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屋顶被踹破,怨妖从破口栽进庙内时,鱼不对一侧的嘴角已经咬烂了。虽然解了束缚,在听到陌生的声音后,羞耻心还是让她忍了下来。下一刻,一约莫十七岁的少年,一袭青衣,手执双鱼桃木长剑,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见庙中躺了一地的人,只有两个人“清醒”着。青衣少年扬手给了两人一剑,寒光闪过,鲜血从鱼不对手腕淋漓而出,与疼痛伴随的,还有消失已久的清明。

    原来那桃木剑是专门驱邪杀妖用的,对于怨妖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只用一剑,便可消灭。鱼不对感到理智渐渐回归,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刚刚的狼狈已经消耗了她不少精力,如今清明回归,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无力喘息。

    无名少年也没好到那里去。他的手臂上也被划了一道。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像鱼不对那样破裂,却很不整齐。红透的脸颊以及被紧紧绑住的手腕,无一不显示着少年的狼狈。鱼不对上前替他解开发带,这才发现少年的手腕因刚才剧烈的挣扎,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红印。

    正在此时,怨妖趁机吸走了陈衡启的元气。原来这怨妖不仅以人的怨气为食物,还吸食元气。一旦元气被吸完,那这个人即使从噩梦中醒来,也是个没用的痴呆了。青衣少年见了,挑剑去刺,可狡猾的怨妖推吸食到一半的陈衡启挡剑。青衣少年见了,忍不住吼道:“妈的,你可真怂!”

    听到这声怒吼,糜徒忽地从梦中惊醒。见到来人,迷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欢快道:“师傅,你来救我了!”

    师傅?!

    鱼不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古稀老人管一少年叫师傅,不由得惊得睁大眼睛。

    青衣少年施法朝怨妖抛出一沓黄符,见击中后,这才割开糜徒手上的绳子,道:“糜徒,怨妖你都收不了吗?以后别叫我师傅!我嫌丢人!”

    糜徒见怨妖受伤,拍手大笑道:“师傅果然厉害!是徒儿无能,让您丢脸了。”

    老人的语调恭敬谦卑到了极点。鱼不对听了,总有种老子向儿子撒娇的感觉,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糜徒像个小姑娘一样,揽住了那青衣少年的手臂,轻声道:“师傅,接下来交给我吧。”

    青衣少年低头看了看这娇羞的拉手姿势,大有扶额苦笑的架势,须臾,朝着等待应答的娇羞老徒弟道:“我特么操了,你给我放手,死一边去!”

    鱼不对:“......”

    无名少年:“......”

    说完,便丢下手上的桃木剑,道:“给地上的人一人一剑,把他们唤醒!”然后,朝着怨妖的方向再次抛出一沓控制符,闭眼捏诀。

    糜徒得了命令不敢怠慢,赶紧将地上还活着的几个人划了几道伤口,又帮他们解开可绳子。尤其是陈衡启,他可是重点关注,这一剑不是划得,而是捅穿了手臂。只听“啊——”的一声,除了几个被怨妖吸食完怨气的家丁外,众人都从噩梦中惊醒。

    因为陈衡启的噩梦中出现了鱼不对,加上被怨妖吸食了元气,竟然疯疯傻傻地指着她,睁大眼睛,大喊道:“鱼不对,别!......”似是惊恐到了极点。

    鱼不对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是因为陈衡启在梦中与她欢好时,突然发现自己怀中的女人不是鱼不对,而是一个被自己折磨死的乐伎。那乐伎死的凄惨,身上都是被虐待的痕迹,而且眼睛也被挖走了,一双流血的空洞眼眶,死死盯着正赴巫山云雨的陈衡启,那惊悚程度,堪比最快乐的时候遇见最恐怖的鬼一般。

    几个灾民见到陈衡启和家丁醒了,想到之前的争论,害怕他们找自己麻烦,连忙逃出了废庙。陈衡启的家丁也不敢再待在这里,连忙拖着痴呆的主子,连拉带拽的跑下了山。

    黄鹂醒后,见到鱼不对头发散乱,衣服的裙摆扯裂了,嘴角手臂上都是血,惊骇不已,立时揪着自己的衣袖爆哭,道:“小姐,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和老爷交代呀?”随即不等鱼不对安慰,又慌道:“死了死了,小姐,我干脆以死谢罪吧。”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肯定会吓到黄鹂,可是,也没有到以死谢罪的地步吧?鱼不对凑到她面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死不了的。我不疼,真的不疼。若是爹爹罚你,我会护着你的,乖,别哭了。”

