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白宸三人本来露营一晚是想接着看明天的日出,可惜天公不作美,天气预报不做人,一直等到早上七点,天边还是铅灰色一片,太阳是出来了,只是一直在云层后,没有一点儿观赏性。

    陶染的耐性早就用尽,小声嘟囔着要下山。

    叶重披着一件长外套出来,山中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她长发松散,眼神迷离,仿佛山中的灵妖。

    陶染突然就不说话了,她抿紧嘴巴,悄悄往后站了站。

    与叶重站在一起,她仿佛就是未发育成熟的丑小鸭,原本灵动的俏皮,在起床气的影响下也变得恹恹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陶染懊恼抓头发,早知道她在起早一点,打扮得美美的再出来了!

    而叶重非但没有因早起而困顿,反而神清气爽,像是吸食了山中灵气之后,餍足的妖精。

    傅霆均眸色在叶重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白宸却完全像在状态外,他额前的黑发遮住眼睛,若不是在动作,看上去简直就像睡着了。

    叶重刚要想笑一声,忽然想起了下山的剧情。

    陶染受伤了。

    剧情中描述是因为白宸的疏忽导致陶染摔下山坡,为此,傅霆均迁怒白宸,而白宸也自责不已,对二人对陶染的怜爱进而又上一层楼。

    “白宸,过来帮我搬点东西好不好?”

    叶重声音慵懒,她还是白宸的大老板,这点小忙,白宸理所当然地过来,很快和李叔分配好工作。

    山风清凉,掀起叶重一角裙。

    她倒是要看看,没了白宸,这剧情还能不能走下去。

    没有出乎意料,在傅霆均与陶染转过一个弯后,空旷山林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娇呼,惊起一群补觉的乌鸦。

    可是令叶重意想不到的是,白宸竟然一下扔下她的帐篷,飞速向着陶染在的方向奔去。

    叶重顿时无语。

    向下走了几步,就见傅霆均和白宸一人一边拽着陶染的胳膊,将快要掉下山崖的人拉了上来,

    “好痛!”陶染泪眼汪汪,她的脚踝处肿得厉害,恐怕要立马看医生。

    傅霆均一把将陶染抱起,“我带你去医院。”

    白宸刚要张口说什么,傅霆均却直接打断他,“你不时刻跟在她身边保护她,而是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你不配做染染的男朋友!”

    “哥,不许你这么说白宸哥!”陶染生气捶他胸口。

    “我难道说错了吗?连一个帐篷都要他亲自去借,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不要被他骗了!”

    白宸眸光阴翳,还没说什么。叶重忽然道:“这位傅先生,你知道白教授方才想说什么吗?”

    傅霆均正在气头上,“谁管他。”

    “那傅先生知不知道距离榆林湾最近的医院有几公里?又记不记得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叶重玩味地抬起手,纤细的手指上,一串钥匙闪闪发光。

    傅霆均的表情瞬间像便秘一样,他和陶染是坐公交过来的,那趟公交是南城有名的观赏公交,陶染执意不让傅霆均开车过来就是为了满足想和哥哥一起并排赏花的小心思。白宸更不用指望,他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是直接走过来的。

    而且榆林湾位置偏僻,素来有狗都不跑的名号。

    在场的,只有叶重有车。

    “傅先生若会说一个请字,并向白教授道歉,我嘛,便不介意捎带陶小姐一程。”

    傅霆均的面色几经变幻,似乎向白宸道歉是给了他多大的羞辱,陶染听见这话,心中虽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脚踝的疼痛却令她泪水涟涟,她痛呼道:“叶小姐,我替哥哥向白宸哥道歉,你不要生气了……”

    叶重不为所动,只是嘴角带笑的看着傅霆均。

    “染染……”

    傅霆均看了一眼怀中陶染苍白的小脸,咬牙切齿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还请这位小姐帮忙,送我妹妹去医院。”

    “跟谁说对不起呢?”

    叶重可不会让他草草了事。

    “你!”

    傅霆均狠狠闭目,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等睁开时,他看向白宸,“对不住,白教授!”

