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鼍形拳
“王承舟，你等着！”
户怜心抓着门框吆喝了一句，仍旧气呼呼的，“陈卫红要是没说过那样的话，这一巴掌的仇，我跟你没完！”
回身看了一眼这个文静却执拗的女子，王承舟嘴角一阵抽搐，连忙催促几人离开。
许秀芹瞅得憋不住捂着嘴轻笑。
武国山咧着大嘴，一副落井下石的表情。
许世龙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
“老户，外面风大，领着怜心丫头回去吧。”
“等过些日子，她身体恢复一些了，再去蒲山乡找那个臭小子。”
“闹了半天，是陈正东那狗东西的崽儿，这就好说了。他要是敢不要怜心丫头，老子用拐棍把他老子的头敲烂！”
户福源忍俊不禁。
户怜心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终于露出了笑脸。
爷孙俩一起挥着手跟王承舟道别，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小院外面。
“姨，我真的装不下了……”
王承舟背着一个深青色行军背包，扭着脑袋哀求道：“等下我还要跟着老武骑五六十里山路，您想累死我呀？”
“你个臭小子，少给我装蒜！”
许世龙亲自把两瓶好酒给他塞进去，板着脸骂道：
“国山这兔崽子刚才对我说，你连碾场用的大石磙都举得起来，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算个屁呀？”
“秀芹，再把那一罐子麦乳精给我拿过来，我就不信塞不下！”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知道农民生活艰苦。这些玩意儿乡下更是不容易见到，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一尝。”
父女俩都快把王承舟装扮成忍者神龟了，实在是塞不下了才无奈罢手。
见他垂头丧气的，许秀芹忍不住心里的喜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好啦，不装了还不行吗？”
“你看看你，有便宜占还不开心，性子简直跟老爷子一模一样。”
“姨不是怕你回去之后把我们父女俩给忘了嘛。先说好，以后有机会来城里，一定要先到家里看看，记住了吗？”
“嗯！”
感受着她的热情，王承舟重重点了点头，弯起眉眼笑着。
“哼！”
武国山可真是吃味极了，酸了吧唧道：
“当大夫就是好，谁见了都是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
“不像咱们做公安的，人家见了咱只会感到害怕，早知道不当这劳什子了，没意思！”
“走吧！还愣着干啥？”
许秀芹哪儿能听不出他话里的醋意，没有搭理他，只是抿着嘴轻笑。
“许爷爷，秀芹姨，我们走了。”
王承舟暗自腹诽武国山这个傻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人家有意思似的！那么大人了，真是一点情商都没有！
欲速则不达，弄巧反成拙。
真是一点都不懂。
告别许世龙和许秀芹，两人蹬着自行车，回到蒲山乡公社的时候，天已黄昏。不过，看到那个等在公社大门口的俏丽身影，王承舟却觉得天地依旧明媚如初。
估计栾红缨早就下班了，不过却没有走，而是一直静静的待在门口等他回来。
见到她，王承舟立刻就把自行车甩给了武国山，冲上去拉着她的小手，头也不回的告别。夕阳西下，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两人映着远处的山峦，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有说有笑的向村子里赶去。
望着那对儿朝气蓬勃的背影，武国山站在公社大门口，久久出神，沧桑的双眼中满是怀恋。
一路回到家中，王红河和李玉珠果然看戏未归，王爱朵就更不用说了，肯定陪着她小芷姐一起去了。
偌大的院子，就剩下他们孤男寡女两人。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路，手心里早就黏唧唧的了，可仍旧不舍得分开。那股子滑腻粉嫩的触感让王承舟心猿意马，盯着她尚且青涩的小脸儿怔了好一会儿，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犯错误，索性又拉着她往后山走去。
栾红缨到自己家里居住已经好些天了，最近又实在太忙，一直没机会回去看望爷爷。王承舟更是事务繁忙，早就没怎么跟老栾头照过面了。
如今得了闲暇，怎么着也得回去一趟。
