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

    “灵椛是捡了条狗,但足以可见,捡回来的是条养不家的恶犬。狗尚且知护主看家,你却不自知。”

    黄鼠狼低语念咒,只见藤妖紧握拳头强忍痛苦,青筋暴起。体内魂魄不稳,肉眼可见的高出肉身半个头,晃出残影。

    藤妖心有不甘,愤恨怒骂:“自始自终,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好妖?你们又好得到哪里去?一群只知以美貌评判衡量一个女子的山野村夫!自我化形,已决心规避祸世留于山中,学着灵椛救人,再未伤人。那群妖嫌我容貌丑陋,时常对我指指点点,背后议论,说我东施效颦,说什么,癞蛤蟆也想取代天鹅?在你这山野之中,我是东施效颦的丑女藤妖,可在上山前,在那权势滔天纸醉金迷的天子脚下,以我当时之姿,也是被无数王公贵族曲意逢迎讨好着的!”

    闻言,黄鼠狼的低语速度似有明显放慢,“可他们犯的罪何至于此?你也不该如此大肆害命,你大可寻别的不害命的法子报复,关灵椛何事!”

    “在你眼里,只要是没丢性命,没负伤流血,就都可以忽略不计?都可以算作未曾被伤害半分?好生没道理!我这人,平生最不能忍受旁人将脏水泼在我身上,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们一句话的事,我却怎也洗不清,既洗不清,那我就将它变成事实,这罪名坐实也好过莫须有的屎盆子。以言论伤人难道就不算伤人了吗!他们该死啊!”

    “你有千般委屈,也是他们犯的错,你找他们去啊!借口,都是借口!什么脏水,不过是你想洗去那妖气,取代灵椛!藤妖,我与灵椛,当初,就不该救你!你是我杀的,死后有仇有怨,找我报便是。”

    言罢,黄鼠狼闭眼加速继续念起那低语,藤妖疼得撕心裂肺的喊叫,他也再未心慈手软半分。

    直至藤妖断气,连那魂魄都被黄鼠狼画得那道血咒烫得飞灰烟灭。

    黄鼠狼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托付到鸢璃手中,再取出妖丹献之,“姑娘,我的命就到此了,我愿将自身妖丹修为都给你,求你,待我身死,将此信与灵椛真身埋于后山深处。”

    “你究竟想用什么法子?”

    “在我从前流浪逃亡时,被几只熊妖抓去当了储备粮,我曾听他们提起过一种玉簪,据说那簪子蕴含着极大的灵力,但凡有点儿本事的妖魔鬼怪都争着抢着找它的下落。我即便是快要修成仙了,但我也仅仅只是只深山中的黄鼠狼,见识也就那么点,我只能赌一把。”

    当黄鼠狼说出玉簪二字后,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负于身后的手上。

    “你那玉簪,可否先给我瞧瞧。”

    黄鼠狼警惕防备着连连后退几步,“姑娘,你虽帮了我,于我有恩,可你若是想要玉簪,我也不能现在给你。我自知打不过贵人,哪怕你们明抢我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求你,让我先救活灵椛。”

    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反应,黄鼠狼立刻掏出玉簪,运用事先预留在自身的修为以及玉簪上的灵力,献祭自己的生命催动聚灵阵。

    霎时,黄鼠狼紧紧抓着的玉簪冒出无数道刺眼红光来,玉簪上的金色符咒好似活过来了般,源源不断的从黄鼠狼拳心中挣扎涌出,围绕着黄鼠狼与灵椛。

    鸢璃的眼睛虽被这光刺得视线模糊,但只频道恍惚一眼,加之那世间独有的金色符咒,她立刻便确定了黄鼠狼手中紧攥的,正是珩槿帝君要找的玉簪。

    可黄鼠狼所提及的阵法,她未曾听过只言片语,阵法成后,玉簪能否安然无恙存于世间,难说。

    无形之中仿佛有一道巨大的力量他们推开,稍前进靠近些,裸露在外的肌肤立刻传来剧烈的灼伤感,使旁人靠近不得。

    “若你想让她变成个行尸走肉的怪物,就继续。”

    对于茶溯洵的提醒,黄鼠狼就好似未听见般,全神贯注的继续着阵法。

    “镇魂簪的确蕴含着极大的灵力不假,也却有所谓的“复活”能力。可你只听了些好听的话,它所谓的复活,不过是强行将她散落世间的灵识拖回旧躯壳,躯壳仍旧会腐败,只有不停地为她造新的躯壳,每换一次,那些灵识便会消失一点,直到…消失殆尽…”

    当茶溯洵迈出的脚刚踏入阵法外圈,霎时,所有萦绕半空的金色符咒立刻冻结在了空中,红光锋芒收敛,随着他的踏入而变得柔和。

    “这…这怎么可能,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想将她灵识缚结于真身再种出来,可一根玉簪能聚集的灵识微乎其微,即便成功了,怕是等不了它发芽,灵识就已消失殆尽了。以你听来的那些细枝末节,这根玉簪怕是经不起反噬。”

    “胡说八道!”

