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

    谢影连忙拔腿跑回去。

    客栈里灯火通明,小二急匆匆穿梭在大堂里,刘公子他们更是掀开了账台,连桌子底下都不放过。

    客栈里里外外找过,照理说,书生一个外乡人,半个时辰前才到鸿翔镇,不会四处乱走才是。

    “会不会是被娶亲了?”

    一位小二躲在账台后,小心翼翼说出这个猜测,触及刀疤脸冷酷的目光,他连忙又将头缩下去。

    正是刀疤脸发现书生不见的。他去找书生拿卷宗时发现书生房门大开,包袱褡裢什么都放在桌子上,人跟卷宗却不见踪影。

    将客栈翻找了一圈后,他彻底动了怒,认为这家客栈是黑店,拿出弯刀横向小二脖颈,若不是掌柜的劝和,怕是小二便要身首异处了。

    “你方才是不是去了他房间?他人呢?”

    掌柜的见刀疤脸面色沉如水,吓得魂不附体,生怕他把客栈给掀了,颤颤巍巍递过去一盏茶,让消消气,又赶紧跑过去将小二拉出来。

    “我们这又不是黑店,何况人也不是我们害的,你躲这干什么,还不将你方才见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小二被掌柜的握紧手臂,许是有了庇护,当即挺直了摇杆,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何时上楼,给书生送了什么都说了出来。

    可在说完这些后竟又咬着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词来。

    “你说不说,再不说老子把你们客栈给砸了!”

    刀疤脸是真动了怒,他不是担忧书生的性命,而是担心唯一的线索彻底断掉。他迫切地想找回那册卷宗,甚至是将劝阻他的刘公子推翻在地,一掌将桌子拍得稀碎。

    小二终是扛不住了,捂着耳朵缩倒在掌柜的腿边,“他走的时候我看见了。”

    “跟失了神一样直冲冲地走出去,叫都叫不住。”

    “这样的情况我见过,我堂姐被娶亲时也是这副模样。”

    他飞快地说完这些,然后撒腿往后院跑,掌柜的见状连连道歉,可大家却再也与他周旋不起来。他似乎也瞧出了大堂内众人微妙的心情,于是上了一壶茶后便匆匆关上客栈的门,然后也去了后院。

    “书生是女子。”

    修士忽然开口,刘公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刀疤脸却是咬牙道:“我管他是男是女,卷宗丢了,咱们还怎么查案。”

    “线索丢了却是最好的线索。”

    只听一道木门开合的声音,周尽提着一盏灯,仍是那一身莲纹白衫,披着夜色走进客栈,屋外的冷气被带进客栈时,蜡烛微微摇晃,将几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短短。

    “周大人?”修士看向他,“此话怎讲?”

    他转身关上门,将灯挂在墙壁上,然后抬脚走来,长眸扫过众人,在谢影身上停留一瞬,只道:“你们一来鸿翔镇便被他盯上,如今身带线索的人凭空失踪,他真的是根据性别选人的吗?”

    话音落下,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谢影身上。

    “谢姑娘,你刚才去了哪里?”刘公子问。

    谢影看了周尽一眼,又看向刘公子,“我应该不必向你汇报我的行踪吧。”

    刘公子被噎了一下,可刀疤脸却是冷冷看着她,“你是最有可能被娶亲的人,我们一起揭了张老板的悬赏令,若你坦白行踪,我们也好保护你。”

    谢影本摩挲着茶杯,闻言却是笑了,抬手将茶杯叩在桌上,声音平静淡然,“你是你,我是我,可不是我们。”

    “你!”刘公子气得握紧拳头,刀疤脸面色也不好看,似是在极力压抑情绪。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人。”修士抬起头,打断他们,“人已经失踪一个时辰了,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会浪费时间。”

    “你们不觉得小二描述的书生样子有些眼熟吗?”

    “是那股妖烟!”刀疤脸眉头紧皱,“可我们都无事,她……是什么时候中的?”

    “那就要看陈容走进客栈后与你们有过什么不一样的行为了。”

    周尽唤来小二,小二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一到大堂便自发避开刀疤脸与刘公子,站在周尽身边。

    “你方才说陈容要沐浴,让你备水,当你们准备好热水后送进厢房后便见她神情恍惚地走出客栈,那你可还记得当时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小二摸着后脑,仔细回想着,忽然一拍脑门,“当时有一个姑娘说是房间太冷,要换房,可是那一层房间都有人了,她也不同意上楼,我就跟她说让她去跟其他客人协商去,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去找那位公子。”

    “那个姑娘现在在哪?”刀疤脸问道,然后不等小二回答便飞快奔向了二楼,再下来时面色铁青,“没有女人。”

    “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听到周尽的问话,小二连忙摇了摇头,“她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脸。不过听口音,是本地人,我还纳闷呢,她一个本地人住什么客栈。”

    周尽闻言转身往出走,“她应该跑不远。”

    “不止她一个人。”谢影忽然开口。

    修士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谢影犹豫片刻把在巷子尽头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周尽这才回头看她,“既然你撞上了他们,他们为什么没抓你?”

    几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过来,谢影摇摇头,“不清楚。”

    “兵分两路,谢姑娘,你可愿随我再去一次那条巷子?”

