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基本没有出过宗门，沈初云哪怕心中有地图，传送玉牌也没把她带到确切目的地。
她从地下冒出来时正站在一处山岗上，夜色中举远望，能看到一座规模灯火璀璨城池。
沈初云取了一块女修常用的面纱遮面，然后调用灵气，脚下生风地往灯火聚集处跑。跑到城门口时，城门还没有落锁。属于修仙者的城市大多是这样，宵禁很晚或者几乎没有，只是入城费往往都不便宜，面向修士要收十块下品灵石。
入城的队伍分成两队，修士和凡人。沈初云在排队时看向城门上书的大字：通城。
是位于中州南部的一座规模比较大的城市，位于中州链接南境和东境的要道上。
入城之后，沈初云沿着主街寻找落脚的地方，最后选了一家门面干净外溢灵气清澈的旅店，咬牙入住了单人间。房间配有独立完整的防御、隐蔽、聚灵阵法。
谢绝了小二的其他付费服务推荐之后，她盘坐于床上，开始梳理自己体内的灵气。
她觉得自己有点“吃撑了”。
往往灵根条件好的人，能积攒的灵气会比灵根不甚纯净的人多，灵气循环的吸纳速度也快，修炼自然事半功倍。沈初云一直以来虽然进阶不快，但是基础打得很牢，即使灵根不算优越，筑基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她预想是拖延到商秋零修炼瓶颈过去后筑基，让对方觉得还能把她养得更肥，好拖延时间。现在她不光提前筑基，还有没消化的元阳作为一种灵力补充，在她运行了几个周天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冒出来，一瞬间把她用掉的灵力补满。
听说剑修们修行都很刻苦，但连元阳也是个修炼狂魔就离谱。
补灵的速度太快，沈初云回神从修炼中脱离出来已经是隔天中午。而那团没消化元阳依旧凝实，没有一点儿被消耗的痕迹。
这让沈初云产生了一些过往没有的野望：灵力这么充足的话，她是不是也可以学学那些灵根优异的人，用“吸收得太快用不完”的灵力来蕴养一两件法宝？
沈初云立马将自己储物袋里的家当清点一遍，却实在没发现什么值得“蕴养”的宝贝。
本来指望着筑基之后做些宗门的外派任务捞点丹药、法器、灵石的。现在就只攒下一些基本的灵药、灵草并百来块中品灵石，还有就是合|欢宗内门弟子标配的法衣、法器、弟子牌，以及系统奖励的传送玉牌和陨铁石。
合|欢宗弟子法衣已经碎了个干净，正好逃出来之后也穿不了。但算上身上这件，她也只有两套法衣，再坏一件就没得换，十分寒酸。
法器只有宗门下发时选的一串摄魂铃。她之前练习御敌法术时就把铃铛挂在没有系统驻扎的左脚踝上。
她身法快，躲闪意识也好，加上摄魂铃有影响对手神智的效果，她在内门比试时没输过一回，当然也没赢过，总是拖成平局。
这铃铛现阶段也能用，若是把铃铛里的铛簧换一换，勉强能撑到结丹期。说是摄魂铃，实则影响神智的效果不过是拖慢对手的反应动作。
这铃铛太有合|欢宗的风格，整个大陆都知道“丝绦铃铛琵琶曲，迷阵彩烟梦里人”，词条随机组合出现，下一秒你就在合|欢宗弟子的床上。铃铛一时半会不能拿出来用。
她有些羡慕在灵水潭中看到的剑修的那把巨剑，看着比她都高，舞起来气势非凡，相当有战斗力。
可惜学不来。她水木灵根的基础和合|欢宗柔性的心法就决定了她做不了一个犀利的剑修。
她还是出门看看，有没有什么性价比高的法器可以作为她之后一段时间的主力法器。
——
通城作为中州实力排名第二的修真者聚集地，在势力上属于三个修仙世家：唐家、范家和皇甫家。光是听这三个姓氏，沈初云都觉得不出个龙傲天都不合适。
这三家都属于历史悠久的修仙世家，嫡系旁系的后辈里人才辈出，内部竞争也很激烈，往各大宗门输送的人才也不少。但是巧了，去合|欢宗的一个都没有。
通城在这三家的经营管理下，城内布局规划合理，治安良好，即使是凡人也生活富足。
沈初云向入住客栈的小二打听了，因范家和皇甫家的商号正在打擂台，属于范家的万贯阁和属于皇甫家金风玉露楼这几日均有新货物上架，值得一看。
戴好面纱，沈初云先去的距离客栈较近的万贯阁。
入阁后就先塞满眼睛的就是财大气粗的装修风格。店内人不少，招呼的伙计都是一对多服务，也能看见陆续有人直接被引上二楼。
沈初云在一楼看了一圈，只对一个攻守兼备的八卦牌阵盘有兴趣，便向伙计询价。
“盛惠五十块中品灵石。”
沈初云皱了皱眉。
伙计很会看眼色：“道友要是囊中羞涩，不如了解一下本阁开展的放贷业务？”
沈初云示意伙计继续说。
半刻钟后，沈初云制止了滔滔不绝的伙计。
