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

    十方境成,阿息本意是想护住余下族人,却没想到后来有人改了阵法,为了拼凑她的魂魄,境内被残害的族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历经往事,遭受焚心之苦不得往生。

    而她一缕微弱的魂息,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挣扎。

    玉央从阿息的回忆中脱离,濒死感体验使得她犹在心悸。

    对上息略微担心的眼神,玉央对她没了初始的敌意,她迟疑道:“我已看完全部经过,但你说的破解之法是?”

    息目光沉静:“如今的苗羽族早已不是百年前的苗羽族。自我死后,不断有人被祭祀进入到这十方境中,用的便是禁术,使十方境越发强盛,可我族禁书的原本已被我付之一炬,除我之外再无人得见…”她的身影越发飘渺。

    她恳切道:“我需要你出去毁了那祭台,那是十方境阵眼处,亦是所有罪孽根源…到那时我的族人才能真正解脱。”

    “可你的一缕魂息在此境中,若是此境毁灭,那你…”玉央迟疑着,她没有说出猜测。

    息却是微笑:“我早已死去,所有的恩怨在那日就已经结清了。这是我所付的代价,我的族人却是无辜被牵连,平白受这诸多磨难…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祭司,没有保护好他们,能最后为他们做点事情,是上苍给我的最后赎罪机会。”

    她日日在境中做着赎罪的梦,日复一日的扑入那烈焰之中,期望能有一个魂灵被她所挽救。

    玉央对她侧目,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后来,改了阵法的人是百里流云吗?”她在她的记忆中看到了他们的相处,那是阿息人生中为数不多获得的善意。

    息垂下眸光,点头:“是。”

    “你为何不愿见他?或许你们之间的误会没有说清呢?他在你死后也进入了十方境。”玉央忍不住又问。

    “非是我不见…”息无奈苦笑:“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有个结果,我与他之间从来都没有缘分。”

    阿息与百里流云之间的故事早已经停在三百年前。

    只有他还不肯放手,年复一年,遍体鳞伤的在境中找寻着她的痕迹。

    “他在境中拼凑我的生息,更改了阵法,阴差阳错使囚困此地的亡魂日日饱受折磨,我曾出现在他面前试图阻止,可他…看不见我。”息轻摇着头叹息,她的身影已近透明。

    倒是没想到是这种因由,玉央一时间愣住。

    息声音断断续续:“我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稍后,我会送你到阵眼处,帮我毁了它…解救我的族人…”

    淡蓝色的光芒自息的指尖迸发,如同一张大网将玉央笼罩住,光芒慢慢附着她的全身。息的身影也越发淡薄,直至不见。

    再次睁眼时,玉央已经来到了祭台之上。

    祭台之下烈焰燃烧,火光中,恍惚间能听到那些枉死的魂灵绝望的哀嚎声。

    可她要怎么做,才能毁掉这座宏伟的祭台呢…玉央站在祭台之上有些迟疑。

    淡蓝色的光点萦绕在她的指尖,她抬起手,光点在上面跳跃。

    息竟是把她的力量给了她。

    玉央迟疑着伸出手,朝着下方祭祀坑发力。

    淡蓝色的光芒陡然间变成巨大的蓝色火焰直冲下方,气势汹汹而去。

    两方势力相触,玉央感受到迫人的压力,她紧皱着眉头,使出全部力气。祭祀坑内的火焰被压制,淡蓝色火焰逐渐占据全部劲头,牢牢盘踞其上。

    她见状收回手,喃喃道:“这便成了吧…”继续观察着情况,眼看着蓝色火焰即将将祭祀坑的烈火吞噬殆尽。

    突然,一道凌厉的剑光自她身后疾冲进坑内,护住奄奄一息的橘色火焰。

    骇人的气息自身后而来,玉央连忙避开,一柄飞剑贴着她直插地上。

    身后,一袭青色身影陡然出现,清隽的眉目,猩红的眼底,正是入了执念的百里流云,此刻他寒着面目死死盯着她,声音如淬寒冰:“谁给你的胆量,竟想毁十方境!”

    杀意围困,百里流云看她的眼神已如看死物。

    玉央暗道不好,可她又不甘心功亏一篑,她抬手虚晃一招,转身来到他身后,手掌猛地使出全部劲力。

    磅礴的蓝色火焰直冲而下,火浪席卷着风卷起她的衣衫,她咬着牙拼尽全力一击。

    “找死!”冷玉般的声音已近在咫尺。

    玉央却在这时感受到体内不死之心的异常波动,难道是感应到宿主有危险?