    白宸抿着唇,微微点了下头,从刚刚傅霆均抢过陶染时,他便不发一言,叶重为他说话,他心中也是讶异,面上却未曾表露出来。

    况且陶染的伤势不知道严重程度,的确不能再拖了,这个时候,他不想和傅霆均争个高下。

    看着傅霆均铁青的脸,叶重心情很好,她微笑点头,有礼貌,这态度才对嘛。

    李安忍着笑,开车将一行人都带到了医院。

    医院走廊中,医生交代着陶染的病情。

    “患者身上多处擦伤,左侧脚踝扭伤严重点,不过休息上三四天就能正常走路了。”

    傅霆均仔细听着医生的描述,点头签字,眉心一直蹙着没放开。

    这次陶染摔下山,有他一半的责任,若不是他没及时抓住染染,也不至于让她受伤。

    陶染却看见他的手上有一道被树枝划伤的小伤口,顿时担心又心疼,“哥,你快去处理一下吧,小心发炎了。”

    “没关系,小伤而已。”傅霆均爱怜地摸了一下陶染的头发。

    白宸忽然抬眼看了陶染一眼,缄默走了出去。

    叶重站在门口,好像在专门在等什么人似的。

    “走吧,先去包扎一下。”

    白宸骤然抬头,眼中的阴霾还未散去,又添上一丝惊讶,她……怎么知道他受伤了?连陶染都未曾发觉。

    在山上拉住陶染的时候,因过去的太急,小臂内侧被山石蹭到,是很长的一道伤口。

    “老板有责任关心员工的身体健康。”

    叶重直接将白宸带到外科包扎,医生都惊讶了一下,“行啊小伙子,挺能忍的,伤口已经深达皮下了。”

    叶重皱眉,“我知道动物的忍耐力是人的很多倍,却不知道原来动物专家也有这项特异功能?”

    白宸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深意,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习惯了。”

    习惯?怎么习惯?叶重眉头皱得更紧一点,难不成他的工作经常受伤?

    处理好之后,白宸不甚熟练地向叶重道谢,叶重没有理由继续留下,白宸便先返回了病房。

    陶染只是扭伤,并不严重,她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傅霆均坐在旁边,摁住她的手腕,上面新打了留置针,她睡着了也总不安分。

    傅霆均安静注视着陶染的睡颜,仿佛又回到儿时,陶染活泼,可睡颜恬静,她唇上的血色尚未恢复,一张小脸陷在枕头中,更惹人怜爱。

    陶染这副样子,会让喜欢她的人生出侵略之心,只想将她圈进自己领地。

    陶染所在的病房是单间,傅霆均特意嘱咐了,不要经常来打扰。

    大手的拇指压上她的唇,稍微用力,压出病态的嫣红。

    傅霆均突然心跳加快,他控制不住地,微冷的唇覆上去,轻触病床上人的嘴角。

    不过一触即离,傅霆均却好像整个人僵住,他忽地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无人,又缓缓坐下,正好陶染的液体滴完,他似乎忘了床头铃,逃也似地起身去叫护士更换。

    而病床上的陶染缓缓睁开眼睛,脸越来越红,嘴角不可抑制地带着笑意,最后将自己埋进了被子中。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这一幕,白宸的眸色逐渐深下去,如鲠在喉。

    “染染!”

    一声焦急的呼唤唤回白宸的思绪,他转头,看见一位妇人从走廊那头快步赶来。

    是陶染的妈妈。

    傅舒琴越过他,直接推开门进去,正好与想出门的傅霆均对上。

    傅舒琴一把抓住傅霆均的手腕,“染染怎么样了?”

    “妈,您放心,染染没事。”

    傅霆均引着傅舒琴进了病房,傅舒琴看着病床上的陶染,心疼地直掉泪。

    白宸就在门口站着,此时已经接近正午,阳光从窗户透下来,理应是温暖的,他的手臂却一阵阵发寒,刺痛也仿佛难以忍受。

    他们是一家人,白宸在心中对自己说。

    傅霆均看着门口矗立出雕像的白宸,猛地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

    不过那又怎样,傅霆均内心反而升起一股隐秘难言的快感。

    傅霆均接过白宸手中的手续单,挑衅一笑,“有劳了,白教授。”

    眼神寸步不让,十足的压迫感。

    白宸却直视着他,眼底寒光闪烁,“你会害了她。”

    “不劳白教授费心。”傅霆均冷冷道。

    白宸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留下还能做些什么。

    身后远远传来陶染妈妈的声音,“那就是染染的男朋友吗?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傅霆均:“妈,不用了,他说有急事。”

    “有急事都不能说一句?这孩子……”

    白宸闭上眼睛,大步走出。

    没有方向,白宸最后走到一个窄巷,碧绿繁茂的爬山虎爬满了墙面,竟未看出是个拐角,他刚想抬脚转过去,便听见……李安的声音?

    叶重没走?

    “小姐,不好了!”

    “老爷已经知道了您办的事儿,现在正在园子里发怒呢,您看看您要不要回去服个软?”

    “就是您不想和傅霆均联姻那事,老爷很生气,而且傅家那边好像出了点事,认回傅霆均的宴会提前了,就在大后天!”

