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订本在翻动，上面黑色的印字工整表达内容，令人观览得方便。
看完了最后一页，应岑岑满意地合上了订本，意犹未尽。
凌之听到了收整的声音，判断应岑岑看完了，紧张中又带着期盼问出声：“怎么样？这次？”
“非常之好啊！”应岑岑夸奖出声，同时不免疑问多多，“不过跟你以往风格好唔同喔，悬疑气氛把握得非常之好，其中那个马仔被劏的描写，好真实好入骨，恐怖到我发一身冷汗。”
“还有，凌之，这个。”应岑岑敲了敲合订本，“是你自己打的？”
以往，都是凌之录音给应岑岑去听，确定好细节之后再安排人去打稿的。
“……”凌之迟疑地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得含糊，“阿敖帮我打的。”
“阿敖？”应岑岑从记忆中搜寻到对应，毕竟，这个看着就一身危险气质的人很难令人不印象深刻。
但是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应岑岑就更奇怪了，凌之向来没什么朋友，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让她很担心。
“讲真，你点认识他的？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上次还帮你打走理查德那个衰人，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掺杂着自己意识不到的嫉妒，应岑岑越说越觉得凌之已经是受害者了，“你又看不到，知不知道那个人看上去就很复杂？你小心被骗了都不知道。”
虽然看不到，但是对于邱刚敖的“复杂”她早有体会，不过……凌之连忙摆手替人解释：“阿敖，他没有伤害我的，你放心。”
“现在没有，或者迟点有呢？”应岑岑还很忧虑，“就跟那个理查德一样，面试时候鬼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啊，说起来，这个人渣有没有再来骚扰你？其实上次他做的事就应该报警……”
凌之害怕应岑岑再深究下去会发现不妥，只好设法引开她的注意力：“他不会再来了，就算再来，阿敖都会保护我的。”
顿了顿，凌之迟疑着补充：“阿敖他是我男朋友。”
“你话咩！”果然，应岑岑重点马上偏移，“阿之，你确定？”
就在应岑岑要进一步劝说凌之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话题人物——邱刚敖，回家了。
最终，在凌之耳边嘀咕着有什么不妥一定要跟她说后，应岑岑拿着稿子离开了，临走时还狠狠瞪了邱刚敖一眼。
邱刚敖不以为意，心情很好地关上了门，毕竟，要走的那个不是他。
“对不起，岑岑她只是担心我。”虽然看不到，但是以对应岑岑的了解，凌之都猜到她对邱刚敖不会有好面色。
他走近了她。
大概是去过了灵堂之类的地方？凌之闻到了香灰的气味，露出了有些担忧的神色，“阿敖？”
邱刚敖握住了凌之的手，干干净净的，柔软得他总是要用上些力去握紧，才能确定它是真的到手。
“我明白，她很关心你，朋友突然之间交了男朋友，会担心也很正常。”他听到了。
凌之不自在想要抽开自己的手，有些结巴地解释，“对…对唔住，我头先这样说只是唔想她追究理查德的事。”
哦？有人想不认数。
邱刚敖制止了凌之的退缩，慢条斯理地五指扣入她的五指，“应该我讲对唔住，从来没问过你。”
力度收紧，扣实到掌心相贴。
“做我女朋友好唔好？”不可以背叛他的女朋友。
面上敏感反应着邱刚敖视线的热切，凌之分辨了下自己的心绪，没有抗拒，只是缺乏经验而不擅长处理。
于是，她犹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选择的关系得到盖棺定论。
满足的喜悦伴随的是暴虐。
他今天在灵堂碰上了张崇邦，不愧是邦主，已经对他们有所怀疑。
他一定不会输的！但是……
邱刚敖盯着凌之，有种迫切地想要将她藏起来的冲动，这么大的活人，怎么藏起来呢？他无辜又脆弱的女朋友，是不是要吞吃入腹才能够保证安全？
癫狂的思维方式已经拐入了异常的回路。
“阿敖。”疯狂的想法在呼唤下悬崖勒马。
“你好像不开心？”凌之试探着回握了邱刚敖的手，主动的感觉并不是很坏，“你出去发生了什么？”
