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允许寝室里再出现第二个C-173。我们都想平平安安地回家！”

    想要平安回家，这是陈辰听到C-171到目前为止说的最有感情的一句话。

    研究所的集体活动都在努力把实验体们洗脑成为了科学奉献自我、他们所做一切都是促进人类进入机械时代的伟大壮举。

    C-171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与C-172并没有真正被洗脑，她们真正的诉求和之前的C-173一样，都是回家。

    只不过在靠自己突破研究所成为奢望之后，靠听从命令最终被放出研究所就成了她们唯一的希望。

    陈辰稳住C-172还在不断用力的手，略微思考片刻说道：“如果你们想平安回家，那你们最不该做的恰恰就是听话。人命对研究所来说不过是不值钱的消耗品，你真的信他们到最后会放了你们？动动脑子，把你们直接干掉明明是最省事的做法，为什么要冒着让研究暴露在外界视野里的风险把你们放出去？怎么，他们不是资本家了，改行慈善家？”

    C-171：“……你不懂，我们没有选择！”

    “我怎么不懂。我告诉你，追求安逸是人的本性，面对危机和安逸，大部分人都会选安逸，我也曾经一样。不同的是我已经看清了现实！”

    陈辰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平安回家，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的家人现在也正在过着水深火热的逃亡生活，或者更不幸的，已经没了？”

    C-171语气变冷：“你是在诅咒我们？”

    “我是在造电梯，试图让你们这些井底之蛙看看外面的世界！涅盘城爆发了战争，就在最近两天。改造人、机械生命，还有异能者打成一团，连联合政府都沦陷了。现在整个城市都沐浴在战火里，到处是烧杀抢掠，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全人类都完蛋，更别提你们这些被困在井底的小青蛙，能懂吗？”陈辰感觉自己说得苦口婆心。

    她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虽然看不清C-171脸上的表情，但她面前的C-172很明显动摇了，手上刺过来的力道都小了很多。

    “你说的都是真的？十二街，第十二街区也沦陷了吗？”

    陈辰终于听到C-172开口说话，声音有些颤抖。

    “第七街区以外，到处都是硝烟。我是一路踏着同伴的尸体过来的，我没有必要跟你们撒这个谎。什么人类的尽头是机械飞升，科研的目的是为了人类的繁荣，这些通通都是骗人的。醒醒吧。”

    C-172似乎被陈辰完全说动了，她犹豫片刻后，收回了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是要拼一把。我妈妈身体不好，我进来只是想给她挣一笔更换义体器官的医疗费用。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外面那么乱，我要出去保护我妈妈！”

    C-172越说表情越坚定，站在了陈辰身边。

    陈辰悄悄松了口气。

    屋子里算上她一共四个人，C-172反水，C-174一开始就没打算插手，只有一个C-171，就算是开打单挑她也多少有一些胜算。

    “你们是铁了心要反抗规则。”C-171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不是反抗规则，是自救好么？你简直是被洗脑洗的无药可救了！”陈辰无奈道。

    C-171突然站起身。

    陈辰戒备着，警惕她会突然动手攻击自己。

    但C-171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她在与陈辰面对面的时候，漆黑的眼瞳里黯淡无光。

    她越过陈辰与C-172，将C-174拉到一边。

    C-171一把将寝室的门拉开。

    陈辰被她的动作下了一跳，第一反应是C-171是不是疯了，竟然主动违反规则，难道是想拉着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她视线扫过门上贴着的规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日程的最后一条是“集体洗漱及熄灯”，上面并没有说熄灯后就不能打开房门！

    而另外三条实验体必须遵守的规则分别是：

    1.所有实验体必须在所有时间严格遵守日程，严禁迟到、早退。

    2.所有实验体必须及时并准确执行研究员的任何指令。

    3.所有实验体间不得以实验项目展开任何形式的交流。

    没有任何规则提及进出寝室的事，也就是说C-171做出的是规则允许的行为。

    那么刚刚在通道的门锁异常被打开时，为什么每个房间里面都有动静，却没有人开门查看呢？

    除非……

    只见C-171走出房间后，站在走廊上，用力拍了拍手。

    一声声吱呀吱呀的开门声传来，一个个身穿白衣的女性推门而出，监视器上暗红色的灯光洒在她们身上，让她们看起来像是身披血衣的地狱使者。

    她们赤着脚，无声地站在C-171身边，很多人手里都握着碎玻璃、石块、甚至是刀片，把寝室通向外面的唯一道路严严实实地堵死。

    C-171的身材高挑，即便站在人群最后，陈辰也依旧能借着监视器的红光清晰地看到她的脸。

    陈辰摇头，无力地呐喊：“你的敌人真的是我们吗？你们都动动脑子想一想！是谁想收编物品一样给每个人打上编号！是谁像恶魔一样动动手指就随意杀死无辜的人！醒醒啊！”

