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瞧小县城里的官，特别是小官。
前几年计划生育抓得紧，二胎户口难上，他一个户籍科科长就赚的盆丰钵满，家中早盖了小洋楼，儿子儿媳在大城市买了两套房，出门皆是名牌豪车，不过毕竟要避嫌，一般来局里他都是麻衣布鞋，再配上那辆破三轮，等再过两年退休了就搬到外地去，再也不回这个又穷又乱的小县城。
油水这几连捞得也不如从前了，本想着就这么混到日子就罢了，谁承想又接住一个大馅饼，有人给他一笔极丰富的报酬，要的东西也刁钻古怪，二十年前三月所有户口登记记录，只要女孩的，还得是收养的，条件划分的很清楚。
鉴于乡下有孩子出生几年了有不少要上学了才过来上户口的情况，月份情况确定不了，但年份一般错不了。
只需先找到县里户籍上所有二十岁的女孩，至于收养还是亲生，这个倒是有些难度，不过他手底下有的是干活的，县里总共六个乡，五个镇，人口调查的消息先下达下去，届时具体情况再分给镇长村长，谁家的孩子是收养的，交换的，每个村的村长还能不清楚吗？
何保全近日可谓是喜从天降，出门进门嘴里都哼着小曲，这事办好，钱可马上就能到手，他甚至可以不熬到退休，直接辞职去大城市享受！
又疑心底下人干活拖沓，毕竟这也是常态，何保全泡了杯茶水，进了办公室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今朝醉。
加上黑杆李靳，六个男人坐在舞池旁的包间里，门开着，外面玩的正疯，身旁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李靳毫不含糊，亲自点名要的几个公主，个个都是今朝醉的排面，游戏玩的正嗨，就瞧对面电梯开了，罗译站在里头。
一群男人，常年跟冰冷的刀枪打交道，如今美人在怀，几杯酒下肚，没几个把持得住的，李靳赶紧去关门：“五哥过来了，都收敛点！”
话音刚落下，包厢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李靳急急忙忙的起身关门他是看到了的，一进门，瞧着一人身旁一个女人，个个衣衫不整的模样，罗译脸色不太好看。
瞧他进来几人更是齐刷刷站起来：“五哥！”
几个公主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显然都有些慌了神，到底也都是经过训练的，一人带头马上也都规规矩矩起身站着。
罗译点点头没说话，转过身在一旁沙发上坐下，外人在场，该留的面子还是得留，毕竟都是男人，还是热血当头的年轻男人，有欲望才是正常现象。说难听点，又都是一群皮糙肉厚的亡命之徒，□□钱财同等重要，是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不会多说。
只他往那一坐，说冷不冷的脸色，包房里气压也随之骤降，一时也没人开口，气氛似乎也紧张起来，几个公主面面相觑也没人敢做出头鸟，只老老实实在旁边坐着。
这个场合也不合适谈正事，罗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瞧着桌上有烟，伸手拿在手里，瞧着上面几行缅文，随手掏出一根咬在嘴里，朝沙发背上一靠，面色少见的轻松：“这个腻人，偶尔抽抽还行。”
此话一出一旁几人虽没言语，紧绷的弦却是松了不少，李靳也伸手去拿：“是太香了，不过阿虎就爱这一口。”
这头阿虎被被点了名，不觉后背一紧，不自然笑一笑：“感觉别的都没什么味儿。”
岚云算是蒋梦手底下的第一大将，胆量见识都有，给姐妹们一个眼神后就端着两杯酒朝罗译走，到底是受过训练的，短短几步路就扭得让人移不开眼，声音更是媚的勾人无形：“罗先生，上次你喂甜甜喝酒她私下跟我们炫耀好几天，我们都羡慕死了，我次我可逮住你了！”
岚云笑吟吟的走上前，那股子香水味扑面而来，罗译没动，神色间喜怒不显，瞧着递过来那酒杯，伸手去接，人却想玩花的，半路又给转了弯。
“直接喝有什么意思啊！”岚云顺势贴着人坐下：“要喝就喝个交杯。”
身后几个弟兄却是乐了，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是男人这种事情总能轻易调动起他们的神经，罗译却是没动，神情懒散的倚在沙发上，嘴角的烟头忽明忽暗，似乎刻意吊着人家。
