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禹行开了车，一路上，林雾冉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话，沉默了十几分钟，他才憋不住了，问她：“你是不是不高兴？”
“是。”她承认得爽快。
林雾冉是个外放的人，情绪都表现到脸上，他总能很轻易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但这次他真不知道了。
温禹行试探性地问：“因为萧然？”
林雾冉被他的脑回路惊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才不是。”
温禹行耳旁突然响起她刚和萧然说的“结婚的事情还不知道呢”，突然心脏莫名抽痛感袭来，整颗心向下坠落，然后是坠落暗无天日的恐惧，是一种好不容易把她圈在身份，却抓不住的无力。
他找个位置靠边停车，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手心都是汗，攥紧了拳头，半晌都没闷出一句话。
林雾冉都要没耐心了，于是提示他：“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高兴？”倒是顺着台阶下了。
“为什么不让我穿自己喜欢的那条，虽然你选的那条很美，但我不觉得我连选择一条裙子的权利都没有。”
“冉冉，不是这样的，我.....”温禹行结巴着急地解释。
“你先听我说完。从小你就掌控欲很强，之前我把你当我长辈，比我厉害的哥哥，我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你现在是我的恋人，我觉得我们是平等的。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自以为是吗？”
温禹行咬着下唇，林雾冉从小都未曾对他说过一句不好的话，而他也一直习惯性地把她当成需要自己庇护的妹妹，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转变了，他不懂怎么样做才是对这段关系好。
林雾冉本来以为以温禹行的性子肯定懒得解释，结果他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对她说：“对不起。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后不会....不会这样了。”
这下整的林雾冉有些不会了，她心软了几秒，然后又态度强硬地说：“我知道，我从小成绩没你好现在事业也不如你，但是我觉得，我以后未必比不上你，所以，你不可以总是觉得一个人就可以安排我的事情，我想要什么，我自己可以做主，”
林雾冉把他的脸扳向自己，他的眼神有点落寞躲闪，说：“我知道你这人有什么话都喜欢憋着，你从小就这个毛病，小小年纪就心思很重的样子，以前我无所谓，但你是我男朋友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对不起。”
“不要只会道歉。”
他望向她的眼睛，深情漂亮的眸子如宝石含着月光，忽明忽暗，林雾冉即使这双眼睛从小看到大也不得不得承认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她就没办法对他说出重话。
过了会，他缓缓说道：“第一次看到那条裙子，是萧然朋友圈，我无意间刷到，那条裙子想起了那天暮山的日出，我以为你也会喜欢的。”
车顶的灯给他的睫毛拓下弧形的阴影，眼睫煽动如蝉翼脆弱，他沉下声音，难辨悲喜：“你说得对，是我太自以为是。”
林雾冉听了这话，有种莫名地心疼和无奈袭来，对他说：“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如果你只是说你就应该穿什么，好像我不能选择除了你选择以外的东西。我只是，不愿意做一个提线木偶。但你提早告诉我这些，我就不会这样想了，你能明白吗？”
“还有上次你要我选裙子，我莫名其妙问你干什么，结果你也不告诉我干嘛，后面我发现我选的裙子穿在了谢以媚的身上，你也没和我解释，我想着反正你们是同事，你大概率是为什么什么事情才把那条裙子给她穿，我应该大度点，就算了。但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心里真的不是很开心。”
“还有....”
林雾冉抱怨了一通以后气消了，但又怕自己说多了对方会不会有些伤心呢，于是说：“裙子确实很像那天的朝霞，很美。”
她打算把放在他脸侧的手抽出来，被他拉住，用唇瓣轻触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他温热的气息打在拇指的下方的鱼际，说：“我不是一个好男朋友，是吗？所以你不想和我结婚。”
林雾冉受不了他这样，快速抽掉自己的手，说：“哎呀，你不要给我装可怜！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和你结婚了？你少冤枉我。”
温禹行:......
“你说的，我会努力去做的。”得到这句话，林雾冉才心满意足地点头。
“对啊，没什么事情不可以告诉我，在我面前你那么多顾虑干什么。”
“我可以做到，但是，你只能和我结婚。”
“啊？”
“你自己刚和萧然说的。”
“我也就随口一说，你这么在乎啊，那我发誓，我以后非你不嫁，可以吧？”林雾冉举起三根手指，态度很虔诚。
温禹行被逗笑，只觉得才几分钟，心情就和坐过山车似的，他拆穿林雾冉：“你发誓从来不管用，到时间了只管自己随心所欲。”
他在说她在何婷女士面前发的无数个没有兑现的誓言.....