“我今天碰到了一些，污糟邋遢嘢，令人反胃，作呕。”扬起一个如果她能看到会心惊的笑容，邱刚敖探身吻了吻凌之的眼尾，不正确地想，她看不到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会看到那些恶心的东西。
“现在看不到了，不要再去想了。”凌之宽宥而温和地笑了，用另一边空着的手去拍了拍邱刚敖的头，抚摸他卷卷的头发。
只有这种时候，她会产生的自己又养多了只狗的错觉。
温馨的一刻，但效用太低。邱刚敖偏了偏头去吻凌之的手腕，张口，细细密密地咬嗜……
这点也跟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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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岑岑不得不承认，有了邱刚敖存在，凌之的小说写得越发好了，作为一个编辑，她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我查过了，虽然他以前都是警察，可惜四年前就因为过失杀人坐监了。”作为朋友，应岑岑仍旧试图让凌之再考虑清楚。
“他不是有心的，你都话了是过失。”凌之早从邱刚敖口中听过他的过去，并不意外。
“就算是这样，但他始终坐过监嘛，现在也是没份工作，看怕以后都难找工作，他这样，就全靠你养啊？”
可惜，讲到这份上，凌之还是没有如应岑岑意动摇，而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我唔介意。”
“哎呀！真系被你激死了！”应岑岑见凌之执迷不悟，也知道暂时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能徐徐图之，便也不再多说。
“哼，迟早你会知道的。”应岑岑收拾好文稿放入文件包，“不过，起码他以前还是个叻警察，你同他拿多点料去写小说都好。对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你有预备没有？提前剧透下给我知道。”
“大概有几个想法，但是具体选择边个还言之过早”凌之对待小说也一样的坚持，“故事还在发展中嘛。”
“好啦好啦，那我就等着吧。”
凌之自己也很期待故事的发展，到了晚上邱刚敖回家也跟他提起了这个话题。
“如果是你，会钟意怎么样的结局呢？”
“让简信一班人成功施行完美犯案，然后远走高飞咯。”
“我都有想过这个结局，但是……会不会太邪恶了？”
“如果以后有人买你小说去拍剧的话，他们自己会改的。但是作为小说的话，我觉得让读者看着开心才对。不过，都看你，毕竟，你才是作者。”
说话间，凌之靠近了邱刚敖，嗅闻了几下，香波混合的血腥味，“你受伤了？”
不能小看自己女朋友啊，应该再洗多一遍的。邱刚敖的目光森冷下来，他的计划本来都好好的，可惜公子不争气，还是给他们招来了首尾，还导致了阿华被抓，公子不得不死。
但这跟凌之无关。伸手揽抱住人，邱刚敖放轻了声安抚，“不是我的，放心。”
“你又在做危险的事。”凌之抚摸上了邱刚敖的脸，神色仍然担忧。
她要跟他说教向善吗？邱刚敖还挺期待的，坐直了身，准备接受洗礼。
“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事实并不如应岑岑想的那样，邱刚敖是有交家用给凌之的，“太危险了，你不要再做了好不好，就算你没有钱，我都不介意的，我可以养你。”
意料之外的话语令邱刚敖愣怔下，继而忍俊不禁，埋首进凌之的颈弯发出沉闷的笑声。
接着，笑声跟呼吸带起的冷热继续攀爬，缠在凌之耳边，“你当我是狗啊？”
虽然曾经有过这样的错觉，但是凌之当然没有真的这么认为，正要解释，那些话语还没出口就被提问者抢先索取吞吃。
好一阵，这个解释才算完。
然而，有人还没满足，想要更多。
被惯得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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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简信死了一个队员，救出一个队员，一换一，损失可控，还炸死了两个仇人，计划实行完，完美结束。”邱刚敖向凌之提供着小说的思路，想起爆炸那一幕，仍是畅快。