    白宸顿住,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随后却听见叶重不紧不慢的声音:“估计傅家的人现在也没想到,傅舒林竟然还有一个私生子。”

    李安“嗐”了一声,“可不是呢,还光明正大的养在别人家里,傅家那些没脑子的倒是不用费心,反倒是傅舒琴那个养女,当年不是被傅家赶出去的吗?竟然还私底下养大了义兄的私生子?应该有些手段。”

    信息量太大,白宸一时有些接收不过来,只不过捕捉到“傅舒林”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南城有名的商人,大约一个月前去世的,当时媒体头条和广告投屏上都有他的讣告,他想不知道也不行。

    可傅霆均竟是他的……私生子?

    白宸仍有些震惊。

    关系听上去很乱,但是白宸突然抓住一个重点,傅霆均和陶染,没有血缘关系!

    再想起陶染躲进被窝那个害羞的笑意,白宸一时觉得手脚冰凉。

    一种被戏弄和羞辱的感觉升腾翻涌,仿佛又回到久远的学生时代。

    “你是陶染什么人啊?就来出头!”

    “人家哥哥还没生气,你跳出来干什么!”

    “多管闲事!你看人理你吗?”

    陶染的脸出现,“你们不要这样说,我和白宸哥只是朋友!”

    一张张嘴脸不停在眼前扭曲变形,白宸靠着墙壁缓缓蹲下,头痛欲裂。

    脑海更深处的记忆被勾出来。

    “你学术再好有什么用啊?还不是成为我的垫脚石!”

    “整天话也不说一句,一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吃我的,住我的,我养你有什么用!”

    “宸宸,妈妈走了。”

    不!不要走!

    白宸全身冷汗频频,几欲昏倒,向前拼命一抓。

    “白宸?”

    声音清越好听,未曾在噩梦中出现过。

    白宸急促呼吸,镇定过后,抬起头看见一张略带担忧的脸。

    “叶总……”

    他声音沙哑,整个人像在水中浸过。

    “李叔,先去买瓶水吧。”

    李安看着白宸死死抓住自家小姐的手,皱眉道:“可是小姐……”

    “先去吧,我这边没事。”

    李安只得先离开。

    叶重将人扶到了一边的长廊上,这边本就偏僻些,又是大清早,四周静谧安然。

    直到脊背倚靠,白宸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叶重的手臂,他像被烫了一样松开手,牛乳一样的肌肤上已经有一块五指样的红印。

    而包扎好的手臂内侧也渗出点点血迹。

    “对不起,我……”

    他一向寡言,此刻连道歉都笨拙说不出口。

    叶重瞧了一眼手臂,手劲倒是不小。

    “一会儿就消下去了,不用自责。”

    白宸默然将头靠在廊柱上,闭上眼睛,手臂垂在身侧,好似真的不在意疼痛。

    头痛微微好受一点,但是那画面仍有残余。

    他还以为那些事情,他早就忘了。

    那些藏在内心深处不想再忆起的东西,那些明明已经说服自己不在意的东西,却在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节点喷涌而出。

    叶重自然是懂他在说什么,毕竟……这事儿是她故意让白宸听到的,她通过系统看见了白宸在病房看见的那一幕。

    猜到他反应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那双纯黑的眼睛失了焦距,面无表情地盯着天空。

    系统:【那当然了,在这个小世界的设定中,本来男二白宸的身世就够惨了,陶染可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光。】

    现在这光以破灭的方式被掐灭了。

    叶重:“再去重新包扎一下吧。”

    白宸摇摇头,手臂上的伤只是小伤。他自从父母都去世之后,他便时常头痛,本以为到榆林湾后已经好了,没想到今日又发作。

    “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老板?”叶重微笑,“给你报销看病的好事还不去,可太伤我这个老板的自尊心了。”

    白宸皱眉,力气缓缓回到身体,他不喜欢看医生。

    “好吧,你不去看医生可以,但是我要送你回去。”

    叶重的瞳色很浅,是好看的琥珀色,她望过来的时候,带着不容再拒绝的意味。

    白宸终是点点头。

    回去还是李安开车,白宸坐在后座,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水,压下难受的感觉。

    一路无言。

    到了白宸的小院门口,他轻声道谢,眼中抗拒意味明显。

    叶重看着他进了门,没有执意送他进去。

    没来由的,叶重忽然感觉到这个夏天的燥热,连风吹过肌肤,都是带着热浪。

    李安却看见风吹起衣袖下,她那一片未消的红痕。

    “小姐!怎么抓的这么厉害!”李安小心地托起叶重手臂,吹了两下,“这么一大片,现在还疼不疼啊?”

    “有一点。”

    李安立刻急了,“再去医院看看吧。”

    叶重看着掩住的两扇门,垂下眼睫,“不用,不是手臂。”

    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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