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夜II

    去到了九叔所在城镇,蔗姑却突然拿起了乔,不着急去见九叔,而是住进了旅馆里,让九叔来求她。

    九叔也是豁得出去,就这么献身出去给了蔗姑。

    雷枝也贴心地迟少少再出现,将师父的信件交给了九叔,请求他过南洋帮自己师父。

    九叔自然很是愿意,不过,要等搞定魔婴之后。

    这样,雷枝便也欣然加入了帮忙。

    九叔他们计划是这样的,强行逼魔婴出来会伤害到母体,所以,他们打算通过跟灵婴一起玩耍而引出魔婴,从而抓住它。

    为此,九叔还亲自上演了一出舞狮。

    计划进行得很好,魔婴果然耐不住对灵婴欢笑嬉闹的嫉妒而脱离了母体,前来破坏,然后,被九叔一举抓住。

    就此际,被魔婴蛊惑的女佣跳了出来,欲护主袭击九叔。很突然,但是,她没成功,因为她让雷枝一道符给定住了。

    “啊,这种蛊惑人的手段倒是不错。”事不关己,雷枝欣赏地打量着被魇住的女佣,翘了翘脚去问一旁袖手旁观的苏雄,“你呢你呢,有没有这种本事啊?”

    以前当然没有,但现在——苏雄勾了勾唇,凝视着雷枝慢慢俯身。

    雷枝本来仗着有双荧惑蛇瞳,以为不会被迷住的,但是,她太低估此刻的苏雄了,随着苏雄的靠近,她的表情逐渐由清明变得恍惚。

    她几乎要被他吻上——

    “小心!”忽然间,一声大叫打断了这鬼迷心窍,雷枝跟苏雄双双循声扭头。

    就是这么一下没反应,只见那挣扎窜出的魔婴就这么直直撞上了雷枝,钻了进去。

    好一出意料不到。

    雷枝立即捂住了嘴,欲吐想呕。

    阴寒带邪的母体,无法孕育出阳间的生命,但正好,合适同样阴寒的鬼物。

    那不是它向往的,温暖柔软充满生机的地方,这里柔软是柔软,却是个阴冷的充斥不正灵气的血肉胞宫。

    没办法,虽然不喜欢,但这也是它目前能找到最好的庇身所了,于是,它准备长出血脉去牵连这个胞宫去获取联系。

    没有这个机会,下一瞬,整个胞宫都长满了不欢迎的利齿,每一个尖端都流着黏稠的蛊毒。

    “妈妈,妈妈,好痛啊,妈妈,放过我啊!”

    “妈你命,以为钻入我肚就安乐啦,小鬼,我等阵子就让你变正“小鬼”。”雷枝收回因为在肚皮上画咒而染血的手,恼怒地发着脾气。

    在南洋邪/术之中,有的是炼小鬼的手段。尤其是这个孽婴,居然以为她好欺负,直直撞入来就以为她会对它产生母爱,供养它,她怎么可能嘛!

    被偏离正道的降头师养大的少女,惯势得从来任性妄为,怎么可能因为撞上来的骨肉就学懂无条件的爱呢?

    “小枝!”九叔迟来一步,叹息,“有些麻烦了,如果是普通人,我还能逼出来,但现今你身体蛇性未除,半命属阴,要逼出来的话……”

    “九叔你放心,这方面师父有教过我的,不过,我自己做不到……”雷枝随即在九叔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九叔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骚了骚头,不自在地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一旁的苏雄距离甚远,却还是凭着阴耳窃听到了低语,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拳头也攒紧,整个人都变得凶戾起来。

    然而,没人在乎他的变化,雷枝跟着九叔蔗姑进入了大帅府里。

    “叔叔,叔叔!”苏雄低头,看到了刚刚因为魔婴而躲起来的灵婴们围住了自己。

    “你咁大个了,你妈妈都不要你吗?”灵婴好天真无邪地发问,还好心邀请,“咁你过来同我们一起啊,我们一起玩,就不会孤单的了!”

    “对啊对啊,一起玩!”

    “不孤单!”

    “一起玩!”

    孩童们嬉闹的声音冲淡了苏雄的愤怒,他摇了摇头,拒绝了灵婴们,“她没有抛弃我,而我,也绝不会让她走。”

    “永远!”最后,他还像毒蛇嘶鸣一样强调,然后一甩外套,消失在了原地。

    “欸~”有灵婴叹息,“又一个魔婴哦。”

    “嘻嘻,还好大个!”

    “等他明白到,他会来我们这边的。”

    “到时候让他陪我们骑大马!”

    “骑大马!”

    “好啊!”

    “玩咯!”

