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温家老宅修建在城区边缘,环境优雅,绿化很好。

    两个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地走在鹅卵石路上,不到五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黑色的铁栅栏门,里面是一座气派的西式小洋楼,被小型的喷水池和花圃围绕着。

    傅舟漾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没动,看样子是在等她一起。

    许观南也顿住步子,在他身后不远处抱胸眯眼看他。

    傅舟漾等了两秒就开始不耐烦,回头催促道:“磨叽什么?”

    许观南眨眨眼:“没让你等我啊,你先去啊。”

    傅舟漾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神看上去恨不得要把她给杀了。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道:“求你了。”

    许观南心满意足,几步向前:“走吧。”

    她按响门铃,傅舟漾忽然伸手来牵她,许观南连忙甩开手,警惕的眼神盯着他:“差不多得了吧。”

    傅舟漾脸色难看地将手插进裤兜:“行。”

    不是第一次来温家老宅,之前来的几次她都格外不自在,这次下定决心和傅舟漾分手之后,她心里轻松了许多,也不太在意温家怎么想怎么看他了,反正她也没打算从温家手里得到什么,以前是喜欢傅舟漾的原因,现在一身轻,没有什么是需要她来依附讨好温家的了。

    老宅内部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挑高的门厅,极尽奢华的吊灯,名贵的装修上雕饰着繁复的花纹。

    说是家宴,其实也来了不少人,温家旁支人数众多,此时都在大厅把酒言欢,见到许观南进来,那些小辈都暗暗打量着她,许观南感受着这些少有善意的视线,习以为常。

    温汝知在二楼书房,两人并排着上楼,傅舟漾说:“你别露馅。”

    许观南随口答应下来:“可以啊,什么好处。”

    “地板砖钱不要你还了。”

    许观南突然提起精神转头:“你最好说话算话。”

    面对许观南放大的面容,傅舟漾一愣,看着她漆黑而灵动的双眼,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又气急败坏道:“就那么点钱,你至于吗?”

    “那是对你来说,我家里又不是开公司的,你觉得就那么点钱的话怎么不给我转点。”

    “晚上打你卡上。”

    许观南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他:“你转性了吗,你不是铁公鸡吗?”

    傅舟漾扭过头不看她,一声不吭。

    许观南敲了敲书房门,没想到是温芮来开的门。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懵了,许观南首先打破僵局:“温叔叔在吗?”

    温芮退开一步让他们进门,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傅舟漾:“在。”

    温汝知近五十岁,身材却没有发福,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坐在办公桌后面,留着八字胡,精神矍铄。

    见她和傅舟漾一起过来,温汝知看上去很是高兴,例行问了傅舟漾几句工作上的事就让他出去了,留下许观南一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能和温汝知说什么好,他对她还算不错,但是只是碍于情面,她都看得出来。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了?”温汝知问。

    “和以前一样。”许观南一板一眼答道。

    看出来许观南不太想和他聊,温汝知也就随便问了几句她的近况,随后他问:“你和傅家小子什么时候结婚?”

    “啊?”许观南一愣,“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早了,你去把傅舟漾叫来,我问问他怎么打算的。”

    在温汝知极富有压迫感的视线下,她只有硬着头皮出门去隔壁找傅舟漾。

    刚推开门,就听见隔着屏风温芮的声音:“我就说吧,她妈妈就是想赖上咱家。”

    “这亲子鉴定总不能出错吧,她压根就不是我爸的孩子,恶不恶心啊这俩母女。”

    许观南听到这话没有别的感受,唯一一个感想就是,以后一定要敲门,不然老听见一些自己不该听见的东西。

    温芮接着说:“不行,我今天晚上得在家宴开始的时候把这事说出来,让他们看看她到底多不要脸,还想攀高枝呢。”

    后面傅舟漾说什么她压根没听,直接转身就下楼跑路。

    她是不是温汝知亲身女儿不重要,她也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从小就没爸爸,重要的是她如果还厚着脸皮要吃这顿饭,后果很恐怖,丢人就算了,还要遭白眼,谁受这气啊。

    她亲妈真的是会坑女儿。

    她现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许蓁亲生的,给她挖这么大坑,赶明去和她也做个亲子鉴定。

    -

    她一口气冲到了门口,压根没人管她,连管家都只看了她一眼,任由她出门。

    出门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她运气还不错,要不是被她听到了她今晚不得丢大脸。

    这里靠近郊区,没有公交站只能打车,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才有司机接单,期间她向着远离别墅的地方走了几百米,不然老觉得心里不踏实,生怕傅舟漾找出来。

    上车之后报了电话尾号之后她就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雷鸣声吵醒的,她有些晃神地看向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越往市中心去雨势越大。

    她看了一眼手机才过去半个小时,车窗被雨水冲刷着,她也睡不着了,歪着头看向模糊的窗外。

    又不知道行驶了多久,路过了洛原大桥,许观南想起了前两天在桥上碰到的奇怪男人,前方就是有观光台的那个路段,她坐直身子看向窗外,就见昏暗的路灯下,男人漆黑而模糊的身影快速掠过。

    许观南心里一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大声道:“师傅,我就在这下。”

    司机有些疑惑:“这不是还没到吗?”