岚云也不觉得尴尬，只笑着又道：“放心吧罗先生，茜茜不会知道的！”
众所周知在背后说人这事玄而又玄，迷信点背后不能说曹操，科学点也有说法叫墨菲定律，总之话音刚落，门口就站了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最近唐茜茜在今朝醉的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她入这行时间不算长，蒋梦花了大价钱刚从红色天地撬过来的，用蒋梦的话来说：真是个是个尤物，多少钱也得给撬过来！
人穿着纯白连衣短裙，前凸后翘，齐腰长发，走的是清纯玉女路线，舞池灯光开得本就暗，顶上灯光花花绿绿一明一暗，扫到人脸上，再配上那恰到好处的委屈模样，更是叫人看了心里痒痒的。
唯一一个住在二十楼的女人，李靳自是给足了面子，忙着上前一把拉过岚云：“来来来，我来跟你喝交杯！”
岚云愣了一愣却也马上反应过来，顺势挽住李靳，跟人喝了个交杯，这才转过身看着门口笑吟吟的：“茜茜妹妹你可别误会，这酒罗先生可没跟我喝。”
瞧着沙发上那人，唐茜茜心中又酸又怒，对着这样的人，几个月下来说不动点真心那是假的，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虽传出去是在楼上住了几个月，但不干那事的时候他甚至连卧室门都不让她进，每次一完事也是她自己灰溜溜的去客房睡，白天更是从不让自己上楼。
一个人的情绪感情全在眼睛里，瞧着那双似笑非笑，冷冰冰的眼，对你有无真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提这些，就连干那事的时候那双眸子都是冷的，虽然她是做了这一行，可谁又想一辈子干这个！如今真遇到个让她动心的，真的是想留住了。
都说露水情缘还有三分真心呢，在他这里她却是一分都没感觉到。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别的资格，但在这些公主面前优越感还是有的，唐茜茜淡淡一笑，落落大方的走到罗译身前：“我这衣服好不好看？”
罗译没说话却不觉轻笑出声，伸手将人揉进怀里，偏过头瞧她：“刚买的？”
一旁众人极有眼力见的开始玩游戏，外面换了首劲爆的DJ舞曲，阿虎更是直接起身去舞池里玩，气氛顿时火热起来。
这头唐茜茜红着脸顺势贴在人怀里，眼神却是不经意瞥了岚云一眼，又贴到人耳朵旁边：“嗯，专柜打折刚买的，第一个穿给你看。”
“打折？打什么折？”他哪能听不出话里这心思，罗译听得一笑，吐出口烟，大手在人腰上揉一揉：“上次不是给了你一张卡，下次别买打折的东西。”
唐茜茜缩在人怀里，声音略带娇嗔：“打折有什么嘛，咱们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罗译微愣，偏头瞧她一眼，脸上笑意不减，放人腰上的大手却是收了回来，又从桌上拿起烟盒，掏出一根咬在嘴里，偏头点燃，吸一口才靠回沙发上，又看人一眼：“喜欢什么买什么就是，这点钱我还不至于花不起。”
唐茜茜不敢再多试探，起身去拿话筒：“我唱歌给你听。”
……
随着人玩闹一整个上午，吃过午饭，罗译这才叫了黑杆几人上来谈正事，xly那边又定了大批量，价格再次翻高，但因上次那件事，黑杆不太愿意再做这趟生意，毕竟那群人实在毫无信誉可言，战乱国家运输又麻烦的要命。
罗译垂着眸，将手里的烟蒂摁在茶几上：“联系那边，再涨百分之二十，全部入我们自己的账户。”起身拿了瓶水一口气喝完，转身又看黑杆，眸黑而沉：“我和你一起去。”
黑杆做事谨慎小心，犹豫半晌才又说：“五哥，会不会太冒险…”
罗译将手中空瓶随手丢进垃圾桶，神色如常看他一眼，却是勾唇笑笑，反问一句：“只涨的百分之二十有多少？”
黑杆一愣，呆了一呆，在心里算了一算：“大概有五个亿。”
罗译没说话，却是从冰箱里又拿出瓶水扔给黑杆，脸上笑意褪去，嘲弄十分：“人为财死，拿命拼一拼也不亏。”
………
