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叶重早早便起来了,客厅干净整洁,沙发归到原位,白宸已经不在客厅了。
陶染还没起床。
在小院里望了望,也没有看见白宸的身影,出去了?
这时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叶重一瞧,木门却是在外边闩上的,看样子还锁上了,这是怕她或者陶染出什么事?叶重有些哭笑不得。
叶重从门缝儿里瞧了一眼,冷不丁对上一只充满怒气的眼睛。
傅霆均?
大早上就遇上煞星,叶重兴致不高,她还以为是李叔来了呢。
门外的傅霆均也已经看见她了,心下一惊。
叶家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在白宸的家里?
傅霆均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忽然想起榆林湾交接那天的事和车窗里的红唇,是她!
这么说,榆林湾的确是被叶家小姐拿下了。
傅霆均心中惊涛骇浪,仿佛迷雾又蒙上一重,不过此行来的目的却并不是叶家。他隔着门喊道:“叶小姐,请问染染在里面吗?”
叶重懒得理他。
傅霆均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
于是又喊了一句。
还是没有动静。
想再喊一句,却有人在身后唤了他一句,“傅先生。”
转身一看,见到一个光头,是叶家的管家,叶安。
白宸从他身后走出,手中提着两个袋子,看上去像早餐。
傅霆均一看见他就冒火,只因有旁人在场,不然他的拳头都要挥上去了。
白宸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没和他说一个字。
这种完全被无视的感觉,让他莫名想起刚才院子里的沉默,他怒气上涌,咬牙问了一句,“染染是不是在里面?”
白宸这次回答了,“你要来接她?请便。”
傅霆均愣了一下,白宸的反应,怎么不太对?
上次在山上他也是说一句,白宸立马回击,现在怎么看着,像是不太在意了一样?
不过傅霆均也没有想太多,他主要是想见陶染,别人的事他一概不上心。
木门打开,傅霆均便冲了进去。
叶重则是冲着白宸淡然一笑,她看见他手中的早餐,“给我的?”
白宸点头,将简单的早餐递了过去。
后边李叔也进来了,微微向叶重点头示意,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箱子,“小姐,东西都带来了。”
叶重咬了一口油条,“白教授,是给你的。”
白宸打开一看,是崭新的……定制四件套?
他不太明白叶重的意思。
“都换了吧。”叶重眉眼弯弯,“这是老板的要求。”
白宸屋子里的那套陶染睡过了,她就是觉得不高兴,就想换了。
好在白宸也没拒绝。
屋里已经传出了陶染的尖叫声。
傅霆均直接将披头散发、裹成一团的陶染扛了出来。
陶染洁白的小腿露在外面,还不停的挣扎,喊着:“放我下来!”
叶重:“嚯!”
霸道总裁都是这样的吗?
傅霆均目不斜视地扛着陶染就要离开,却被一人伸出手臂拦住。
冷白的小臂上一道蜿蜒的长疤,就这样撞入陶染的眼帘。
陶染瞬时睁大眼睛,落下泪来。
“白宸哥,救救我,我不要和他走!”
若是傅霆均将陶染好好带回去也就罢了,这样抢人未免太侮辱人,这里是他的家,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
“放下她。”白宸声音冰冷。
“我若不放呢?”
傅霆均也快气炸了,傅二爷和傅澄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回家之后染染又不见了,若不是傅舒琴猜测,他怎么都想不通染染会在白宸这里!
他本来以为他过来陶染会很开心,结果她却如此抗拒,难道之前的感觉都是假的吗?
“让开!”
这两人一个像暴怒的狮子,另一个像执拗不移的山石,互不相让,加上一个悬在肩上的陶染哭哭啼啼。
叶重“啧”了一声,顿觉头疼,“这位陶小姐,不如跟我走啊?”
陶染停止了哭泣,傅霆均也震惊地看着她。
唯有白宸,听见这话之后竟然神色一松,主动让开了。
傅霆均心怀疑惑站着没动,而陶染则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宸。
但是她也是瞬间意识到,现场能救她的人可能只有叶重了。
她泪眼汪汪,向叶重求救。
叶重摆手,李安直接会意,然后陶染就看见那天将她抬去医院的十几个大汉一拥而上,将她强行从傅霆均的肩上拽了下来。
傅霆均虽然是男主,但又没有大力王设定,自然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只能看着大汉身后的陶染红了眼睛。
“染染,你真的不愿意和我走吗?”
傅霆均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只是他自己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所有事好像都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我……我……”
陶染身上裹着傅霆均的外套,脸上泪痕未干,她“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
傅霆均的目光突然刺向白宸,“难道你真得喜欢上这个小白脸?!”
“你说什么!不关白宸哥的事!”
“事到如今你还在维护他!我以为你带他回家只是为了刺激我,所以我迫不及待地公开身份,证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以在一起,我以为我们的心思是一样的,可是我错了!”
