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蘋伸出胳膊，追着上前指道：

    “我家大小姐名门千金，怎么可能做妾？你这个村妇马上就要做下堂妇了！还敢张狂？”

    燕娘一点也不慌，露齿而笑：

    “可如今我这不没下堂？你能奈我何？若想得到谢元朗，那就只能你家小姐做妾了！”

    周小姐捂嘴噗嗤一笑：

    “那我真是孤陋寡闻了，都说京都多名门贵女，可这······”

    “这上杆子来做妾的，是不是还是头一个见？”

    燕娘接过周小姐含蓄没说的话，两人笑到一处。

    李晚霜没想到连个小娘养的也敢一起笑话她，气得拽着人全是颤抖。

    采蘋被掐着胳膊，借势挣脱出来要教训人，口不择言：

    “你个小门小户的，也敢在这笑什么!

    你小娘不就是个妾室？你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被周家人应到：

    “贱丫头你整日撺掇你家小姐不守规矩，尽天往人家有妇之夫的家里跑!”

    周家厨娘与丫头们带着家伙什一下就冲出来：

    “还敢说我周家的不是？老婆子我今日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你！”

    几人杀气腾腾地围着采蘋论理。

    采蘋不甘示弱，伸手去抓护着周小姐的婆子。

    见打起来了，李家的婆子也都冲过去。

    围着一顿混乱的群殴，一群丫环婆子互扯。

    见无人对上燕娘，李晚霜却不打算放过她。

    特别是她自己一身狼藉，燕娘却好似高官夫人一样贵气。

    李晚霜追上去，骂道：

    “别以为你穿了身贵气点的衣服，戴了两样破铜烂铁就敢与本小姐叫板，东施效颦而已，你不过就乡下来的乞丐叫花子······”

    一边骂一边伸手，想要去拽燕娘的服饰：

    “没了这些，你啥都不是！给我摘下来！”

    刚一伸手就狠狠拽住，挣脱不得。

    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如何能敌过一直做活的人。

    燕娘左手抓人。

    右手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悦耳。

    李晚霜被打在脸上，抬手捂脸怒目狰狞。

    燕娘没给她继续反应的时间，松了手，借力打力将人一推。

    李晚霜一个踉跄，猛地就被撞到照壁之上，哎哟一声。

    不用想。

    定是细皮嫩肉的胳膊被磋磨掉一层皮。

    李晚霜捂着痛得要死的手，气得要杀人。

    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你个贱妇，敢打我推我！我要杀了你！”

    李晚霜拔了一柄发簪地就要冲燕娘扑过去。

    余娘子带着她哥与贺礼进门的时候，正好见着这幕：

    李晚霜张牙舞爪，燕娘被逼得与人退缩在一边，天不可怜见的。

    余娘子大骇：不得了，小贱人上门欺负原配大娘子！

    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今日本姑娘就要替天行道！

    余娘子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撸了袖子，三步并两步上前。

    伸手一把就抓住李晚霜的发髻，又狠又准，毫不手软。

    “啊！！！”

    李晚霜痛得响彻云霄。

    两个小厮没好过度参与婆子丫环的掐架，只在旁边拉偏架。

    见大小姐被人偷袭，忙上来解救，大喝：

    “你们是谁！”

    “快放开我家小姐。”

    脸上带伤的小碗儿拍手叫好：

    “是余娘子余大爷！”

    全程护着周小姐的燕娘也笑：

    “两位贵客，来得正好！”

    被招呼的余家大哥今日也是好好长了一番见识。

    见过泼妇骂街，还没见过内院的贵妇小姐开战的，来都来了，袖手旁观好像不大行。

    余家大哥一拳撂倒冲他妹子来的青衣小厮。

    他的随行也都是走南闯北的练家子，三两下就将两个小厮狠狠摁地上摩擦。

    而被擒住的李晚霜越挣扎，抓她头发的手就越用力就越痛。

    她是真没想到后面还能来人，痛得哇哇大叫着回头去瞧到底是谁。

    余娘子趁机上手，接着就是啪啪左右两大耳光扇下去，怒骂：

    “你个小贱人敢欺负我姐妹，吃熊心豹子胆了？”

    打得李晚霜叫天天不应，喊娘娘听不到。

    她带的嬷嬷丫环正与周家的婆子丫环扭打在一起，无暇分身。

    余娘子没打算这么轻易将人放过，继续骂：

    “装什么大小姐？你怕是忘了昔日来我家讨饭吃的样子！你忘了我们可还都记得！”

    用襁褓中的亲女儿替换下李晚霜的那对乡下养父母，曾在余家酒仓做过杂役。

    那是李小姐五六岁时的光景，日子很不好过，真千金也确实在乡下做过小乞丐。

    被前后夹击，接连挨了三个又狠又辣的巴掌。

    李晚霜整个脸都肿成了猪头，脑袋更是嗡嗡的。

    瞥见余家的猎犬在后面龇牙咧嘴的助威。

    记忆里不光彩的一幕被激活，她因偷吃果子被狗追着咬的情形历历在目。

    “啊！狗！”李晚霜尖叫，顾不上头发了，一下挣脱。

    披头散发往嬷嬷那边跑，大喊：“不要过来。”