    然而，人群中的每个人都在用冷漠与敌视的眼神看着陈辰。

    C-171定定地看着陈辰，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挣扎。

    但最后，她摇头：“我们都是没有选择的人。动手。”

    C-171像是发号施令的主人，而她身边的白衣女孩子们都像是一条条听话的猎犬。

    只听她轻飘飘地一声令下，女孩子们立刻争先恐后地挥动着手里的武器向房间里冲进来！

    陈辰先一步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抬脚踹门，只是门没来得及关上就被几个冲在最前方的人顶住，陈辰蹬着金属床架借力使劲地顶着门都无法把门关上。

    “帮忙啊！”她冲旁边的C-172大吼一声。

    C-172被吓懵了，被陈辰一吼才反应过来，帮忙从另一边用力地把门往回顶。

    两人都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陈辰的两手已经被房门的一次次撞击给撞得发麻，咬牙硬生生地支撑着，可她能感觉到，屋外的人每一次撞门都让她的力气更消耗两分。

    “我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陈辰听到旁边的C-172不确信的低喃。

    “你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陈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可是……她们这么多人，我们走不了的。研究所这么厉害，我们逃不出去的。我们会死的……”

    “想想你妈妈！”陈辰用力大叫一声，“你妈妈没有你没法活下去的！想出去就只有这一条路走！你现在放弃，也只会被她们乱刀砍死，她们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妈妈两个字，C-172终于又清醒了。

    她的表情重新坚定起来，眼眸里燃起斗志：“对！我不是一个人，我要出去，保护妈妈……啊！”

    C-172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惨叫了一声。

    门外不知是谁的碎玻璃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趁机狠狠在她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你小心点！”

    陈辰大声提醒，可是没有用。

    外面的人见有人得手，进攻的势头更加疯狂，很快就有第二只从门缝中挤进来的手，手上的刀片寒光凛凛地对着C-172刺过去！

    “啊！！！”

    C-172眼看着那枚刀片就要刺中她，凄厉地大叫，本能地就要跑开。

    如果她离开原位，推门的人只剩下陈辰一个，是绝对抵挡不住外面的推力的！

    “嗤-”

    刀片刺中人体的声音传来，刺中的却不是C-172。

    而是从角落里大步走上前来的C-174。

    刀片在C-174的手臂上狠狠划过一刀，划开她单薄的衣袖，灼热的血溅出很远，甚至有一滴飞溅到了陈辰脸上。

    但C-174本人根本没什么反应，她挡在C-172身前，站在最危险的地方，和陈辰一起用力。

    C-172也反应过来，跟着一起用力。

    三人合力，终于把房门砰地一声给撞上了！

    门关上的瞬间，陈辰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着难闻的空气。

    C-172也在大口喘着粗气。

    而C-174，她的身体晃了晃，突然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陈辰赶紧抬手扶了一把，没让人摔在地上。

    C-172也赶忙冲过来，跪坐在C-174的旁边。

    房门关上后光线实在太暗，陈辰什么也看不清楚。

    但她伸手随便摸了摸，就摸到好几处皮肉外翻的伤口，有把小刀还带着刀柄扎在C-174的腹部，血液的腥气很快就淹没了排泄物的臭气。

    “她要死了。”

    陈辰的声音无力。

    C-172似乎情绪崩溃了，低头发出一声声呜咽。

    陈辰抱紧怀里的C-174，感受她正在慢慢失去的血液和脉搏。

    “你有什么遗愿吗？我会尽我所能。”

    她知道遭受过强制洗脑的C-174根本说不出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而C-174给出了她的回答。

    她突然抬起手，握住了陈辰的。

    她的手还带着血液的温热，握住了刺在她腹部的那把匕首。

    随后，用她最后的力气，带着陈辰的手一起，将匕首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并不快，C-174浑身颤抖。

    陈辰知道那是因为疼痛。

    C-174只是无法表达、没有情绪，不代表她感受不到疼痛。

    刀尖上的鲜血落入地板的血泊中。

    C-174的手带着陈辰的手用力地握紧手中的刀柄，最后无力地垂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