果然，离茅庐还有老远，栾修武就早早的站在山坡上遥望他们了。只是，见俩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向自己走过来，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萧瑟而已。
“师父，你咋知道我们要过来的？”
来到近前，王承舟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爷……爷！”
栾红缨脸上挂着甜笑，轻盈的跑了上去。
“诶，小红缨！”
老栾头立刻堆起笑脸，任凭孙女儿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却在转头看向王承舟的时候，脸色马上又黑了下来，“谁稀罕知道你个狗东西啥时候过来！”
变脸速度之快，倒显得他刚才的笑脸是假的似的。
王承舟从中听出浓浓的怨气，不由得呲牙一笑，正想跟老家伙开几句玩笑，可注意到他眼底的孤寂，心里一紧，瞬间便笑不出来了。
对呀！
师父又不是神仙，咋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们俩今天会来看望自己？
这不过是他天天站在这里张望，今天才终于等到俩人回来了而已。
王承舟顿时就有些尴尬，连忙把那两瓶好酒取了出来，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讨好道：
“师父，我知道你不稀罕我过来，可你还不稀罕这玩意儿吗？”
“今儿个我跟着武国山去了趟县城，特意给你赚了两瓶子好酒回来。你闻闻这味儿，是不是一看就是咱们喝不起的？”
“我跟你说，当时在饭桌上，一看到这酒，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你慈祥的身影。当时我就觉得，这酒我必须想方设法给您老人家带回来尝尝。”
“于是，我就仗着胆子，硬是骗那位老首长吃了药不能喝酒，一滴都没浪费，就把这俩宝贝给你顺了回来。”
“怎么样，徒弟对您够意思吧？”
听他油嘴滑舌的讨好自己，栾修武哪儿能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夸大其词的成分？可作为长辈，有时候并不在意晚辈说的是真是假，在意的仅仅是那点孝心罢了。
更别说闻着又熏又烈的好酒味道，立刻就让人心旷神怡，老栾头咋能不开心呢？
“娘的，算老子没有白疼你！”() ()
栾修武美滋滋的把两瓶子美酒抱在怀里，终于憋不住笑骂了一句。
王承舟冲栾红缨眨了眨眼，俩人一起陪着他笑了起来。
“师父，要我说，等这次秋收过后，你干脆搬到村子里跟我们一起住得了。”
栾红缨说什么都要给爷爷做一顿晚饭，王承舟帮着她打下手，弄得锅碗瓢盆叮当响，“秋收之后，一场霜降，天气就会转冷。到时候大雪封山，你自己进出不方便，我和小红缨来往的路上也有危险呀。”
“而且，你也知道，咱们公社就武国山一个公安，人手紧缺，小红缨要每天去公社报道，起早贪黑的，总是见不到你，心里时常会想念。”
“再说，您老人家说好给我打下手炮制药材的，您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栾修武原本还一脸凝重，可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忍不住踹他，直骂他个狗东西没有良心。
可闹了一通，他还是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区区一些积雪，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住在村子里是很安逸，可既然大队把护林的任务交给我，我本就应该在林子里待着，不能擅离职守。”
“小红缨那里……这样吧！以后，我隔三差五的就去你家一趟，在一起吃个饭啥的，知道她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栾红缨原本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听到他提出的折衷之法才松了口气，继续安安静静的做饭。
王承舟却眨巴着眼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师父，你确实不是报复我，才到我家蹭吃蹭喝的？”
“你个小兔崽子，我可去你的吧！”
栾修武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是个精细鬼？”
“老子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是整天被你小子算计着当苦力，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老子就是要去你家蹭吃蹭喝，你不服气？”