傅霆均悲痛的神情使陶染全身发抖,她反驳着,“不……不是这样的……”
好乱,好痛苦,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那是什么?”
傅霆均终于颓然下来,连续几日的工作令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染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陶染咬住了下唇,似是非常为难。
“好!好……”
傅霆均自嘲一笑,拖着疲累的身子像前走去。
路过陶染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慢慢地走远了。
陶染背对着傅霆均离去的方向,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她捂着胸口,仿佛呼吸不上来,片刻后——
“白宸哥,对不起!”
陶染披着傅霆均的外套,像一只黑色的燕子,几乎本能地向着傅霆均疾奔过去。
……
小院中是漫长的沉默。
看了一整场戏的叶重终于忍不住,慢慢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吗?”
白宸清越的声音,清新如山中草木。
“还好,只是看困了。”
叶重低下头,从下往上看他的神色,只见他刀削般的脸上一片平静,黑如深潭的眸子中也没什么波澜。
叶重问道:“不伤心?”
白宸释然一笑,“下次见面,我会与她了断。”
心境通明,不过一瞬之间,陶染的选择非常明确,他不会挽留。
弃我去者,不可留。
原剧情中的痴情男二并不是毫无原则,而是建立在陶染暧昧的态度上。她一边想要逃避对傅霆均的感情,另一边又屡屡用白宸来抵挡傅霆均和家中的压力,最后假戏也成了真。
可白宸看似柔软可欺,却是一个果决、尊严感极高的人。
没有了剧情制造的欺骗与误会,明明知道她喜欢的是其他人,又怎么会毫无尊严地做一个舔狗?
他是性格孤僻执拗,可也不喜被人玩弄、欺骗和利用。
叶重便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他也看出来了,陶染不想主动说分手,那么就他自己来说。
男二白宸的悲剧主要就是来源于傅霆均和陶染之间的爱恨纠葛,了断后,白宸才可能从原来悲惨后黑化的轨迹中出来。
任务成功一大半,叶重伸了个懒腰,心情颇好,她扬了扬手中的早餐袋子,“走吧,先去吃早餐。”
二人进屋吃早餐,李叔已经又指挥大汉们去抬车了。
白宸看了外面一眼,尘土飞扬,那些繁乱的心绪也仿若这些尘埃一般,随风远去。
他想,他以后应当就会在榆林湾,度过余生。
叶重又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
白宸想想说:“不必要的见面就免了,我之前曾经答应她去观看她的毕业典礼,那时候说清楚吧。”
“哪个学校?”叶重忽然想起来,之前似乎有一个学校曾经邀请叶惊涛过去发表讲话。
“X大。”
叶重:“嘶,还真是这个学校。”
X大在南城算是比较有名的,叶重有点印象。
“怎么了?”白宸问。
叶重:“巧了,那家学校邀请我们家老爷子去讲话,可惜他刚做完手术去不成,于是就改成我去了。”
叶重脸不红心不跳的,才不是她临时决定要亲眼看着他俩分手。
白宸果然没有起疑,叶重心里笑了好几声,白教授明明是孤僻阴郁的人,但是只是看上去生人勿进,接触久了,竟然觉得他想法还挺简单单纯,他什么都不愿意深想,除了工作只愿意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二人愉快平静地吃完了早餐,李叔那边也已经将坏掉的车运走,现在在门口的是一辆新车,本来是白色,但是一行驶起来就会有彩色的珠光流动,很梦幻,很少女。
叶重:“……怎么开了这辆车?”
李叔拿手绢摁了摁不存在的眼泪,触动道:“这辆车总让我想起您小时候,扎了两个蝴蝶结,穿着白裙子,就像这辆车的颜色似的,喔~”
李叔捂住胸口,一副被自己的记忆可爱化了的样子。
叶重连忙打断他,“好了,走吧 。”
上车之后,她却看见白宸的嘴角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慢慢回去了。
李叔照常问叶重去哪。
叶重:“去医院吧,看看爷爷。”
李叔果然又要激动落泪,叶重叹一口气,唉,还能暗示地再明显一点吗?这是叶惊涛给她买的第一辆车,又说起小时候,不就是想让她去看爷爷?
不过就算李叔不暗示,她也该去看看叶惊涛了。
医院里。
一个身形剽悍的黑衣人拦住了叶重,他那满脸横肉的脸上的神情却带着点央求。
“小姐,您先回去吧,老爷他不想见您……”
对着叶重那双迫人的眸子,他说话底气不足。
叶重盯了他一会儿,直到将这大汉的脑门儿盯出细汗,这才轻飘飘地走了,没扔下一句话。
出了医院之后,叶重弯起眼睛,冲着李叔一笑,看,我也想看看他,但是他不见我。
李叔叹了口气,十分郁卒。
病房里叶惊涛吸着氧,透过特制玻璃,看见叶重转身离去的全部过程,苍老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