    灵婴们又四散开去玩耍。

    -

    入到大帅府里,正好碰上米其莲胎动要产子,而原本胎儿的灵魂已经被魔婴吃掉,如果勉强生出也只会是个白痴,为此,蔗姑又出到去召唤个灵婴来作替补。

    当然,这些都跟雷枝无关。

    雷枝召出藏在衣襟里的蛇蛇,朝它们眨了眨眼,沟通完,就抓着蛇蛇,一仰头,吞了下去。

    接着,她就对早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秋生勾了勾手,秋生立即撒了欢蹦跳到了她身边,近了却又突然腼腆起来,不好意思地叫道:“小枝。”

    “师兄。”雷枝一把扯住了秋生的衣袖拉近两人距离,笑得乖巧伶俐,“借点阳气来嘛~”

    “啊?”秋生只来得及发出声疑问就被雷枝拉入了房内。

    被随手搁置在一旁案几的精美的牡丹灯笼里抖动着,里面的烛火陡然变作了阴诡的绿色,照得一片惨光出来。

    突兀出现在房门口的猛鬼嫉妒得要命,却无法去阻止屋子里面发生的一切。

    要怪就怪,他是个死人,只有阴气,没有阳气。

    直到次日清晨,门才打开,脚步虚浮的秋生跌跌撞撞走了出来,被文才一把扶住。

    “嘿嘿嘿。”文才笑得憨,“师父交代过我的了,已经在厨房给你煲好了补汤,炖足了一晚上的,来,我扶你过去啦。”

    蔗姑偷笑着,正欲进房间看看雷枝情况,却被苏雄眼风一扫震住了,连连后退到了九叔身边才压住了惊。

    他们就这么眼见着这猛鬼进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人鬼殊途的哦。”蔗姑小小声放着马后炮,又动了动九叔,期望他应下自己。

    “诶……”九叔掐指一算,对蔗姑摆了摆手,叹息,“孽缘啊,孽缘啊。”

    -

    进到房间里面,苏雄就见到了正从床上坐起的雷枝。

    她又举着手,对缠在她指尖的蛇蛇们温声细语:“怎么样,好唔好味?”

    蛇蛇们最近吞了红白双煞,现在又吞下了被阴力阳气炼制的魔婴,因着蛇性还没消化完全,此刻懒懒的,对雷枝的关心也只是微微甩了甩尾巴。

    雷枝点了点头,目光满意地从蛇蛇们头上出现的小鼓包离开,然后才把注意分给已经近前的猛鬼。

    “怎么了?”雷枝不解,“你又在生气什么?”

    苏雄猛地逼近雷枝,鼻尖碰着鼻尖,用着亲密的姿态威吓:“我讨厌别的男人碰你。”

    “嘻。”雷枝失笑,将一旁散开的头发拢了拢,准备重新扎好辫子,“你嫉妒?难道,你真的中意上我啦?”

    她的发绳被苏雄抽走,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把梳子,自然地接过了给她梳头的动作。

    又那么好?雷枝开始有些意外,却很快就理所当然地享受起苏雄的服务来。

    “我说是又怎么样?”然后,在她要睡着的时候听得了这么低沉的一句,整个人又清醒了。

    她的辫子也被扎好了,出乎意料的整齐美观。

    “你又想装喜欢我骗取我信任啊?”她拨动着头侧的发带,心念一动,牡丹灯笼凭空出现,烛火也随着一暗。

    猝然,苏雄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本该是五体投地的,但是他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倔强地盯着雷枝。

    雷枝伸出脚踩在了他肩膀上,端着天真无邪的脸说着的却是淡漠的话:“别这样看我,我真的会以为你中意我的。”

    “不过。”雷枝声音又多了些恶劣,“就算你中意我,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绝对要受我控制。”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话,本来应该招致苏雄的暴怒,然后撕开虚与委蛇的假相咒骂她的,就像当初那样。

    可是……事情好像真的不太对头。

    雷枝竟然看到了苏雄笑了,十分满足的,又极度病态的。

    这是不能作假的。雷枝视线被吸引往下,又惊异地回到了他的脸上,啧啧称奇:“你坏掉了?”

    回应她的是猛鬼突破她使令的桎梏而抓住她脚踝的手,惨白的面庞如被侵占地盘的豺狼,残忍又狡诈:“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所以要舔干净吗?

    雷枝对着手上的蛇蛇用眼神表达了对鬼的不解,她不懂,蛇蛇更不懂,只懒懒地又摆了摆尾巴。

    算了,鬼好用就行。雷枝愉快地接受了,然后把蛇蛇放进了一侧的枕头上免得妨碍自己。

    -

    雷枝带着九叔一行人回到了南洋,却在即将抵达家门口陷入了一个奇境之中。

    在这里,她跟其他人失散了,而明明刚刚还是白天,却在她跟他人失散后变成了是昏暗的密林。

    不过,这并不能让她慌张。

    心念一动,灯笼就出现在了她手上。

    她提着莹润如玉的灯笼,在此不见天日的黑暗丛林中,犹如提着一盏浮动的月亮。而月亮之上,没有清冷娴静的玉桂,倒有艳丽妩媚的牡丹。

    她晃了晃灯笼——也没有玉兔,有的,是个穿着西装的吴刚。

    苏雄凭空出现在雷枝身边,不爽道:“摇得我头都要晕了。”

    “死鬼一个还会头晕?”雷枝踢了脚苏雄,努了努嘴凶道:“还不是想看我笑话,别得意,我被困住了,出不去,要是死在这里,死之前我一定烧了你这个破灯笼。”

    苏雄被踢倒是不痛不痒,纹丝不动,听雷枝威胁才似笑非笑应了一声,半蹲下来,催促道:“上来。”

    雷枝这才得逞地扬扬下巴,跳上了苏雄宽厚的背,开心地拍着他的肩:“驾!”

    一时之间,浑然不像被困住在迷阵之中,跟嬉游似的。

    无论如何,她身边除了蛇蛇,还总有他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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