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跟在老板娘身后，加起来一共短短二十米的距离，两人竟然一共开了三道锁才成功上到二楼。
第一道锁是打开楼梯间的铁锁，第二道锁是楼梯转角处的指纹锁，第三道锁是进入二层的面部识别锁。
陈辰没觉得老板娘的防护措施有什么不对，甚至还觉得可以更多点。
如果是她住在十八街区里，她至少要在家里放三十道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式放满摄像头。
否则谁知道会不会出个门的功夫家里就被洗劫一空，倒时连报仇都不知该找谁。
“我女儿就在里面，你可以看一眼。”
老板娘站在一道铁门前，自己先从铁门的窗户外往里看了一阵，随后才侧过身给陈辰让开位置。
陈辰只好贴上去，凑在小窗口前往里看。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小女孩，身旁的架子上挂满了各种营养液输液瓶，要不是监视器上的生命体征都很稳定，陈辰都要以为这女孩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这样的？”陈辰思索着问。
她记得金市里传来浇愁老板娘寻找药师的消息，大约是在遇到伊瞬的一个月之前。
那时她为了躲着老板娘，很久都没在金市露面，后来这件事热度渐渐淡下去就没人再提了。
老板娘拧着眉瞪了陈辰片刻：“跟我进来。”
她打开了女孩旁边房间的铁门。
陈辰看着那昏暗的房间感觉有些不妙，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退路：“有事就在这说不行么？难道你怕自己家里隔墙有耳？”
“要么你乖乖跟我进来，要么我打断你的腿把你拖进来。”老板娘冷笑。
陈辰看了看她结实的肱二头肌，再想想自己的，乖乖举手投降：“好，我跟你进去就是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陈辰只往前走了两步，顷刻间就脚底抹油往旁边一滑，准备从窗户里跳出去逃生！
只是她的速度快，老板娘速度更快，大掌一抓就拎住了陈辰的后衣领。
老板娘掏出个遥控器，按下按钮，顿时整个二楼所有的窗户都自动旋转关闭，一道道不锈钢做成的卷帘滚动落下，把整个空间完全封死。
陈辰知道自己逃跑的计划必定落空，干脆打马虎眼：“我只是突然想上厕所，老板娘你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呃！”
陈辰像一块破布似的被扔在地上，没忍住疼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老板娘松开及时格挡住颈部的手，手背上已经划出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造成了这道伤口的小刀来自被扔在半空中的陈辰，小刀原本瞄准的是老板娘的脖子，但被她及时抬手护住了，现在正浅浅地扎在老板娘身后的木柜上。
“不好意思，手滑。我这人受到威胁的时候就容易本能手滑。”
“丫头，我不介意陪你打一架，但你我应该都清楚这一架最后的结局。所以我建议你收起那些没用的小花招，彼此都拿出诚意，我们认认真真来谈这场交易。”老板娘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辰。
陈辰咧着嘴，往旁边地上啐了口摔倒时牙齿磕破嘴唇流出的血。
“我以为我们已经在楼下大厅里谈好了？”
老板娘轻哼一声：“有那个机械生命，还有你带来的那个小丫头在，我不可能跟你详谈交易的内容。你不也正是想钻这个空子，才故意在楼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交易内容的么？”
陈辰语塞，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反正她只说了“我能治好您女儿”，以及“我发誓我有治好你女儿的方法”，又没说一定要回来治，也没说什么时候给治。
到时候她进了十七街区往老金的地盘一藏，跟老金有过节的老板娘上哪找她去？
送那一瓶恢复药剂也是想让老板娘放松警惕罢了，看来她还是太松懈了，刚才就应该找各种借口不跟着上楼，那样仗着其他人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要认真再谈一次也行。但伊瞬是跟我一起的，你至少要把她也接上来听着吧？”陈辰心里打着小九九。
既然认真交易不可避免，那还是把伊瞬也叫上来比较好，一方面让她能直接了解到交易内容，省得以后自己解释。
另一方面，陈辰还是不太放心让伊瞬和那个诗心待在一起。她人还在的时候诗心都敢凑上来攀谈，谁知她现在走了，伊瞬那个没心眼的小笨蛋会不会几句话就给别人忽悠走了。
她既然已经选择从邓戚手里把人救出来，这趟好人就打算做到底，半路被人截胡了那未免也太憋屈。