他当时受伤的表情，烙铁一样刻在她心里，吴寻心中煎熬，却又怕被人看出来，面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私下却是趁着洗澡偷偷哭了几次，熄了灯更是不敢闭眼，她的性格内敛，寝室中本就属她话最少，经此一事更是一句话都没有了，拿着资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不吃也不喝。
人本就瘦，这么一番折腾体重更是直线下降，甚至连眼眶都凹进去了，礼拜五这天终于撑不住发起烧来。
最后一节晚自习，老师也不在，极个别胆大的直接不来了，她们寝室暂时还没这种情况，除了不一个班的孙燕，五个人一个也不少。
一旁王冉微最先发现她的异常，两人都是内敛斯文的性子，私下里关系多多少少要更为亲密一点，瞧着人双颊通红，观察了一会儿才偏头问：“吴寻，你脸怎么这么红？”
一旁李丽云闻声也看过来：“是啊！”说着伸手去摸，更是吓了一跳，不自觉加大了音量：“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此话一出前位的宋玥，赵璐瑶二人也转过身来看，吴寻这才抬起头，自己拿手去摸额头，脑中晕的不行，眼睛看人也模糊不清。
“应该没发烧，我就是头有点晕…”
王冉微也过来摸她：“怎么没有啊，都这么烫了！”
“赶紧去医务室吧！我就看你这两天不对劲！”
“我陪你去！”王冉微起身扶她。
吴寻连忙摆手：“不了！没关系的！等下放学回去买点感冒药就行了。”
几人拗不过她，只又各看各的题，王冉微却是放心不下，从包里拿出纸巾又往上面倒了些水，贴在吴寻的手肘动脉上：“贴着可以降温，我小时候发烧我妈都是用凉水浸湿毛巾给我敷的。”
吴寻嘴上话说不出来，心里却是感动的不行，忍不住鼻尖又开始发酸，又怕人看出不自在，只轻轻偏过头才说：“谢谢你，冉微。”
王冉微笑一笑：“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朋友。”
吴寻没说话，脑仁仍是昏昏沉沉的，腕上微凉的触感微乎其微，这会儿头也竟跟着疼起来，她又去摸了把额头，也没试出什么，估计着应该是烧的不低，瞧着资料上的字甚至都有些发飘了，恍惚间，她忽然想到上次发烧的时候还是在振高的医务室，他忙前忙后的跑，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
如今想想仿佛只过了一节课的时间，似乎他还在前位坐着，遇到题马上就会转过来找她。
又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原来他们已经经历那么多事情，原来他们已经再无可能。
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再去谈爱情就有些可笑了，有些事吴寻本能的刻意不去深想，却又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忽然跳出来，就比如那人的这句‘你是爱他的人还是条件？’就曾在夜里问过自己很多次。
平心而论，那晚对他说的狠话也并不全是假的，喜欢是真，别的方面若要她指着良心说没有那也是假的。
忧思过虑，夜里睡不着已是常态，她自小就有这个问题，听了什么话先是极速的自我安慰，面上似乎毫不在意，在床上一躺，心里就开始煎熬，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两个声音说话了。
那个‘声音’往往拆肉见骨。
‘贱不贱？都已经去卖了还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真就像人说的，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脑中跳出这句话时吴寻浑身猛的一炸，手脚更是一凉，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耳旁她们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吴寻睁着眼睛，烧刚退，头仍是晕的，借着微弱月光盯着墙顶，眼眶干涩酸楚却是眨也不眨一下，心底忽然哀凉一片，人活着，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