    “用此阵法,虽是将复活之人与自身寿命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也不需以命换命。你自己也知镇魂簪一根不够,只能用命数修为尽力来填。我与你道明其中原委,是因为阿璃,可我耐心也不多,言尽于此,自觉交还是我自己拿,你选。”

    “你虽多看了几本书,通晓了些凡间无闻的见解,可你终究不过是个凡人身,靠你?我还不如靠自己。”

    话音未落,黄鼠狼将方才交与鸢璃的内丹收回强行催动阵法,霎时,黄鼠狼七窍流出鲜血,紧咬牙关强忍。

    茶溯洵回头与阵外的鸢璃两相对视,灵蝶从各个昏暗的角落飞来,汇聚在茶溯洵身侧萦绕。

    茶溯洵胸膛中飞出只最亮的灵蝶径直朝黄鼠狼手中的镇魂簪飞去停留,他不过轻轻抬手,镇魂簪便立刻飞到了茶溯洵的手中。

    见状,黄鼠狼立刻急红了眼起了杀心朝他挥爪,茶溯洵不过偏身半步,他便立刻扑了个空。

    黄鼠狼召出双剑朝茶溯洵杀去,可茶溯洵不过躲了几招,就好似懒得躲了般杵在原地不动,而黄鼠狼一靠近他周围半米范围就会被重重地震出去。

    茶溯洵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玉簪,眼神缱绻。

    突然,黄鼠狼被一股无形力困缚空中,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在他感觉自己即将窒息而亡时,那股力量将他重重摔出。

    “溯洵不要!”

    直至黄鼠狼最后闭眼时,他都心有不甘地紧紧盯着镇魂簪。

    “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茶溯洵把玩着玉簪朝她走来,通灵传音道:“阿璃想要这只玉簪?我那儿有寒冰玉,也有最好的玉器匠人,回去给你多打几只。况且,它说的也不全对,镇魂簪顾名思义镇魂,你如今做了天神,这灵力于你修炼并无多大用处。”

    “不,不必了,寒冰玉珍贵,给我打簪子,岂不是暴殄天物,我,我就要你手中这个便是。”

    “配你,的确“暴殄天物”了,区区寒冰玉,配不上你,我再寻寻更好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喜欢你就拿着,不过,别戴出门,容易被精怪鬼魅抢,危险。”

    玉簪到手的那刻,鸢璃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算是落了一半,幸好眼下茶溯洵还未怀疑到帝君头上。

    “那黄鼠狼与灵椛…”

    “世间生死各有命,复活本就有悖常理,何来那么多机会。不过,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就看蚩槐与它愿不愿意了。”

    “蚩槐自身都难保了,能有什么…等等,你是说他体内的…”

    “嗯,蚩槐体内有灵椛的灵藤根,想必黄鼠狼已将灵椛真身养在了深山中,只要将灵藤根取出种在灵藤根上,再以黄鼠狼修为养之,兴许,能将她种出来。”

    “可灵藤根取出,蚩槐不就没命了吗?”

    “取灵藤根本就九死一生之事,眼下有两个解决法子,要么取出灵藤根,要么蚩槐舍弃做人,成为她的养分。”

    次日天亮不久,阿爹与长老坐于门槛抽着草烟卷,见她们疲惫不堪的赶回家中,蚩禧长老立刻起身,急问:“事情办得如何了?那女妖怪可解决了?”

    “都解决了长老。”

    “那就好那就好,这就是恩人们吧,多谢多谢,快进屋,快进屋坐,里头备了好酒好菜。”说完,蚩禧长老又一改笑颜,拉过鸢璃担心道:“怎么可能不担心啊,我与寨主听蚩槐那小子说漏了嘴,急得彻夜难眠。本想冲上山增援,蚩鸫那小子告到寨主夫人那儿,寨主夫人说我们去了只能添乱…”

    长老话还未说完,阿爹就起身板着个脸打断:“行了!孩子们都回来了,叨把叨,叨把叨个没完了,吃饭!”

    “对对对,进屋进屋。”

    蚩禧长老连忙招呼几人,缓和气氛。鸢璃瞌睡来得急,只盼着早早吃过早饭,令阿爹阿娘安心便可补眠,然,刚跟着几人迈进门槛,阿爹就喊住她道:“蚩璃!站住,跟阿爹来。”

    瞧着阿爹那严肃的样儿,鸢璃心中一紧,瞌睡全无。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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