷包里拿出一块薄荷糖:“来了。”

    -

    许观南到之后就免不得挨了岑秋月一顿骂。

    岑秋月年过半百,头发已然花白,臭老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开始骂骂咧咧:“昨天跟你说多少遍了人手不够,让你早点来,磨蹭到现在。”

    许观南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说了堵车吗?”

    岑秋月瞪大眼睛拿手指向自己的胸口:“你看我信你鬼话吗?”

    许观南无辜一眨眼:“我说的实话啊。”

    岑秋月冷笑一声,瞪起眼睛看她:“你先把你身上烟味散散,真当我年纪大了闻不到味啊,说过多少次了少抽少抽,生怕死得不够早是不是?!”

    许观南朝手心哈了口气,是清清凉凉的薄荷味,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闻出来的,习惯性地想狡辩,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不说话了,沉默着挨他的批评。

    她乖乖站在原地低垂着眉目,发丝乌黑肤色雪白,身影瘦削单薄。

    岑秋月明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装的,但是抵不住看她这可怜样又心疼了,气撒够了也就不说了,看着许观南这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就烦,他摆摆手:“快点去二楼帮忙,别让我看见你在那无所事事。”

    许观南被赦免之后立马一改刚刚虚弱无助的模样,装都懒得多装一下,连忙就抬头挺胸小跑去帮忙搬画框。

    岑秋月看见她真开始帮忙之后才移开眼,就看见老艺术家靳霜站在自己身后,两个人是本科时候的老同学,之后靳霜去了国外进修,联系虽然少了但是也没断过,两人唠了几句,岑秋月一直用余光盯着许观南的一举一动。

    许观南身高有170,唇红齿白的长得挺好看,岑秋月知道手下几个同门弟子都对她有意思,但是体重都没过百,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瘦的跟个什么似的,岑秋月看着就忍不住叹气,

    靳霜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衫,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耳后,面容和蔼,他注意到岑秋月的举动,目光也跟着看向许观南的方向。

    他随口道问:“这是你学生?”

    岑秋月冷哼一声,从嘴里挤出了极高的赞誉:“孽畜,看着挺乖的吧,其实特闹腾,使不完的劲儿用不完的精神头。”

    -

    孽畜本人许观南忙完之后立马准备跑路,一只脚刚准备偷偷溜走就被岑秋月揪了回来。

    “你跑什么?”岑秋月蹙着眉头,“忙完了还得你收拾。”

    许观南自知逃不过,妥协道:“我去上个卫生间。”

    岑秋月:“一楼走廊最里面。”

    许观南认命地将脚收了回来,在岑秋月的注视下顺着走廊一路过去。

    岑秋月阴恻恻地道:“别想着给我偷懒,我今天一天盯着你。”

    许观南加快了脚步,直到消失在了岑秋月的视线范围之内,她下意识地想从兜里掏出烟来,刚摸到荷包内的软壳,才想起来馆内是禁烟的。

    她深吸一口气。

    估计是因为傅舟漾的原因,她的心情格外烦躁,难以自已。

    她从衣服兜里翻出手机,打开微信,傅舟漾一条消息都没有给她发,意料之内。

    许观南心里格外不舒服。

    她打开电话联系人,犹豫了半天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不知道响了多少声,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

    靳霜在国内油画界的地位很高,好不容易办个展,不少人士过来参观。

    许观南本来就过来帮帮忙,最后因为人手不够硬是被岑秋月赶鸭子上架去当志愿者,许观南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玩手机,没安生一会儿就又被岑秋月逮住了。

    “你给我坐里面去,别在这碍眼。”岑秋月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许观南一句话没说,比了个ok的手势就溜进了专门给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去躲着。

    岑秋月又皱着眉提醒:“把门关好。”

    不知道待了多久,许观南困得要死,靠着椅背就开始打瞌睡。

    晚上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

    她揉了揉眼睛,正打算收起手机睡觉的时候,发现困意又消失了,怎么闭眼都睡不着,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但是没哭,她成年之后,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整个人信念非常强大,心态特别好。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微信给傅舟漾发消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情况?我哪里惹你了吗?】

