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兄

    第五十六章:谢兄

    常悦由缠枝陪同被引进四号包厢内,那张只能算特别的脸一直看着来人,谢时望眼神一闪,显然是认出了救命恩人,不过高瘦挺拔的男子并未喜于表面,一双眸子带着不注意的审视看着对方的举止神情。

    与他相反的,常悦面上是果然如此的惊喜。

    谢时望观他年纪不大,眼神又毫无城府可见少年心性,估摸着是及冠不久?

    “竟真的是你,我就说我没听错吧?”

    后一句是对那身后婢女说的,缠枝听后微微垂头,露出不太好意思的情态。

    谢时望撩袍起身,面上染上几分愉悦道:“那日一别几日未见,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再遇公子,真乃巧合阿。”

    常悦亦双手合十弯身见礼,十分傻白甜的露出一抹笑来。

    “在下谢时望,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常悦止了点笑,真诚回答道:“我叫赵寻惊,寻常惊奇的寻惊。”

    谢时望赞许的点点头,夸赞道:“果然是人如其名,正如赵公子般俊俏的容颜从容慈悲的心肠,确是个好名字阿。”

    常悦微不自在的回之一笑,似是架不住被人从头到脚的好话,耳廓外围都裹上了嫩粉的红。

    谢时望做东,右手作邀请状请人坐下,镶着金片的折扇不知何时特意被别到了腰间,周身干净贵气的清隽男子像是扔去了所有碍手脚的东西,只专门为友人泡好这盏茶般。

    灰蓝色窄袍的公子收去了惊喜安静的坐着等待,不似男子的杏眸黝黑如玄石,配上这张棱角尖锐的男性面庞,只显柔和,并非无男子气概。

    常悦做足了伪装,近期一直浸润在香铺身上也只闻得到各种香料的味道,任谢时望如何警惕敏锐也察觉不到她的身份,这才敢直接接触贩卖人口的老大。

    不过谢时望不像她想象的凶狠表于面,所沾的黑暗买卖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金色素袍衬得面容如玉般温和,不说话时表情淡然,看着是个十足和善的人。

    青绿瓷盏被推来,常悦双手握起,尝了一口试探性地说出红茶名字:“正山小种?”

    “哈哈,赵公子有只灵气的耳朵阿。”

    常悦不再多饮,摩挲着杯沿话中带笑道:“谢兄夸赞。”

    “不过你我既已结识,谢兄就别唤我公子了吧,听着怪陌生的。”

    提了意见的人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光滑的脖颈,一双眼眸倒是真挚的像小鹿一样。

    谢时望无有不答应,连道:“自然好阿,寻惊于我就是再造之恩,小友既发话,作兄长的自有顺从。”

    提及第一次见面,常悦将怀中玉佩拿出来,十分恳切道:“谢兄,你我既已认识,那这玉佩我是万万不能再收了,还请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他说时的模样故作聪明顽劣,谢时望看着竟忍不住笑了声。

    单手从那人手掌拿过墨绿色的玉佩,谢时望用玉上的流苏轻点了下常悦手腕,指着小厮臂上托盘直言拒绝道:“玉佩可以还,但这匕首我不能要,既是寻惊拍下,理应由买方带走。”

    常悦还想再劝,被谢时望一句“不然我三倍价钱给你”堵了回去。

    本是千两的东西被翻了三倍,若不推脱,岂不成了故意敲诈坐地起价?

    不过见了两面便扯上利益,这可不在常悦计划之内。

    玉佩归原主,匕首归买家,那日的拍卖会结束,常悦是和谢时望一同出的银楼。

    ……

    谢时望名义上在百奢街只有一家脂粉铺子,贵贱都有,卖的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女子用品。

    不过这也只是糊弄不知情况的人,那些生意不能拿到明面上谈,来这的都是老客户,一来一回试探的隐话一出,铺内伙计就知道买家诚意多少,能买得起那个价位的姑娘。

    且他们生意对象主要是城中富商勋贵,自有更隐蔽的交易手段。

    铺子二楼是会客区,常悦特意找了个顾客略少的时段,脚步轻盈的向着最里端阮诤摸排过的房间走去。

    木门建造很好,推开时并无半点声响,屋内陈设寻常,幕帘后矮桌上的小炉冒出清水沸腾的声音。

    常悦右手敲了敲门,低声问:“此处可有人?可有铺子里的伙计?”