    “我确认在这下,有点急事。”她语气很急。

    司机见状立马踩下刹车,没等车停稳,她就一个箭步冲下了车,差点摔在地上。

    她没带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淋着大雨往前冲。

    距离观光台很近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铁锈色的栏杆,黑色的挺拔身影在雨中像一座孤零零的雕塑。

    正在许观南轻舒一口气的时候,“雕塑”动了。

    在他伸手攀上栏杆的时候,许观南的反应从来没有如此快过,她扔掉包猛冲上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这辈子从未到达过的速度向前猛冲。

    大脑的全部指令都在告诉她,他要跳江,她要救人。

    她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颗心被狠狠地揪紧,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终于,在男人即将从栏杆上栽倒下去的时候,许观南抱住他的双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拽了回来,两人由于巨大的惯性栽倒在了地上。

    男人的重量不轻,许观南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手肘抵在地面上火辣辣的疼。

    她浑身酸痛几乎没有了力气,但是仍死拽着男人的双腿,脸颊被雨水和泪水糊成一片,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吼道:“你不要命了!”

    男人没有说话,却用动作回应了她。

    他伸出冰凉的一双手,开始掰许观南的手指,男人的力量极大,许观南的手生疼,依旧不肯放手,她脸色惨白,声嘶力竭地劝说道:“生命还有很长!你要勇敢要坚强!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你还有家人朋友……”

    男人见开始一根一根掰她的手指,许观南的手指剧痛,终于控制不住一根一根被掰开,她绝望地看着男人从地上爬起来。

    她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将男人扑倒在地,威胁道:“你不能死!你今天要是死了,我也在你后面跳下去!你难道想把我害死吗?”

    她的视线向上一抬,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视线,四目对视,男人睫如鸦羽,根根分明,眼眸漆黑深邃。

    他的黑发湿透,随意散落额前,眉眼生得极为好看,戾气却深重,五官精致,像是在冰天雪地中被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冷淡又彰显着十足的贵气。

    许观南一愣,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靳清逾。

    “靳清逾?”

    “行啊。”男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他嘴角漾起弧度:“你要是再阻拦我,我不介意带着你一起去死。”

    许观南愣住,还没从眼前之人是靳清逾的震惊中缓过来,没有想到这男人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他是靳清逾,但是不完全是,和之前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靳清逾在他的印象中是矜贵清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冷漠而残忍的。

    靳清逾趁这个空隙,反客为主,迅速翻身反剪住她的双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硬拽着她将她抵到了栏杆上,他单手控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摁住许观南的头,漠然道:“要我送你一程吗?”

    暴雨倾盆,惊雷炸响,许观南看着底下翻滚的江水,忽然发现面对自己死亡比面对别人死亡好接受多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怕死的人,但是此刻真正面对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

    这个疯子!

    “来啊!”许观南放弃挣扎,嘴非常硬,也不管眼前这个靳清逾到底怎么回事了,人家都要她命了,她还能忍着吗?她挑衅着,“你有本事推我下去啊!”

    “你快送我下去吧,算我求你了,我在底下做鬼也不放过你!你要不死我变成恶鬼缠你一辈子!”

    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滚烫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划过脸颊:“你今天不推我下去我看不起你,一点挫折都经受不了,只知道寻死的孬种!听到了没有!废物!”

    她感觉到靳清逾摁住她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脖子感觉要和脑袋分离。

    许观南双眸通红,面容扭曲,她咬牙切齿地道:“就这啊,废物!”

    说完这句话之后,靳清逾冰凉的手忽然松开了她。

    许观南愣了一下,随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远离栏杆的方向,直接脱力瘫坐在地上。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许观南没有抬头,也没力气从地上站起来。

    虽然气势上已经弱了一截,但是许观南嘴上还是不服输,嘲讽道:“不会连推我下去的胆量都没有吧?”