王承舟一阵呲牙咧嘴，忙道：“不敢不敢！”
“哼，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老栾头脾气上来了，揪着他就往外走，“上次教你的猴形和马形学的怎么样了？出来给老子耍一遍！”
“耍不好，今晚上不许在我这里吃饭。”
“耍得好，给我继续往下学！”
这老头，又开始公报私仇了……
王承舟不由得一脸苦涩。
“咦，你小子果然是学这两式拳法的材料啊！”
王承舟一伸手，栾修武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摸着下巴赞叹道：“确实不错，那个土夫子死的不冤。”
王承舟不由得一阵得意。
栾红缨听爷爷夸他，同样扭头望了过来，比自己受夸奖了还要开心。
“师父，这十二形拳还有因人而异的说法吗？”
“那可不！”
老栾头憋着笑，一本正经道：“像你这样的马屁精，又整天跟个猴儿似的，学起来这两式可不就快嘛。”
王承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幽怨的瞪着他。
老栾头终于扳回一城，不由得仰天大笑。
栾红缨同样咯咯直乐，身后的马尾辫都跟着一阵抖动。
“好了好了，老子不跟你说笑了。”
栾修武把脸一板，认真道：
“再学两式，你这十二形拳就算是过半了。”
“以后再遇上像那伙偷坟掘墓的歹人，就不用再装神弄鬼，招呼全村的老少爷们儿帮忙了。”
“你小子脑子是不错，可终究还是少了一些习武之人的霸气。”
“这点，你可真要跟你师姐学学。”
栾红缨刷着盘子，闻言，回过头，嫣然一笑。
霎时间，茅庐里如风雪迎春，百花盛开，天地清明。
师姐身上有霸气吗？王承舟一脸疑惑。可猛然间想起她说过的话，不由得摇头苦笑。
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一个能把这四句话类比到自己身上的小丫头，还哪里是什么霸气呀，那简直是俾睨天下的气概呀！
“鼍者，水中之物，龙之种，身体最有力，最灵敏者也。”
栾修武神色肃穆，已经开始传经了，“取诸身内为肾，以拳中之性能用其形，外和内顺，练之能消心君浮火，助命门之相火。”
“拳势顺，丹田气足，而真精补还于脑，身轻如鼍之能，与水相合一气，能浮于水面矣；拳势逆，则手足肩胯之劲必拘束，而全身亦必不灵活矣。”
“拳经云：鼍者须知身有灵，拗步之中藏奇精。安不忘危危自解，与人何事须相争？”
这些话说得玄奥莫名，如果不是王承舟懂得医术，还真被唬住了。
中医认为，心为君火，肾为相火，又叫命火。
君火在上，就仿佛悬在天空的龙珠；相火在下，藏于肾中，为水中潜龙。
心火来自于肾火，为阴中求阳。命火秘藏，心阳来源才充足，心阳才充盛，君火相火，各安其位，心肾相交。
若是相火妄动，肾阳虚损，就会造成“水寒不藏龙”，寒盛则相火上浮，君火也就成了无根之浮火。
虚则亢。
越是肾虚的人，欲望越是强烈。但是，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弄不出什么大的动静。
套用在鼍形上，它的技击理念就很明显了，那就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而它的动作也很奇特，讲究身肩与腰胯合一，开身势，如鼍在水中相浮之意。
又因为它极为讲究心肾之相交，所以，兼有了钻拳和炮拳的发力技巧。出手若钻，步伐若炮。
王承舟一通瞎捉摸，栾修武拳架势还没开始教，他就已经能脑补出个大概了……
“鼍形的步法与各形皆不相同，步斜曲，两足胫骨相磨，不着地随进，右足着地，左足不跟，不落地随进。”
栾修武皱着眉头，尽量详细的解释着，最后生怕他听不懂，索性当场演示起来，“给我好好看，好好学！教三遍学不会，就等着挨打吧！”
只是，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瞪圆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王承舟早已摆出一模一样的架势，分毫不差的随着他演示起来，嬉笑道：“师父，这玩意儿哪用教三遍，一遍我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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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里停电了……先更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