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虞带着苏梵一路北上,沿着她原本的计划去往周国,想去看那通体雪白的异兽。

    苏梵的样貌有异,为了避免吸引过多的视线,虞用纱巾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如此下来,一路上倒也再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虞如愿进入周国,此阶段来看异兽的人数不胜数,每一天都会有展览异兽的演出。

    她站在人群中,略带好奇的看向中央,那纯白的异兽外形似狮,张口之间,前方的排列整齐的火圈就逐一燃烧起来,周围人见状纷纷拍手叫好。

    虞盯了一会看出门道,原来不是会吐火的异兽,而是驭兽人使得小把戏。异兽张口时驭兽人隐秘的抬手引燃细细的丝线,瞬间便点燃了火圈,完美制造了噱头。

    苏梵原先也惊奇,后来也看出这小把戏,皱着眉轻摇着她的小指,唤她:“虞姐姐,那火圈…”

    虞眼疾手快的回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住口,苏梵瞬间会意便缄默下来。

    两人老神在在的看着中心表演,并未引起骚动,零星的几个投注在此地的视线,也收了回去。

    表演结束后,众人意犹未尽簇拥着表演者往回走,一时间街上空了出来。

    虞觉得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太较真,不然太过期待的东西发现被骗了会很失望的。

    她摇摇头准备折返,苏梵跟在她身旁,也学着她的摇头走路。

    眼角一晃而过的光亮,突兀的闪过,虞被晃了下神,原地站定转过头看向台子中央,那上面异兽早已被带走,只余几个异族装扮的人在原地收拾着东西。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悠闲的喝着小酒,头上带着羽毛帽子,上面黏着细碎的宝石,阳光的折射下一闪一闪的。

    虞眯着眼睛看向老者的帽子,老者似有所感目光也朝她这边看过来,不经意间对上视线。

    在看清她后,那老者颇为诧异的一挑眉,伸手将杯子放下,凌空掐算了几下,然后起身往她这边走来。

    虞站在原地,丝毫不见惊惶,静静等着。

    不多时,老者走到她不远处,细细打量着她和苏梵。

    她不惊不惧任他相看,老者笑了:“小友,远道而来倒是临危不惧。”

    虞淡淡一笑:“未曾犯事,有何可惧?”

    老者眼角的笑意不减,捋着胡子,似是而非道:“小友可知,你是身负大运之人?”

    她嘴角笑意不变,“晚辈已知。”神殿中圃圣女悉心教导,日日不离的一句话便是她是神示之人,这是她的使命。她也曾从三千书册中翻阅,了解了何为神示大运之人。

    这是她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命运。

    老者微微讶异的看着她,又问:“那你可知你身旁之人,将来乾坤逆转,你的运承接在他身上了?”

    虞一愣,身边苏梵也懵然,一脸焦急辩解道:“我…我没有…”

    老者了然,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是苗羽族后裔,嘛,你可能没听过…但这个氏族当年也是威震一方的存在。各类奇闻天书典籍,阵法。远久之前和上古巫族可是有些关联,卜算天象都不在话下。”

    “我观你面相是大善者,才特来相告。”

    虞面色不变,静静的看着老者,老者继续道:“你身边之人是你的变数,东南之地勿再前往,那是死劫之地。”

    死劫之地…她眼睫颤动了下,半晌挑起一抹微笑:“多谢先生示言,晚辈明了。”

    虞施了一礼,转身离开,苏梵惴惴不安的跟着她半步不敢离开。

    老者还在后面喊:“切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万事莫强求啊!”

    她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分毫不在意的模样。

    苏梵张了张口,“我…姐姐,我不会拿走你的东西…”他想解释可不知该如何开口,任他如何聪慧也解释不清楚老者的预示之言。

    虞有些出神,她在听到苏梵结结巴巴的话时,才微微回过神,低下头看向苏梵,一本正经的询问:“你会拿走或毁掉我的东西?”

    苏梵拼命摇头,“不不,我绝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姐姐的事情!”他抬起头看着虞,那双眼睛含着眼泪,湿漉漉却满是认真:“我会用生命守护你的。”

    “哭什么?”虞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淡声道:“守护我?虽然挺感动的,但我应该是不需要。”

    隔着面纱,她嘴角勾着笑:“至于,预言你从我这里夺去什么的…”

    “若真有那日,我所拥有的你尽可拿去…”她轻声喟叹。

    这个有着山川毓秀之美的女子,有时像一抹飘渺的风一般,捉摸不透,随时要从身边溜走。

    苏梵眨去眼泪,诚恳道:“我绝不会那样做!”他悄悄牵起她的衣角,见她没有发觉,才松了口气般,这样她就不会消失了吧…

    老者看着少女和幼童消失的方向出神,多少年了啊,善珠之主终究还是又出现了,不知这次又会掀起何种波澜…

    “仡老!走喽~”远处他的族人呼唤他,老者回过神,不由的摇摇头:罢了罢了,各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他又何须担劳什子的心。

    仡老转身回去,边摸上腰间酒壶仰头痛饮,边摇头晃脑的口中絮唱道:“纵横捭阖天下间,无人识我酒太白哈哈哈哈…”

    命运短暂的相交,又各自朝着原本的方向离去。

    路上,苏梵问虞要去哪里,虞摸着下巴思索半天,转头问起苏梵的想法,“你想去哪里玩?”