开玩笑吧？万贯阁放贷这每月十中取一的利率真的合理吗？还限三月内还清？什么“本阁要承担一些筑基期修士的难以还款的风险”，不就是面向人穷活不长的修士只有高利贷的意思吗？
伙计道：“道友这话就不对了。您这是买法器贷款，所以是这个利钱。您要是购房产，我们只会每月百中取三罢了。”
哦，还有房贷，意识倒是挺先进的。但你当修仙者不学数术吗？月利率百分之三，在她“老家”是要被抓起来的。
好像除了天衍宗和灵犀阁的那帮人，修仙者确实没几个人专门学数术的。主要是精力有限，除了大宗门会比较全面的开课外，大多数人都是先学吃饭保命的本事。而且数术专业门槛高就业面又窄，即使作为副业，也没有捣鼓炼丹炼器吃香。
就好像沈初云看中的这个撑死用到结丹期的八卦盘，炼器工艺不过是大路货。买了材料自己炼制，既能控制成本又能贴合心意。
可沈初云炼丹炼器，一个都不会。
她作为合|欢宗内门弟子，八年内上的宗门大课，一场炼丹炼器课都没有。用南境人的话说，正经合|欢宗人谁学这些啊。
“五十块中品灵石倒也公道，若是这位道友想要……”一位白衣公子出现在沈初云侧方，搭话道，“不如我送与道友？”
哪来帮别人付账的大冤种？
沈初云后退半步，提防地看向来人。
白衣公子道：“道友不必惊慌，我来自中州韩家，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中州韩家，在中州也算排得上号的修仙世家。看样子这位公子也是通城万贯阁的老客，伙计的笑纹都真诚了一些。
不过对于刚离开宗门的沈初云来讲，哪家都不好使。
她礼貌地施以一礼，表示：“交朋友的方式有很多种，韩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破费。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只是观道友面相，觉得颇为有缘。”韩公子伸臂拦了一下沈初云，“唐突了道友，是韩某失礼。但我真的只想交个朋友，望道友莫再推辞。”
她今日出门戴着面巾，能看到哪门子面相。
周围已有人看过来，沈初云不想再纠缠，直接回绝：“实在当不起韩公子一句有缘，告辞。”
女修动作利落的转身便走，身法极快。再加上多次阻拦也着实刻意，韩公子就没再动作。
待女修身影不见，韩公子拿起沈初云一开始挑的那件法器。
“这个我要了，掌柜的记账吧。”
此时，从万贯阁二楼下来又一位白衣公子，很是风雅地摇着手中折扇，取笑刚刚跟女修搭话这位韩公子：“怎么，也有你这招不灵的时候？”
“我看她法衣色泽暗淡，不过制式。以纱遮面，想来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选中的法器也不过中品，还要问借款，定是囊中羞涩。”韩公子抛起手中的法器，随意接住，“还以为是个眼皮子浅的，没想到看走眼了。她那双眼睛倒是清丽灵动，长她脸上可惜了。”
“行了，别遍地撒饵。”拿折扇的公子提醒韩公子，“正事要紧，你随我来二楼。”
——
万贯阁不成。
刚刚那件法器虽攻守全面，但做工算不得精巧，要价五十中品灵石，可当不起那位韩公子所说的“价格公道”，只能说不太坑人罢了。
出了万贯阁的沈初云撇撇嘴，准备去它的对家看看。就是金风玉露楼这个名字，听着不太像正儿八经卖东西的。不过其店面的装修风格，比起走富贵风的万贯阁来讲就显得雅致多了。
越往里走越发现其布置的巧思和审美，沈初云心越慌。
越雅，就越贵啊！
转到店面一层靠里位置时，博古架上的一支竹笛吸引了沈初云的目光。
这支竹笛通体翠绿，拿起来轻轻敲击却有金石之音，材料应当用的是长在灵矿附近的伴生物。
笛子不到一尺，在笛子里算尺寸小巧的一款。竹笛的细节处有蓝色丝状纹路，以灵气探过还会凝结细小的水珠，应该是碧水矿的伴生竹。
这个材料属性正和她的灵根，使用起来当是顺手不少。
只可惜，音律她虽有涉猎，但大多时候是合着音律跳舞划水，以便刷步数的同时练身法。谱子她认识，哼歌尚不跑调，跳舞也还能看，乐器一样不会。
她记得合|欢宗的师姐们讲过，笛子比箫好学，入门不算太难，不然她试试？
不过她怎么记得宗门内的师姐大都学的是箫？
“道友可是看中了这支碧水竹笛？”金风玉露楼的伙计上前来询问，“这笛子在水边吹奏时能应和潺潺流水，意趣和心境和普通笛子大有不同，很适合水灵根的修士。若您是音修，应当也知道笛子虽常见，炼制成法器的却少，这款很是难得。”
难得是难得，但不是因为笛子炼制得少，而是选择炼制笛子的少。