    她继续发:【你说清楚。】

    又是石沉大海的两条消息。

    许观南胡思乱想着还有点生气,点开傅舟漾的朋友圈,里面基本都是一些财经新闻和关于工作的动态,正经得压根不像微信。

    她有些赌气地跟对方发消息:【你什么意思?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你是不是想分手了。】

    她其实更愿意相信傅舟漾是出什么事了不方便接电话,其实她内心隐隐有些猜测,两个人在一起差不多半年,但是感觉压根不像情侣,除了偶尔出去吃顿饭,手机上说几句话,压根没有多余的交流。

    但是真正发生变化是从这周开始的,他连消息都不愿意回复了。

    门外忽然传出有几分耳熟的笑声,她听到动静,透过门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几乎立马就清醒过来,迈着步伐凑近休息室的门口。

    她拉开门,平静地看向不远处两个手挽着手的女人。

    温芮化着精致的妆容,娇俏可人,手里拎着许观南叫不出名字的大牌包,隔着几米远都能感觉到身上香香的,而她身边是许观南原先闹不和的室友周先月。

    许观南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正想装没看见的时候,温芮注意到她了,她抬手捂住嘴,眼眸微微睁大,很惊讶的模样:“好巧,许观南。”

    “不是很巧。”许观南看了一眼周先月。

    周先月自从许观南出现之后就不说话了,连看都不看她。

    温芮笑了笑:“晚上我在老宅举行生日宴会。”

    “恭喜你。”许观南挑了挑眉。

    温芮挑了挑眉:“你不来吗?爸爸特意让我来邀请你。”

    “不了。”许观南摇摇头。

    温芮轻轻蹙眉:“还是来吧,都是一家人。”

    温芮表面上还是带笑的模样,在一家人三个字上确微微咬着牙加重了语气,说完这话后她紧盯着许观南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见许观南眼睛都没抬一下,温芮有些失望。

    “你不和傅舟漾一起来吗?”温芮问。

    她不想提这茬,懒得再跟温芮拉扯:“我去忙了,你先逛着。”

    说罢一点不给温芮面子转身就走了。

    许观南走之后,温芮也没有逛下去的兴致,说白了她本身就是来找许观南的。

    她将胳膊从周先月怀里抽出来:“你也去忙吧,我回去了。”

    周先月叫住她:“温芮,我妈的医药费……”

    温芮不耐烦地蹙眉:“回去打你卡上。”

    -

    许观南回到休息室接到了傅舟漾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来不及高兴,傅舟漾率先开口道:“温芮刚刚是不是去找你了?”

    许观南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她紧了紧手指:“怎么了吗?”

    “你就说是不是?”傅舟漾冷声道。

    “是。”

    话音刚落,傅舟漾挂断了电话。

    许观南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嘟嘟”的声响,关掉了手机,一回头看见岑秋月坐后面玩手机。

    岑秋月把她拽到角落,一脸不满道:“就你这男朋友,赶紧给我换了吧。”

    许观南靠在墙上,眨了眨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茬。

    岑秋月看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骂道:“真没出息你这人。”

    “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没出息了。”许观南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要是现在身边有根棍子,岑秋月早就一棍棒下去了,他骂道:“幸好我没你这样的闺女,不然我得被你气死。”

    许观南赶紧上前扶住岑秋月的胳膊,说着好话:“消消气消消气,都怪我不争气,可千万别把身子给气坏了。”

    岑秋月气刚顺一点,许观南接着道:

    “我毕业这事儿还得看您呢。”

    “你给我滚,滚滚滚!”

    “你别想着给我毕业了,在这给我打一辈子杂。”

    成功把岑秋月气走之后,许观南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她回到了休息室。

    不知道温芮还在不在外边,许观南也没看,眼不见心不烦。

    她一觉在椅子上睡了两个小时,她放空了两分钟才从椅子上爬起来,她打开微信,傅舟漾一条消息也没给她发,甚至一个解释都没有。

    她打字问:【你在忙吗?】

    傅舟漾秒回:【嗯。】

    许观南将手机塞进口袋,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纠结了半天,她重新打字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那边隔了半晌才回复:【别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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