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漫天火光,照映朱红色的宫墙,肆意燃烧着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宫城,鲜血飞溅宫人四散哭喊奔逃,昔日等级森严的皇宫内一片混乱。

    玉央知道她又在做梦了,如同局外人一样,明明早知道结局,却无法阻止。

    梦中大火连天,远处身着红衣宫装的女子面色惶急的奔来,眉心处的鲜红莲妆仿佛在灼灼燃烧。

    她是燕国最小的公主,原本盛装打扮,只待今夜由她的父皇母妃亲手为她行成年簪礼,命运却总喜欢作弄人,谁料公主成年当天,皇宫城破。

    她抓住身旁奔跑的宫女,急问:“林贵妃在哪?!有没有看到我母妃?”

    被抓住的宫女面上溅了星星点点的鲜血,神色惊惧,整个身子在不停的颤抖:“不知,奴不知,杀人了,反贼杀人了!公主快跑吧。”说完,不等细问就急忙挣脱她逃走,徒留玉央在原地无措。

    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神色惶惶转身朝着远处的宫殿急奔而去。

    西北角的宁云殿,那是她母妃用来祈福的佛堂,逢年过节贵妃都会拜会,今日她生辰,母妃多半在那里。

    她慌忙奔跑,步摇晃动间,深红色的裙摆在身后飘荡,仿若一团烈火,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一路避过四散逃跑的宫人,她终于在佛堂偏殿见到了她的母妃,正欲像小孩子一样扑过去诉求安慰,却见背对着自己盘坐在蒲团上的母妃,突然栽倒在地毫无声息。身边还倒放着青花药瓶,手持的佛珠也倏的坠落在地,骨碌骨碌滚落在玉央脚边。

    她踉跄的扑在母亲身边,大滴大滴的泪水自眼眶中掉落,哽咽着紧紧抓住母亲垂落在地的手,冰凉且没有半分生机。

    四周嘈杂,空气中弥漫着火星燃烧后的味道,这一瞬间,她脑海中想了很多,最后却一片空白,喉咙被塞了棉花一样,嘶哑着想叫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无边的凉意从她心脏处往四肢百骸泛滥,她颤抖着双手想去摸一摸母亲的脸,却提不起半分的力气。

    四周火光越演越烈,映射在宫墙上,与她深红色的衣裙相映。逐渐沦为一体,仿佛将所有一起埋葬在这深宫中。

    画面一转,看不清楚面目的白衣人持刀将她的父皇斩落在地,鲜血抛洒在王座上。

    她看到自己冲向那人,剑锋割开她的脖颈,滚烫的血液洒落在他的白衣上。手握屠刀之人抱着她伏坐在地,而她仰望着,喃喃的不知说着什么。

    大滴大滴的水渍滴落在她的眉心,她伸出手,想看清怀抱着她人的面孔,然而黑暗却先一步笼罩,她的意识逐渐溃散。

    朦胧中,听得有人在耳边呼喊,她眉心紧皱,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她猛然惊醒,彻底从梦中醒来。

    玉央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蹲在她面前的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风姿特秀,端的是一幅温润佳公子的样貌,举止却幼稚如孩童。

    她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无视他这张脸的杀伤力,现在只想把他踩到地上摩擦。

    看她醒来,眼前的青衣公子随手丢掉用来泼水的罪证,语笑晏晏:“哎呀呀,姑娘你可终于醒了,再不醒来玉某可就要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了,在下也真是佩服,除了阿花我还没见过那么能睡的女孩子”。

    他笑着,话里话外的挤兑,玉央面无表情,虽然她早在他的絮叨中知道阿花是他的宠物猪,她在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那人说罢,懒懒的往阴凉地一躺,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扭头见她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又似是而非感慨道:“这毒日头啊,简直逼得人没活路,可怜我这个病患,冒着生命危险救苦救难,落得一身伤残不说,还得饿着肚子,唉,人生苦长啊”。

    又开始了,玉央一个没忍住死鱼眼望天。自从十日前碰到这厮,阴差阳错被他所救。本来也是出救命恩人无以报的戏码,哪知他不按套路出牌。

    据他所讲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此就像死皮膏药一样粘在她身边。一想到二人初遇场景,她就忍不住扶额,怎么当初没摔死这厮,徒留他为祸人间!