“那不一样。”林雾冉主打一个死不认账。
—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林雾冉说：“还好明天你排的是夜戏，不然都不够休息的。”
古装剧的妆造一般都极其耗费时间，九点开工演员可能五点就需要起床动身去换衣服做造型，如果只有夜戏，就不用遭受早起之苦了。
“这没什么的，熬夜只是演员基本素质之一。”
林雾冉又把他的脸掰过来，反复观察，然后得出结论：“那你的脸咋一点也没垮啊，和我出国前一样，甚至还好看了点，是瘦了些的功劳嘛？”
她长吁一口气：“真不公平，我熬个大夜黑眼圈粗毛孔都出来了。”
在严格的导师杰奎琳手下读研那些年，她但凡完不成任务，三点以后睡觉那黑眼圈就会准时挂在眼睛下面，她本来就肤白胜雪，衬托得更明显，吓得当时莫飞英直呼：“见鬼啦！”
“你有黑眼圈，”温禹行突然笑了一声，想起高三的时候她的熊猫眼，说道：“其实也挺可爱的。”
林雾冉“嘶”了一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她产生了哈基米滤镜，不过人总是爱听好话的，这话说的人心里头怪暖和的，立马就完全忘记了自己二十分钟以前还在和他生闷气的事情。
尽管酒店大堂已经没人进进出出了，只有亮堂堂的灯照着值夜班的前台，林雾冉还是和温禹行分开上的电梯。
林雾冉倒在床上，意识涣散地点开手机，九点的时候何婷女士给她发了几大段时长40秒的语音，肯定又来进行教育指导工作了，但她好累，甚至懒得语音转换文字，直接在这个界面关掉亮屏。
她刚睡不到两分钟，就被门铃的声音吵醒，起床气瞬间袭来，她没好气地说：“谁啊！”
“是我。”温禹行的声音传来。
林雾冉没办法只好撒一双拖鞋，行尸走肉地去开门，闭着眼睛和他说：“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的衣服没拿。”
林雾冉半睁开眼睛，然后伸手拿过袋子，但她没想到这么沉，手腕手肘被连带着往下落，温禹行手疾眼快拿回了袋子，把它放在房间内，顺便关上了门。
林雾冉佩服这人的充沛的精力，对他说：“你还不睡啊？熬鹰呢？”
“睡啊。”
“来这里睡。”
“啊？？？”林雾冉瞌睡被惊走了大半，她不知道他这个“睡”是动词还是名词，反正车速太快，自己还是个宝宝。
温禹行又发出那股子让人心生怜惜的可怜声音：“冉冉，你要赶我走吗？”
林雾冉点开手机假装不在意，想着说点什么，结果不小心点开刚刚还没退出去和何婷女士的对话窗口，那边传来她的谆谆教诲：“我的宝贝，你在温温哥哥那边怎么样了？我们怕打扰你，这两天都没给你打电话。现在恋爱了，是个大姑娘了，虽然温禹行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是我和你爸还是担心你们。”
“不要年轻，气血方刚，就一时冲动，如果短期内没有结婚的打算，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如果意外怀孕，打胎的话对你的身体损伤很大的。妈妈不能接受你受一点伤害。”
“还有告诉小温，如果是第一次....”
林雾冉外放的声音很大，她和温禹行听的一清二楚，她听得脸上风云变幻，害怕话筒里继续传来什么炸裂的生理教学内容，直接关掉了手机。
总之这一闹，彻底不困了。
温禹行温柔地笑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任何尴尬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道：“怎么不听完？你妈还有话要对我说。”
林雾冉小声嘀咕：“她不好意思直接和你讲，我就好意思了......”
温禹行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肉，很软，手感很好，宠溺地笑着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读书那会没少绘声绘色地和我描绘你们班男生怎么偷看小电影，你还凑上去一起看的事情。”
林雾冉狡辩：“那时候我对你又没非分之想。”
“哦？”温禹行抓住重点：“就是说，现在有了？”
“没有没有。”林雾冉大义凛然地拒绝送到眼前的绝顶男色，跳到床上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说：“我要睡觉，你走吧。”
温禹行无奈摇头，他也躺下来，一点点把她的身子带到自己的胸膛，林雾冉能感受他发声时候胸廓的震动，他问她：“你害怕我？”
林雾冉头半埋在被子里，翁声翁气的回答：“不是，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温禹行低声笑了一下，安抚她道：“冉冉，你想多了，对你不好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我和何阿姨一样，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毕竟，我们都是很爱你的人啊。
林雾冉觉得他好像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她也不是要在他面前立清心寡欲的玉女人设，只是才确定关系几天而已，而且他们彼此之间又那么熟悉。
大晚上的，这话不好明说。
房间里空调很低，她把被子分给他了一些，整个人转过来钻进他的怀里，枕在他的臂弯。
他嗅了一下她的发梢，说：“你怎么换洗发水了。”不再是栀子香而是清爽的甜橙味。
林雾冉抬眸问他：“怎么了？不好闻？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不是，只是你之前一直用栀子花那款。突然换了，有些不习惯，但是都好闻。”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用的是栀子花的味道？”林雾冉偷笑:“原来你还有这个特殊癖好呀。”
他把她往怀里搂的更深了些，说：“你马上就要走了，而我友情客串完这个角色，就要进组特训了，又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你。”
他向她道歉：“对不起。”
林雾冉满不在乎地说：“工作嘛，可以理解，我忙起来也是昏天黑地没时间风花雪月的。”
“我会给你打电话。”
林雾冉嗯了一下，他们一直是彼此惦念的，又和以前是不一样惦念。
她抿嘴笑着闭眼，大概是怀抱里头太过舒服了，消失没多久的困意再次袭来，额头落下一个冰凉的薄荷味道的吻，耳边响起沙哑又温柔的声音。
“冉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