    谢影跟着他出了门,到门口时伸手将墙上挂着的灯取了下来。

    一出客栈,夜风阵阵,蜡烛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将灯递到他面前,他回头看来,“多谢。”

    却没有接灯笼,“夜路不好走,你拿着吧。”

    她也没有再开口,而是与他一前一后走进方才的巷子。

    因为方才走过一次,于是这次气氛不免有些微妙,可周尽并未开口问她为什么要跟踪他。

    谢影却道:“我这个人疑心有些重,你见谅。”

    “无妨。”他没有回头,声音被风吹过来,“孤身在外,小心谨慎不是坏事。”

    整条巷道安静极了,两侧屋舍竟也没有发出光亮,风吹起地上的砂砾,落叶摩挲着地面,这些细微的动静瞬间顿时刺耳得很。

    很快二人走到了巷子尽头,谢影提灯走上前去,竟发现前方是一条河流,冷月落在河里,河水泛出涟漪。

    “会有人从水里上下吗?”

    谢影忽然问道,周尽立在河边,沉默片刻转头看她,“有。”

    良久的沉默,他竟没有再讲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谢影忍不住看他一眼,谁料他神色坦然,丝毫没有抛下饵后却无所行动的羞愧。

    她微微闭眼,并没有感觉到妖气,想下水查探,却因身边有人,只能作罢。

    “应该让袁明来的。”谢影道:“他是修士。”

    周尽勾唇一笑,却道:“有时候修士也不是万能的。”

    她忍不住细细查看他的神情,他又淡淡道:“修士捉妖除魔有一手,可当涉及到人跟妖勾结犯罪时,与凡人无异。”

    “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会观天象,断吉凶。”

    他已经迈开步子走在前面,谢影却在回味他话中的深意。

    他未曾讲过为何来鸿翔镇,也为说过在鸿翔镇有何发现,只在刘文水请他协助查案时才应了一声。

    可在刘文水询问县衙此次可会调查这件事时,他却并未正面回答。

    这是谢影对他身份疑虑的重要原因,虽然他对朝廷行动了如指掌,可他却并不像朝廷中人。

    回到客栈时,袁明跟刀疤脸还未回来,刘文水坐在凳子上数蛐蛐,见到谢影回来,小声嘀咕道:“空手而归,还挺快。”

    谁料本走上楼梯的谢影折返,拉过凳子也坐下来,随手捡起一根柴草戳了戳最大的那只蛐蛐,“虽无收获,可总比某些人坐收渔翁之利强。”

    刘文水这次倒没呛声,只问道:“周大人呢?”

    谢影笑了笑,“张口大人,闭口大人,刘公子对朝廷中人一向这么殷勤吗?”

    那只大蛐蛐被谢影压制过,小蛐蛐趁势而上,这让刘文水气得扔掉棍子,“你懂什么,你一个穷卖布的,怕是这辈子都难以见到什么大官吧。”

    谢影仍然悠悠闲闲压着那只蛐蛐,眼都没抬一下,“哦?难道那周尽真是什么大官?”

    “那当然,他腰间挂的玉佩虽然不打眼,可那却是定安司的信物,我有幸跟在舅舅身边见过一次。”

    他瞥一眼谢影,“定安司,你总知道吧,专门负责处理修士跟凡人之间事情的部门。你没看见那袁明一见到周大人,神情都不对了。”

    “要我说,袁明肯定打不过周大人。”刘文水又坐下来,“定安司的官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既有家世,又有修为,这不比那单纯修仙的要厉害太多。”

    “难道修行还分贵贱?”谢影一声冷嘲,刘文水被她堵得哑了声,半晌后才瞪她,“反正你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那你就给你主子提鞋去吧。”

    谢影也不恼,似笑非笑看着他,在他慌张又疑惑的神情下,扔掉柴草上了楼。

    第二日,早饭时,袁明跟刀疤脸都回来了。

    “就差挨家挨户搜了,没找到那个姑娘。”

    袁明又问道:“谢姑娘,你昨日与周大人情况如何?”

    谢影看着袁明,忽然弯了唇角,“袁道君,在这条线索上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袁明微微愣住,心道莫不是有妖现身了,可谢影竟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我们怀疑水里有东西。”

    当几人去到河边时,周尽也姗姗来迟。

    本来准备下水的袁明却忽然取消了护体,看向周尽,“周大人,可有办法逼出水下东西?”

    周尽本是站在河边看着远处河畔的垂柳,闻言看过来,神情平静,“怎么,袁道君是不敢下水吗?”

    若非知道了周尽的身份,谢影真要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了。

    看周尽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暴露身份,可袁明却是想与周尽斗法。

    二人还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于是谢影缓缓走到一棵树下,借着树丛做掩护,想一探水下光景,谁料本该与袁明针锋相对的周尽竟朝她走来,一张清俊的面上挂着笑意,“谢姑娘,水深危险。”

    她有理由怀疑他因为昨日跟踪之事在试探她,若他真的修为高深,定是能看出她隐藏了气息,可他若是知道她是修士,当不会在昨夜说那番话才是。

    毕竟那样贬低修士的话,当修士面说不免打脸。

    瞧他那清冷朗月的样子,料想也不是刻薄毒舌之人。

    因此谢影确信他只是个有点修为的凡人,于是展颜笑道:“多谢。”

    这厢袁明已经用分水符,捏了护身印下了水。

    谢影不禁感觉麻烦,这种情况只用一个定水决扔下去便可解决,管他魑魅魍魉都拔腿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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