    …当然因为现在深山老林的,半天见不到人影,他能祸祸的只有她了。

    想到这段时间的遭遇,玉央面无表情的掰断一根粗树杈!

    …

    十日前,玉央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几乎封闭的狭小空间内,四周白茫茫一片,伸出手去探索,四周方正触手冰凉,她这才意识到她这是被人装在寒玉棺里了,身体很疲惫,像是躺了很久很久。

    思绪一片混乱,她是燕国公主,她记得她应该是死了,死在自己的成人礼那天。可眼下她怎么会躺在这里?她头痛欲裂,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密闭的空间内,她的呼吸逐渐急促,拼命抓挠。正挣扎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天光乍泄,她头顶的棺盖突然被一柄飞剑从中劈开,威力巨大,飞剑把棺盖劈开后又生生推出去好几米远,而后斜插进旁边的树干内,余声铮铮锋利无匹。

    她躺在棺内,缓了一会,被日光照的睁不开眼睛,耳边传来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句叫骂。

    玉央定定神,挣扎着起身趴在棺边朝外望去,入眼的首先是一片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森林,微风吹拂而过,空气中残留着树木独有的清新味道,一点点的唤醒她的感官。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青衣人光着一只脚坐在一个趴伏在地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生死未知,动也不动。边上两人与黑衣人打扮一致约莫是一伙人,眼下二人持刀正对坐在他人身上的青衣人,青衣人看着温润如玉手无缚鸡之力的,手上拿了一个空剑鞘,眉目不动的看着另外两人,玉央扭头看向身后那柄飞剑,目测是青衣人手中缺失的剑身。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宫铃自腰间垂落掉在寒玉棺内,声音清脆,青衣人目光陡然望来,与她四目相对,待他看见棺内竟然有名少女时,不由一愣。待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脸色变得极其微妙。

    就在此时,另外两名黑衣人瞅准时机左右夹攻,欲置青衣人死地。

    青衣人闪身,抬手用剑鞘格挡攻来的一剑,另一只手横砍在来人的手腕处,劈手夺过他人手中剑,而后疾退数步,言道:“诸位,偷袭可不是什么正道,在下已经事先声明过了,途径这片森林上方不慎掉下来,砸死你们的同伴,我真是个无辜的过路人呐”。

    无人应答,黑衣人并不听从他的辩解,招式越见凌厉,剑锋几次险些划破青衣人的衣衫。见此,青衣人也不再开口,执剑相对,又是一阵刺耳的刀剑摩擦声,几息过后,终归是青衣人险胜一筹,两名黑衣人踉跄倒地,再无生息。

    青衣人擦干脸上的血迹,带着还在滴血的剑锋朝着棺中少女走去。

    亲眼目睹一场杀戮现场,眼下这人还正提剑朝她走来,玉央不由瑟缩了下。

    青衣人注意到这点,思考片刻,把手中剑一抛随手扔了,中途捡到他丢失的另外一只鞋子,弯腰穿上后,突然栽倒在地,半天没有反应。

    玉央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应,想了想决定先跑为上,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死而复生,眼下要紧的是要弄清楚真相。

    她慢吞吞的跨过寒玉棺,这会她的力气已经恢复一些,鞋子踩到土地的时候,她才真实的意识到不是做梦,这里也不是皇宫,在她死后不知何种原因她被带到这里,跨越生死再次站到人世间。