    李家两婆子见局面反转，也就都停了手，一起将怕狗的李晚霜护住。

    刚才被压制的厨娘此下挣脱了手，狠狠用擀面杖还击了两下出气。

    打过了却有点后悔。

    也后怕，好歹是尚书府的，她家老爷朝里虽也有关系，但也都是祖上积下的······

    看出厨娘的顾虑，燕娘过去扶着人一笑：

    “婶子放心，她们但凡还要一点脸面，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会被传出去。”

    周小姐与上来的余娘子三言两语解释了这场混战的来龙去脉。

    余娘子当即大笑地嘲讽，还躲在婆子怀里瑟瑟发抖的那位：

    “可不，一个尚书府的千金，跑人家院子求着主妇说要做妾，哈哈哈······

    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成为汴城茶余饭后的大笑话的，哈哈哈哈哈”

    李家婆子们只觉颜面尽失，欲走。打也打不过，不走干嘛。

    只能先撤，临走放狠话：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定要她们好看。

    周家厨娘啐了口，送她们出门。

    心道那婆子我应该再打狠一点，不该手下留情。

    周家的丫环也愤不平，追着骂：

    “那我就该多泼她两盆脏水！”

    燕娘也安慰她：“好了好了，我帮你数着了，她捶你三下，你还了四下，另外我也帮你踹了两脚，算下来咱们赢了。”

    小丫头掰着手算了一下，大喊：“多一下，哈哈哈赢了赢了。”

    小碗儿：“夫人夫人我呢我呢？”

    “她拔你头绳，你扯她头花，还啐了她两口，你也赢了。”

    “哈哈哈哈我们都赢了好耶好耶！”

    两个丫头相互击掌而贺，大家虽然都挂了彩，但都特别开心。

    燕娘一一谢过，感谢大家的出手相助。

    周家的夫人也出来说到：“都是邻里，岂能见你被欺负。”

    厨娘：“更何况素日里吃了你不少菜蔬，出力的时候我们岂能退后。”

    如此一说，周家人都在笑，好似都心照不宣。

    燕娘平时送菜倒也不图这个，顺势大方到：

    “那等我们搬了，这方小菜园就托付给婶子照料了。”

    周夫人与厨娘收礼，忙道那就多谢了。

    周小姐：“姐姐家还有客人，就慢慢会客，我们先回屋了。”

    周家主仆众人说笑着各自散去。

    余娘子对着燕娘拍拍手，也笑：

    “打得真过瘾，下次若打还记得喊我呀！”

    当然是燕娘提前约好了今日会面的时间。

    姐妹两个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特别是燕娘以前一直觉得她自己人微言轻，即便是发现李晚霜是朵白莲花，掉到黑白没少搞事，她一忍，就忍气吞声了三四年，今天这一仗，出了几分积压多年的恶气，很是舒爽！

    她们笑着重温刚才如何打脸的招式。

    复盘了准备下次接着再如何打，手拉着手准备进屋去。

    “嗯哼！”后头传来一声提示。

    “哟，忘了，老哥还在这。”

    余娘子回首望向面壁立着的人，从她大哥眼底看到了丝丝无奈掠过。

    燕娘略扶了鬓角的碎发，方才转身与人行礼，请到：

    “余家大哥，快请。”

    又叫碗儿去看茶。

    小碗儿得令，快步去准备。

    余家大哥却没动，只微微侧身还礼：

    “谢夫人多礼，叨扰了。听闻贵府喜事，特来庆贺，谢贤弟不在吗？”

    应该是不在，否则也不会打起来。

    所以是明知故问，总归是一个小地方来的，余家大哥他多少也知道些李家小姐与他们夫妻二人的事，但也不好多说。

    燕娘如实说谢郎被同窗好友请去作席了。

    又再次表示感谢。一谢贺礼，二谢出手相助。

    听闻男主人确实不在家，那就更要守礼了。

    瓜田李下，需要避嫌，余家大哥拉住尾巴摇晃不停的黑背狗子，未动。

    “老哥你就别杵着了，进来喝茶么？”

    “你们聊，我出去等。”

    “行叭，等不等都没关系，要是等不着你先回去也成。”

    余娘子追着牵狗离去的人影喊完，回头就对燕娘兴致勃勃地说：

    “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两壶好酒！”

    燕娘揽了人一道进屋：“今天高兴不醉不归~”

    又让小碗儿去桥头买了几碟下酒菜回来。

    她们两人一边骂一边吃，一边拿李晚霜的糗事取乐，喝得好不快活。

    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光景。

    尚书府那边却是布满愁云。

    李家婆子把话传了回去，把李夫人气得一晚上没吃下饭。

    当即令人把三小姐给关起来，禁足。

    任李晚霜如何求也不松口。

    李家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女儿，不能因为这一个就坏了声名。

    李晚霜被拘着没了自由，只能天天咒骂燕娘怎么不去死。

    若这村妇死了，而且谢哥哥肯定也会金榜提名，到时候爹娘就能同意这桩的婚事，而她也不是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