    她熟练地安抚着黄鹂,就像安抚着一只因惊吓而炸毛的猫咪,又温柔又可爱。一旁的少年见了,不由得脸上一红,垂下了头。少顷,怨妖终于被青衣少年收到了镇妖葫芦里,他随意晃了晃葫芦,走到几人面前,道:“有意思,我还以为今日最大的收获会是这只怨妖,没想到——”他伸手抢过糜徒手中的桃木剑,抵在鱼不对颈间,森然道:“灵物和魔都出现了。”

    黄鹂吓得大叫起来:“你胡说什么,我们小姐是人!你这个瞎眼的狗东西,还不放下剑?伤了我家小姐,我撕了你!”说着,就激动地朝青衣少年扑去。结果被身后的糜徒一掌拍晕在地。

    鱼不对惊呼:“黄鹂!”

    糜徒道:“别怕,只是晕了。”随后转向青衣少年,道:“师傅果然火眼金睛,他们刚刚上山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身上的气息不对。这才跟着他们落入怨妖的控制。”

    原来,入山时那道沧桑凌厉的目光是糜徒的。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鱼不对的身份,因为灵物有善灵与恶灵之分,加上灵力高深,糜徒不敢贸然出手,这才佯装和他们一起被抓。

    鱼不对转头望向糜徒,淡淡道:“原来,只是为了接近我吗?我还以为......”

    以为自己结了一个不错的忘年交。她耸了耸肩,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糜徒的脸却有些端不住了,她不再看他,转头看向青衣少年,道:“你是?”

    青衣少年道:“尤里。”

    糜徒听到鱼不对问起自己师傅的名字,刚刚灰色的脸突然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他快速补充道:“尤里,冀州捉妖世家最杰出的捉妖人,他的哥哥尤乙,去年飞升成仙,冀州百姓从来不供奉神明,只拜尤氏双杰!”

    那得意的表情,似乎说得不是别人,而是他一样。尤里道:“灵物,你是自己进葫芦里还是我来?”

    少年闻言,挡在鱼不对身前,道:“尤氏双杰?简直是笑话,这姑娘不是灵物,我也不是魔。若你要伤害她,那就先杀了我。”

    尤里狐疑道:“不是魔?你不会是投胎的魔吧?”魔可以幻化成人,也可以投胎成人。只不过,投胎后的魔,魔力受限,魔息改变,除了凡人捉妖师,神魔皆找不到。很少有魔会这么做。

    少年小声道:“投胎?你什么意思?我的前生是魔?”

    尤里郁闷道:“前生的魔投胎成了人,身躯是人,气息却还是魔,那你是人还是魔?我要不要收了你?”

    少年一愣。尤里继续道:“我不是说一定要收了你,看你年纪小,也没做过坏事,就饶了你,滚吧。”

    “那这姑娘呢?”

    尤里的剑往鱼不对的颈部抬了抬,道:“她?我可以放过魔,却绝不会放过灵!”

    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一旁的糜徒拦下,道:“师傅,她应该是善灵。能不能放了她?”

    “应该是?若不是呢?若和青城遇到的那个怨灵是一伙的呢?!”尤里越说越生气,手上动作一顿,竟然将鱼不对的颈部划了一道口子。她在旁边观察了好久,慢慢也摸索出来了点东西。这尤里是个讨厌灵物的捉妖师,若是自己一味忍让,指着糜徒帮自己,那只能是等着收尸了。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掏出手中的鬼画符,捏诀打在糜徒和尤里身上。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鬼画符的灵力注入的刚刚好,尤里等人被打翻在地。趁着二人惊愕地看她的时候,鱼不对又上前掏出尤乙乾坤袋中的控制符,学着他的样子,燃符,将糜徒和尤里控制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谁都没想到鱼不对居然会用黄符,身手还会这么敏捷。见庙中还有怨妖残存的微弱怨气,少女当着众人的面伸手点在其间,等怨气化作清风散去后,这才转身朝已经看呆的师徒二人道:“放心,我不爱杀人,尤其是蠢人。”她掏出两张鬼画符,轻飘飘地丢在二人身上,道:“这鬼画符可以当护身符用,即使我跑了,你们也不会受到小妖们的欺负。不过如果是大妖的话,可保不住你们。”

    说完,便架起地上晕倒的黄鹂,朝山下走去。尤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在少女背后大喊道:“我会抓到你的!”