    想着眼下这人也算是间接救了她一命,她把横在树中属于青衣人的佩剑抽出,小心翼翼的靠近青衣人,把剑放在他身侧,想着等他遇到什么危险,万一侥幸醒过来可以随时取到兵器,至于他能不能及时醒来就不关她的事了,随后玉央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突然,她的脚踝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抓住,动弹不得。她扭头下望,刚刚还生死未知的青衣人,眼下却是清醒过来,一只手抓住准备逃跑的她,低低的闷笑声从他胸腔传来:“好狠心的小姑娘,我救了你,你就准备这样走了?”他侧着脸,剑眉微挑笑盯着她。

    玉央面无表情的回视,静默片刻问道:“你待如何?”闻言,青衣人粲然一笑,无端炫目。

    尔后青衣人,据他所讲自己姓微生名玉,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下山历练,行至此处,见到疑似被绑架的玉央,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自己搞成重伤,最后还补充道自己刚刚弱冠,今年刚满十八还未婚配。

    话说她为什么要知道他是否婚配,跟她有什么关系,槽点太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吐槽。

    玉央木着脸:“我记得我刚刚听到某人是体力不支掉下来,砸死别人的同伴,才拼死一战的。”所以她只是受到战火波及,阴差阳错被救,若是剑锋偏差那么点,她可能又得躺回去了。

    青衣人微生玉微微一笑,面不改色道:“那自然是我骗他们的话,如我这般正道人士是不能随意透出自己的深浅底细的,但是姑娘就不一样了。”

    他又在她面上仔细看了看,像是确认了什么,笑容也越发诚恳:“不知姑娘可否相信一见钟情,实不相瞒,在下对姑娘当真一见倾心”。言之凿凿,感人肺腑。

    先不说这一听就很反派的话,他干脆利落的像砍菜瓜一样杀人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个正道人士能干出来的事。

    玉央正在心里吐槽,冷不丁的听到微生玉最后一段话,默默与他相视片刻,原来还想顺带劫个色!

    她面色带了些惊恐,让人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微生玉忍不住松开攥住她的手,微微扶额:“这我真的是…人生第一次被人当成个登徒子。”那张光风霁月的脸上带着些哭笑不得。

    他正色道:“姑娘放心,我可不是那些个不入流的贼子,如我们这等正道人士,发乎情止乎礼,断然不会对姑娘无礼,现在玉某身负重伤,只需要在养伤期间能远远的看着姑娘,就死而无憾了,想来姑娘也不会放着救命恩人不管吧?嗯?”最后一句,他带着殷切的期盼望着玉央,仿佛玉央不答应,就是个非常没有道德感恩心的人。

    “你方才说你现下重伤?”她十分精准的抓住重点。

    微生玉叹气:“玉某受了内伤,原本十成功力现在约莫只剩不到两成。”

    玉央琢磨着要是她逃跑,他这两成功力不知道能不能脱身。

    那厢微生玉像是为了让她放心,直言道:“姑娘放心,哪怕只剩下两成功力,危难中,我也会先行保护姑娘的。”说完,似是怕她不信,直接拿起一片树叶刷的扔向不远处的树干,一阵树木劈裂声传来,被他所丢的那片叶子正牢牢的卡在树中。

    玉央远望片刻,半晌,呆滞回望。微生玉坐在地上,朝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年岁多少,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小姑娘声音板直,隐隐透着股生无可恋:“李…翠花,十八。”人在江湖,伸头缩头都是刀。

    他挑眉“哦?可是我看你脖子上挂着的玉牌,那上面刻的可是玉央二字?姑娘莫不是骗我?”

    “…”沉默片刻,她反手摸了下脖子,果然摸到脖颈上的小玉牌,声音越发有气无力:“其实那是我小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微生玉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姑娘诓骗我呢,看来是我狭隘了。”直说的玉央羞愧低头。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道:“你我二人名字里都有个玉,姑娘方才说年岁十八…好巧好巧,同名同岁,当真真是缘分啊,哈哈哈,如此有缘,以后就麻烦姑娘照顾下我了,姑娘意下如何?”

    “…甚好。”呸,见鬼的缘分,她暗地里唾弃,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能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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