陈辰本以为老板娘会爽快答应，却没想到老板娘皱着眉头否定道：“不行，我不信任那个小丫头。她身上有股说不清的气质，我不喜欢。”
说不清的气质？
那应该是气味吧，她们今天钻了好几个垃圾桶，伊瞬没经验，肯定蹭了不少不该蹭的脏东西在衣服上。
陈辰也没当回事：“行，不叫也罢。那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谈起。”
“你现在治好我女儿，我护送你和那个小丫头安全进入金市。”
“你开什么玩笑？”陈辰条件反射地就想怼人，被老板娘瞪了一眼，赶紧调整语气，“我是说，你女儿病得太重了，我手里的药不够，药物调制需要时间，不可能在今天救你女儿。”
“那最快什么时候，你给个时间。”
陈辰算了算：“材料培养顺利的情况下，五到十天不等。”
“培养顺利是什么意思？”
“做药的材料被人抢了，我需要从播种开始重新培养一批植物做药材。”
“你在耍我？有什么植物是几天就能长好的！”
陈辰见老板娘隐隐有要发怒的架势，叹了口气急忙解释：“我没耍你。刚刚楼底下那个机械生命的话你也听见了，我的药材原料不是启元星的植物，不符合你认知中植物的生长规律。之所以我给你的时间是一个区间值，是因为我这些药材的生长速度与辐射强度正相关。你能给我多强的辐射，我就能给你多快的速度，最快五天，能明白吗？”
老板娘蹙着眉，显然是正在消化陈辰给出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也可以。我带你去一趟十九街区，需要多少辐射物你自己拿就是了。”
“那怎么可能！”陈辰抽了抽嘴角，“老板娘，不瞒您说，我以前就住在第十九街区，今天的爆炸就是因我们被人抢劫引发的。现在那边全是在搜查的机械卫兵，少说也有几百个。我知道你是从‘卫兵’里退役下来的，很能打，但应该也没有那么能打吧。”
“那也必须一试。”
“没那个必要！你以为那些机械卫兵为什么能进去搜查？第十九街区地上的辐射几乎已经全都被我养的植物们吸收完了，现在那里只有微量的辐射残余，就算我们真的进去了，植物的成长速度也加快不了多少。”
“那你说怎么办！我女儿可等不了十天时间！”
“如果你不相等，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金市。我知道金市的地下仓库里存了好几台准备倒卖出去的扫描仪器。那些仪器里每一台都是存放着放射物的，几台的存量加起来，催生植物肯定够了。”
老板娘听到金市两个字，第一反应是厌恶地皱眉。
不过在听到陈辰的理由之后，老板娘眉间的川字稍微放松几分。
她的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这么重复了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我们今晚天黑后启程。”
这个结果在陈辰的意料之中，她心里正想暗暗松口气，却又紧紧提了起来。
老板娘没有开门放她走的意思，而是走到屋内的壁炉边，打开燃气点燃了炉子。
“你这是？”陈辰心里咯噔一下。
老板娘拿起一根金属叉，从壁炉上的盒子里叉起一块纹章，放到火焰上烤。
“我今晚就能兑现我的承诺，可我没有有效的手段能保证你也会履行你的承诺。这枚烙印里我加了些特制的东西，不会对你有害，但能保证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能找到你。”
陈辰不敢置信地长大了嘴，她从地上跳起来跑到门边，却发现铁门已经锁上，窗户也蒙着一层不锈钢，每一面墙壁都是实心的承重墙。
就凭借她手里的小玩意，根本不可能跑得出去。
这是陈辰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
如果她现在手里还有厄摩多佛手仙人掌，或者腐化水仙这两种中的任意一种植物都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但这两种植物因为生长周期更快，在陈辰写配方时都被她作为牺牲品给写上去了。
她原本是想着自己手里的一份仙人掌汁液已经足够保命，可那一次保命的机会已经被她早早用在了邓戚身上。
老板娘拿着金属叉走近陈辰，金属叉上的纹章颜色变得通红，因为高温劈啪作响。
“别躲了，给我们彼此都省点时间。烙上它，你我今后就是盟友。你拒绝，这枚烙印也依旧会烙在你的尸体上。”
陈辰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如果我死了，你女儿就没救了。”
“没关系，大家一起下地狱，路上不寂寞。”老板娘的眼神平静无波。
陈辰说不清那是见过多少死亡才能流露得出的眼神。
总之她是做不到，她得承认自己今天想要活着走出这里，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了。
陈辰拽下斗篷，扯开衬衣的衣领，露出苍白清晰的锁骨位置。
“嗤——”
房间内被烙铁灼烧皮肉的声响与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