“这样就没有波折了。”凌之手无意识虚点着，“所以，方毅不会就这么死的，如同莫里亚蒂跟夏洛克，下一章，我会写方毅没真死到，他会再出现阻止简信。”
邱刚敖笑容消失了，他打了电话给阿华。
现实是，或者多益他那句“祝你好运”，张崇邦跟他老婆真的没什么大碍，甚至她老婆肚里的BB都完全没事。
真的是被“作者”眷顾。
“以方毅对简信的了解，他一定会察觉简信真正的目的。而简信已经搞大新闻，被通缉，要合作那边的反派阵营也一定不会顺利。”
……
一章又一章，凌之写出了邱刚敖并不乐意见到的结局初稿。
而现实也在朝这个线路进行。
尤其在泰国佬真的提出反悔不跟他们合作的时候，邱刚敖想起凌之写小说的内容，有种被透题的啼笑皆非。
他没打算放弃自己的报复，这场报复从开始就没有退路，但是，现在为了凌之，他愿意接受理智给愤怒降压。
计划，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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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之不安地等待着，命运对她是否网开一面。
一圈又一圈，绷带被解除。
随着束缚的变轻，她的心却越发紧张起来。
最终，绷带被完全取下。
“慢慢地，睁开眼试下。”护士姑娘鼓励着凌之。
凌之微微睁开了些眼，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看到的不再是黑暗。
初初还是朦胧，但随着器官对外界的适应，神经也逐渐被激活，她看得越来越清楚。
“恭喜你，手术成功。”医生听完她的描述，记录好，给她肯定的信心。
凌之很想哭，又怕伤到好不容易复明的眼，生忍硬忍了下去。
嘱咐着要再留医观察几日就能离开，医生跟护士退出了病房。
凌之带着不安跟好奇用眼睛去探索着，她不是天生的盲人，五岁时候发生意外才失了明，现在的一切跟她的记忆做着对比，有一种隔世的梦幻感觉。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闻声看去，眼睛先冲撞进鲜艳的五颜六色——是花。
“对唔住，头先塞车佐。”邱刚敖看到了愣愣看着自己的凌之，他就知道，手术成功了，松了口气，为凌之高兴。
声音她当然熟识，但是……凌之看着来人，虽然认知上知道这个是自己的男朋友，却还是因为视觉上的陌生而感觉奇怪。
“阿敖？”凌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走近的邱刚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邱刚敖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笑容淡了淡，把花递给凌之，“送给你的。”
凌之生疏地接过了花，是她熟悉的香味，摸着也是熟悉的柔软触感，“原来看着是这样。”她喃喃念到。
“是不是我的样吓到你了？”邱刚敖指了指自己面上的疤痕，状似抱歉，隐藏的攻击性却已然蠢蠢欲动。
“唔系……系我不习惯。”凌之抱歉笑笑，指着花问，“这个就是玫瑰？”
“嗯。”邱刚敖坐到了凌之旁边，打量着她，确认着她到底有没有嫌弃。
“这个呢？”
“都是玫瑰。”店员有跟他说过名的，但是他不记得了。
“但香味不同啊。”凌之觉得不对，但是算数，好奇心仍旧旺盛，“这个呢？”
“叶咯。”
“叫什么啊？跟那边的不一样喔。”凌之指向窗外的树叶示意邱刚敖去看，反而被他抓住了手。
“小姐，我唔系植物百科全书。”他笑起来。
“对唔住。”凌之低下头盯着花，不敢看人。
“你紧张。”邱刚敖揭穿了她。
“我还不太习惯。”凌之老实点点头。
不太习惯，再适应就行，不是要逃走就好。邱刚敖决定包容女朋友这点小小的问题。
“闭上眼。”凌之听话闭上了眼，她从能看到开始就太兴奋了一直没怎么眨眼，合上才发现用眼过度的酸涩，但是陷入黑暗之中，周遭一切又回到熟悉之中。
也回到了不安之中。
凌之想睁开眼，但是被察觉她的意图的邱刚敖捂住了。
唇瓣绽开，花束随之落地。
散乱一地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