    她现在十分狼狈,衣服全湿,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改天,”靳清逾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懒散的音调似笑非笑道:“我挑个良辰吉日送你去死,当然,我肯定会陪你一起,以免你路上孤单。”

    许观南一阵恶寒,现在才觉得庆幸,还好之前没答应靳清逾去给她画画,要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图的,但是指不定某些人就是变态呢,变态就是会装,他什么想法谁能想得到,他都不要命了。

    “神经病。”许观南冷笑着骂他一句。

    “嗯。”

    她撑着地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捡起情急之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帆布包。

    从包里翻出手机,摁亮手机后许观南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手机没坏。

    她看也没看靳清逾一眼,路过男人的时候她丢下一句话:“你要去死赶紧的,现在没人阻拦你了。”

    靳清逾忽然用力拽住她的手腕,许观南立马甩手想挣脱,哪成想他的手跟手铐似的弄得她动弹不得。

    许观南握拳使劲抽手:“干什么?!”

    “没什么,”靳清逾黑色的碎发往下淌着水,肤色苍白,神色平静地问她:“什么时候来南湖?”

    许观南一愣,越发确认这人有病了,两人刚刚都闹成这样了,他还能这么淡定像凭空失忆了一样来问她,她现在只想赶紧跑路,生怕这疯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眉心微动:“等你死了我去继承你的遗产。”

    靳清逾松开禁锢她的手,似笑非笑道:“继承我遗产,要么嫁给我爹,要么我娶你。”

    许观南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抬眼认真道:“我能当你后妈吗?”

    “非常乐意,”看到许观南表情怔愣,他才慢条斯理地接了下句,“如果你不介意我爹已经走了十年的话。”

    许观南被气笑了:“你真有病。”

    靳清逾没说话,就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许观南摸出手机给周田恬打了个电话,也不顾忌着傅舟漾还在一旁:“我一会儿来你家住一晚,我现在回我那太麻烦了。”

    “我浑身都湿透了……碰到个神经病。”

    靳清逾眼睫微垂,面色无波无澜,似乎没听见许观南骂他一样。

    挂断电话之后,许观南看也没看他就往桥下走,大桥上打不到车。

    靳清逾跟在她身后,许观南表面上没在意,其实微侧着身用余光盯着他,还在警惕着怕他突然发病把她推下去。

    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下了桥后许观南立马冲到底下便利店躲雨,开始拿出手机叫车去周田恬家里。

    叫完车之后她记下车牌后就出门等着,全程当没靳清逾这个人一样,没多久车就到了,她头也不回地上车。

    车开出老远之后她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

    周田恬打开门被许观南吓了一大跳,她拉着许观南进门:“你这是怎么了?没带伞吗?”

    “情况比较复杂,我先洗个澡,一会儿再跟你讲。”

    周田恬从衣柜里翻出睡衣递给她:“洗漱柜里有新的牙刷,毛巾你用粉色那条,是新的。”

    许观南关上浴室的门,镜子里的自己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头皮上,面色苍白,双目呆滞,嘴唇毫无血色,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

    她拧紧自己的衣角,脏污的泥水哗啦啦滴在地上。

    她脱下衣服打开热水,暖流划过身体,本来僵硬湿冷的身体终于活了过来。

    洗完澡出来后,周田恬给她削了个苹果:“说吧,怎么回事?”

    “一个很劲爆的事情。”许观南说。

    “啥事?”周田恬被提起了兴趣,一脸好奇。

    “我好像不是温汝知亲生的。”许观南咬了一口苹果,发出一声嘎嘣脆响。

    周田恬瞠目结舌:“真的假的?”

    “我感觉是真的。”许观南肯定道:“我就说我哪有这么好命摊上这么个有钱爹,不过这都无所谓,我不在乎。”

    “快说说你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跟我讲讲。”周田恬催促道。

    许观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下,周田恬啧啧嘴,庆幸道:“还好你跑得快,不然你不得被当众处刑。”

    “还有一个事。”许观南面色平静地道:“我在洛原大桥上碰到靳清逾要自杀了?”

    “啊?”周田恬睁大双眼:“你说谁自杀?”

    “靳清逾啊,还能有谁?”

    “他怎么能自杀呢,这么有钱?”周田恬还是不相信:“你故意这么说骗我的吧。”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真是他,我没开玩笑,再说有钱人自杀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就敢替他担保不会自杀呢。”

    “有点心理疾病不很正常,”许观南想到靳清逾要把她推下去的举动,一阵恶寒,连忙改口道:“变态的有钱人又不是没有。”

    “哪有这种不要命且不知好歹的人,我好心救他一命,他竟然想带着我一起死。”

    许观南说起这段惊险的经历心跳还是会加速。

    “靳清逾竟然是这种人,你下次别这样了,自己的命要紧,万一他真不管不顾把你推下去了就完了,”周田恬一阵后怕,“尊重别人的因果。”

    “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运气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那可是靳清逾,平常哪有人能接触到。”

    “他不仅给你工作机会,结果自杀这事还让你摊上了。”

    “该说不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周田恬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可别吧,这工作机会谁爱要谁要,我不要。”

    许观南还要继续再说下去,这时候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本地来电的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才接。

    “你去哪儿了?”傅舟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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