    鱼不对手臂有伤,架着黄鹂频频蹙眉,但尽力忍着,回道:“我等着!”身后传来簌簌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鱼不对转身看那少年,轻声道:“今天和你一起玩很开心,虽然有些狼狈吧,还是谢谢你陪我玩。不过,我要回家了。”

    她没说你怕不怕我是灵物,也没说他是魔。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在凉月下望着她。鱼不对望着身后地破庙,看到那副对联,又道:“往事侃侃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祝你好。”

    说罢,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地带着小丫鬟黄鹂下山了。

    少年下意识朝鱼不对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见一道黄符从少女的衣袖中飞出,慢悠悠地随着山风落在废庙前。他追着黄符,捡起来又想到鱼不对说这是个护身符,便小心翼翼地折起来,用少女的发带包住,放在了怀中。

    鱼不对以为,养好伤后继续跪祠堂就没事了,然而,回家不过三天,陈府的管家便带着几个家丁来了鱼家。为首的几个正是去乌山的家丁,他们指着鱼不对,说是她将陈衡启勾到乌山,后来又勾结流民将自己的主子打傻了。陈家的管家冷笑着,道:“若是鱼小姐还有良心的话,就嫁到陈家冲喜,否则,那就报官处理吧!”

    说完,便气势汹汹地离开了。而留给鱼家的时间,只有三天。若是三天后不答应成亲,那只能报官了。黄鹂听后,气的大骂:“那傻子自己害人,与小姐何干?分明是赖上小姐了!”

    陈衡启痴了,偏偏一直念叨着鱼不对的名字,门当户对的人家陈家攀不上了,鱼家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鱼不对没想到居然会沾上这么个祸害,低头摇了摇。鱼老爷倒是最清醒,他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道:“初初,这陈家是江宁首富,若是真的到了报官的地步,那鱼家必然不能善终。可是,陈衡启已经痴呆,即使他头脑清醒,我都不会把你嫁给他。我想了想,唯今之计,只能是将鱼家的家业抵了,看看能不能有回旋的余地。”

    鱼不对抿唇道:“爹,是女儿不好。给您惹麻烦了。我们报官吧,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公平在。”

    鱼老爷叹了口气,道:“若是报官有用的话,我早就报官了,何苦要和你商量?你母亲早逝,我就你一个女儿,若是不能保住你,等百年后,我有何脸面去见你娘?”

    鱼不对道:“爹,您要相信官府,不要这么悲观。现在江北遭灾,江宁境内进了许多流民。官府还要指望当地百姓筹款赈灾,一定会比以前更加优待我们。这个时候报官的话,他们会考虑我们的。”

    鱼老爷摇了摇头道:“按你的意思,陈家岂不是更容易得到官府的支持?所以,我们不要报官了。”

    鱼不对坚持道:“爹,不报官,你让我看着你辛苦这么多年经营的产业全部抵押?我宁愿嫁给那个傻子,也不愿看到爹爹的辛苦付诸东流!”

    父女二人争论一番,最终鱼老爷爱女心切听了鱼不对的建议,不等三日就提前报了官。然而,鱼不对还是太年轻了,她是灵物,还是个没有入世的孩子,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世间的规则。陈家仗着家大业大,勾结官府,将报官的鱼老爷抓走了。

    鱼不对都没见上一面,爹爹就被投进大牢。一时间,家族生意衰败,家丁也跑了不少。因为鱼不对是独女,鱼家并没有儿子,同宗族的叔伯没想着帮衬,竟意图吞了鱼家。这一切变故的太快,鱼不对仿佛在一夕之间就成了家境中落的倒霉小姐。

    昔日人来人往的鱼家变得冷冷清清,只有黄鹂一人还留在她身边。鱼不对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就这样过了一夜又一夜。黄鹂也守了一夜又一夜,唯恐她想不开。

    这天,黄鹂起来给鱼不对煮粥,谁知,刚一端回来,便看到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她心中一惊,抬脚就跑,一进门,果然看到房间里没人了。黄鹂惊骇不已,赶紧追出去找人,唯恐鱼不对寻死。

    然而,鱼不对却并没有这么做。她一路狂奔,跑到陈家大门前,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匾额。鱼不对想了很久,只有陈衡启死了,陈老爷没了儿子,自然不会逼自己嫁给什么傻子呆子了,那样,爹爹才能有一线生机。

    杀了陈衡启,杀了他!

    红衣中的黄符已经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气,忽地一亮,只要翻进陈家大院,找到陈衡启,就能立时叫他毙命!心下有了计较,动作也变得迅捷起来。她绕道陈宅后面,因宅子太大,走了半晌才到。抬眸扫去,见四周无人,就地就要飞起,忽然,手腕被人死死攥住。鱼不对转身去看,见是一陌生男子,一派懵然,道:“你是谁?为什么拦着我?”

    来人道:“你可以杀魔,杀妖,杀鬼,甚至是杀神,唯独不能杀人。无论那人有多坏,你都不能杀,否则会损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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