    苏梵愣了下,他攥紧衣袖没有直接回答,反问:“我想去何方姐姐都会同我一起吗?”他害怕再次被丢下,只能如同溺水之人攀着浮木般,牢牢紧抓不肯放手。

    虞没想那么多,点点头:“当然。”

    苏梵这才放下心来,扬起笑容,思考道:“我曾听闻境外有一世外桃源之地,上面住着神仙,风景美食数不胜数,名曰云疆。”

    “不如去那里…”苏梵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好奇与向往。

    虞一僵,扶了扶额,“那里没有神仙,换个地方。”

    苏梵眨巴了下眼睛,盯着她诡异的面色,福至心灵般:“姐姐去过云疆吗?”

    她垂着眼睛看他:“啊,那里并无什么特殊的。”

    虞不想多言,苏梵聪慧看出来,也不再追问,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

    最终,他们敲定了第二次的目的地,秦国大陆最南边的云浮城。

    那个以花卉著称的花城。

    一名少女带着一名小少年,穿越周国大陆,千里迢迢的路程。

    虞没有意识到问题,苏梵虽警惕,但是年纪尚幼,生活经验不足也没有多加思虑。

    因此在路上被人敲完闷棍,绑起来之前,虞是半分没有意识到,在某些偏远地区少女和孩子可是现成的财富。

    虞醒来时,已经被双手双脚绑缚,关押在晃荡的囚车里不知过去几天,脸上的面纱早已不知所踪。

    她身旁半躺着还在昏睡的苏梵,一张脸上脏兮兮的。

    那日,他们途径边境的一个镇子,在喝下小二递过来的一碗茶水后,不久就脑袋昏沉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已经是在这晃晃悠悠不知何处去的囚车上了。

    虞半靠在栏杆上叹气,外界的人心啊当真是险恶,蒙骗纯良。

    囚车连成排,每一个上面都关着几名老弱妇孺,兼并跟着几名匪徒看守,看起来是个大规模的犯罪团伙。

    看守虞车辆的人,看到她醒来后,凶恶的靠近正要威胁恐吓。

    待虞平静地目光看来时,瞬息间,那名匪类心里的暴躁凶恶被抚平,甚至不敢在跟她轻易对视,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匪徒面色古怪的远离,虞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继续观察方向。

    匪车晃荡着前行,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一处偏僻的小道上,并未走官道,朝着西南方一路不停歇。

    虞手指尖轻轻点着坐着的木板,规律的“哒…哒…”声起,她垂着眉头在思考。

    耳边一声细小的痛吟声起,苏梵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目光迷茫了瞬,瞳孔聚焦后,他猛然起身面色惊惶,焦急道:“姐姐!”

    他边喊边环顾四周,正与面无表情的虞对上视线。面前这张脸再无面纱的阻挡,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他眼中,钟灵毓秀、灵气摄人的一张脸,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苏梵哑了一般,半晌才回过神,不确定的喊:“虞…姐姐?”

    虞轻轻点头,苏梵这才确认一般,挪动着身板试图靠近她,担心道:“姐姐你没事吧?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会自此分开,再看不到你了…”苏梵声音低低。

    虞微挑着眉头,语气淡的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别担心,这一天应该也快要来临了。”

    “嗯…嗯?!什么?!”闻言,苏梵又着急了。

    她远眺着目光看向远方,没再理会一惊一乍的苏梵,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老实说,遭遇绑架这件事对她这廖廖数十年的人生来说,当的是稀奇罕见。

    绑架她的人看着是亡命之徒,去往之地…未知,这些人的命运结果…也是未知。

    心中的怪物叫嚣着拯救,现实中的她束手待毙。

    所以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该怎么全身而退?束手待毙,等待那传说中的英雄解救?

    虞抖了下,被自己发散的思维恶心了下,连忙拉回疾跑的想法。

    苏梵眼里的光微闪,目光在她面上盘旋良久,悄悄的挪到她身旁,坐在她的衣角之上,瞬间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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