    祭祀坑火熄灭的瞬间,她身后的蓝色光芒大盛,周遭也变成了十方境内,百里流云却并未消失,也跟着玉央一同回到境内。

    十方境内,因为她毁了阵眼,万物凋零。风霜雨雪,春夏秋冬四季飞快的轮换着,一切已经是毁灭前夕的征兆。

    身后,百里流云赤红着双眼,追着她砍。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玉央狼狈逃窜,身体被剧烈晃动的十方境晃了瞬,一时不察扑倒在地,她在地上狼狈的滚了几圈。

    身后百里流云依旧穷追不舍,她心头火起,一把抓过身侧兰花狠摔在他身上,怒喝道:“你既然如此爱她,当初又怎会看她那么凄惨的死去!”

    百里流云整个人被雷击中一般,他停下动作,半晌涩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的事情?!”

    玉央冷笑,目光如炬,仰头瞪视:“她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吗?”

    蓝色小花落地瞬间,息的身影慢慢浮现。

    百里流云闻言,拼尽全力搜寻息的气息,可他无法得到哪怕半分的回应。

    息矗立在玉央身前,她的目光温和沉静,静静的注视着这位昔日故人。

    她轻轻叹息,头也不回道:“这位姑娘,烦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帮我转述他几句话。稳你魂息之物待此境毁灭,它会出现在你面前。”

    玉央狼狈起身,她看着前方息的身影,冷着脸道:“最后一次,你说吧。”

    百里流云死死盯着她,跟随着玉央的目光牢牢盘踞,试图找到他心中执念之人,可终究是失望。

    他眼中的光亮逐渐熄灭,催动命剑,悬在玉央面前,即将动手时,却听到她缓缓出声。

    明明是陌生的女子跟他说话,可他却突然有种阿息在与他对话的错觉。

    …又或许,不是错觉呢?

    “我是阿息,你叫什么名字啊?”玉央一字一句清楚的复述。

    她看着面前的百里流云身体一寸寸僵硬,盯着她看的目光碎裂,眼底光芒明灭不定。

    息静静说起往昔之言:“ 你再不醒来可就赶不上我俩的成婚之礼了。”

    “ 这个季节的萤火虫不好找。”

    那是山脚分别时,他满心期待的递给她的萤火虫。

    百里流云的的目光彻底碎裂开,他颤抖着嘴唇,轻声接道:“…只此一只,莫要嫌弃。”

    至此,他终于相信,苦苦寻觅之人原来近在眼前。

    百里流云眸光晃动着,涩然道:“我一直…一直想说声对不起,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现在。”

    隔着百年的岁月,他终究还是把这句道歉说出来,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又岂止是时间。

    “我那时,并未欺骗你。”隔着百年的时光,他终于有机会解释。

    “我知道。”息沉默,那时她被仇恨蒙蔽,中了圈套,可这百年间她困于此境慢慢清醒。他身上的同心蛊从未发作过,过往细究下来,几乎漏洞百出,可她那时候如此蠢,偏偏信了。

    初见时单纯好骗的少年和一肚子坏水的灵动少女,终究是埋葬在旧日的时光里。

    “百里流云,我已经死了。”阿息平静着,残忍的剖开血淋淋的真相:“连同你的师门和我的同族,早已死在百年前…如今,我只不过是一抹残存的执念罢了。”

    百里流云听完转述,拼命摇头,一副执念入骨模样:“不不!你还有生机,我寻得了地落,只要将它服下,你就可以复活。”

    阿息眼底带着一丝悲怮,对上他不肯轻易相信的眼神,轻轻叹息:“不要再做无用之事了…你既然能改动此阵,必然知道,我早已经死在百年前。作为祭奠圣灵,早已…无法解脱。”

    百里流云执念入骨,他不肯接受这现实:“为什么…”

    阿息的身影浮光散落,已经是到了最后时间,她抬起手心,在她的目光中手指已经开始消散。

    恍惚间,百里流云的眼底慢慢映现出阿息此刻的样子,她身着那日白衣,温和平静的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丝怨愤。

    百里流云突然间泪流满面,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她,可却如同穿过浮光之影一般,她触之即散。

    阿息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倒影。

    她浅浅笑着,对上他颤抖的眼神,她轻声道:“我一直想说一句…其实,我很喜欢送我萤火虫的少年。他善良勇敢,是卑劣的我获得的最真挚的情感,我从不后悔所做所为…但希望那个少年从一开始没有遇到我就好了。”

    他该意气风发,一柄剑意横扫天下,而不是囿困此地,宛若疯魔。

    “若有来生…你可别碰到我这样的骗子了…”

    …但是,那个坏心肠的骗子姑娘,大概还是希望能碰到解救她的大英雄吧。

    阿息笑看着他,身影彻底消散。

    十方境彻底分崩离析,玉央也即将脱困,最后一刻她回头去看。

    散落的星光阵中,百里流云的剑刃,化作千百光影穿过他的身体,他竟是毫不迟疑的了却生机。

    他颤抖着上前扑在阿息消散之地,手中握着阿息曾经栖息过蓝色小花,面带笑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漫天飞旋的花朵将他包围其中,就像阿息从未离去一般。

    他做着那名为永远的梦,和她彻底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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