音律类法器的炼制门槛高，懂音律又擅长炼器的人往往都会选择琴、琵琶这类乐器，其对材料品质要求高、种类要求多，制成的法器上限也高。笛子作为乐器，用料的数量和选择相对单一，制成法器的上限亦有限。
可惜，她在藏书阁杂七杂八看了那么多书，只能谈谈理论，没能上手实践过一回。
虽然伙计的话术打动不了沈初云，她也不会当面拆穿，只是拿着笛子有些舍不得撒手。弊端她也知道，但这笛子实在绿得可爱。
“道友喜欢，不如带走。”伙计一看便知有戏，“不过八十块中品灵石。”
什么？多少？
沈初云把笛子放回博古架。
这笛子突然也没那么好看了，你看它还比大多数的笛子要短，肯定是在偷工减料！
沈初云这个放回的动作不要太迅速，是显而易见的“寒酸”在起作用。
但金风玉露楼的伙计却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给沈初云找补。
“您要是没看上这件，楼内还有许多适用水木灵根的法器，我可以带您看看。”
这个服务态度比对家好，选品也不错，就是价格不亲民。
当然，也可以说价格不亲民不是金风玉露楼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
“若是道友实在喜欢，手头又紧……”
沈初云警惕道：“怎么，你们也提供借款？”
“不，我楼没有那种……”伙计撇撇嘴，“我推荐道友选择我们楼内的委托任务，不仅报酬结算公平及时，选择楼内商品作为报酬还可以享受优惠。”
这话听着很有现代服务业风格。
“你详细说说。”
伙计解释：“比如，您接下楼内报酬为一百中品灵石的委托，又想要这碧水竹笛。那么结算时，只收八成，竹笛作价六十四中品灵石，道友最终可以拿到竹笛和三十六块中品灵石。”
“妙啊，这种商业合作方案谁想的？真是个开拓客户又白|嫖|劳力的鬼才！”
虽然这女修话说的奇怪，但伙计也大概能听出是个夸奖。
“道友也是赶巧了，这是我们少东家今旬刚吩咐下来的。”
是为了跟万贯阁的贷款业务对标？
这种销售模式现阶段的沈初云还比较能接受，她接着询问具体流程。
伙计取下博古架上的竹笛，示意沈初云随他走。然后引着沈初云向金风玉露楼一层的更里间走去。
两人绕过遮挡的墙体，穿过遮下的纱帐，进入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大厅。与刚刚售卖法器灵宝的雅致房间不同，这里风格简洁。除了接待的柜台，只在门口靠墙处设置了一些简单的桌椅供人就座等候。看来是金风玉露楼专门开辟了一处店面，然后与原本的售卖法宝的店铺相连。
大厅里人不少，服饰、气质、神态各不相同。但无论接待柜台的漂亮女修笑得多亲和得体，就是没人走到柜台前。
看到伙计直接把自己往柜台那里引，也有一些人的目光聚集而来，沈初云立马脚下打顿。
“等一下。”沈初云喊停伙计，“方案是你们少东家今旬布置的，但这里是才开张的吧？”
或者根本没“开张”，只是开门迎客罢了。
“道友莫要多虑，已经开业三天了。”伙计笑道。
三天了还是观望者居多？
“你们开单了吗。”沈初云抿抿嘴，及时纠正说辞，“这几天有多少人像你说的那样接差事？”
伙计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不见：“有挺多呢。”
沈初云对这个“挺多”表示怀疑。她在走到接待柜台处填登记单子时发现更离谱，给她的单子序号是五。
沈初云坚持要看一下前四单记录，接待女修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但还是给沈初云看了简单的不涉及交易双方个人信息的登记表。
业务前四单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收集材料”类任务，均直接拿灵石，不选什么法宝折价。可见金风玉露楼新业务压根没有开展成。
见沈初云光看不填，接待女修立马语速飞快口齿清晰地说：“我们这儿是皇甫家名下的产业，和散修联盟也有合作。信誉保证，道友大可放心。”
一听就知道，这些话近三天没少说。
沈初云完全能接受这种模式，但不代表她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看看周围这些瞧新鲜的散修或是路人，甚至是对家瞧笑话的。哪个不想看看金风玉露楼这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她可以吃螃蟹但不能白吃。
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