    似是身有三急,湛蓝宽袍的公子向前走了几步,伸长了脖子四处找着什么。

    “站着。”

    一尖锐的金属抵上乱看人的腰肢,辩不出嗓音的低喊止住了常悦步伐。

    双手平举到眉间,常悦缠着声音哀求道:“这位大哥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背后持着利器之人对他的胆怯不为所动,继续低声不客气的质询道:“来这里干什么!”

    “来,来找净室……”

    “噗嗤。”

    谢时望眉眼弯起,脸上布满了忍俊不禁的笑,手上匕首在常悦视线中收起,倚在柱边肩膀还因为憋笑抖着,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原来是找茅房,不就吓一吓,多大出息抖成这样。

    谢时望装作看不到对方谴责又羞愤的眼神,看他憋的脸都红了,好心的指路道:“呐,最里间,去吧。”

    常悦双手捂腹,想骂他又急着腹间不识,来回踱步几下还是妥协这边的嘲笑了。

    谢时望在他进去的时候便站直了身子,听得里头传来连续的不甚清晰的水声,微微摇头还是好笑。

    这人是饮了多少茶才把自己逼成这样?

    洗了手捏着帕子出来,不知是不是在旁人面前出囧,年轻公子的一张姣好尊贵的脸上浮现微微薄红。

    常悦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问:“谢兄?你来买胭脂水粉吗?”

    毕竟此铺售卖的就是这些,常悦也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开场白来掩饰见面尴尬了。

    谢时望微弯唇,手上倒着茶没回应他的话。

    “寻惊来此为何阿?我说的是来一楼。”

    谢时望可不认为这人是尿急随便找间铺子来找厕所,对面的人虽简单但绝说不上是愚蠢。

    常悦没车没城府的和盘托出,“不瞒谢兄,我此行是来找这家铺子的当家人,街上的赵记香铺是我的,我想找这里的当家人合作。”

    谢时望饮了口茶,右手压着剩有小半杯的瓷盏,微垂的眼眸遮盖住真实想法。

    此间主事人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是他,正巧碰到了他又碰巧说出自己的计划,赵寻惊这是试探他还是真的没打探过?

    “据我所知,寻惊铺子是熏香为主,可与这里所买胭脂水粉搭不上边阿?”

    谢时望说完抬头,平静面容下的一双狭长眸子带着丝丝审夺,显然是起疑了。

    常悦双手握着茶杯,许是紧张过度,忘了放回桌上。

    蓝色锦袍衬得一张清秀的脸挨近,那人上半身压上桌面,低声解释道:“不瞒谢兄,我看上的不是生意,而是这件铺子的名气。此铺七年前便扎根百奢,此后更是日益繁华,想必其后定客源无数,不论生意成否,结个朋友总没坏处。”

    “嗤,你倒是看得开。”

    常悦便叹气,茶杯放于桌上,双臂撑着桌沿,颇低落道:“唉,我初来乍到那人看不上也不奇怪,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若连尝试都做不到就是太失败了。”

    男子落寂又自我鼓励的神情不似作假,谢时望眼底的狐疑早已收了下去,甚至还有不忍他露出自伤情状。

    “寻惊,你要找的人,我就是。”

    本是不该答应的,对上信誓旦旦又担忧真心表露得不够的人时,谢时望脑子里一直想的是那日的相救。

    赵寻惊也不该救他的,那样他们一行人逃生的机会更大。

    可是赵寻惊被他装成无辜受害的模样给骗了,宁愿再被一伙人追着砍杀也要救他上马,谢时望就想,就当还他一个恩情,之后各不相欠。

    常悦脸上还有未消化完的震惊狂喜,紧张忐忑又期待的望着。

    谢时望唇角带笑,本习惯了冷情的眸光变柔了些,“既是做生意,便需正规些,我可以让赵记扬名,但寻惊那边需要退些步。”

    “好,我可以让利,只要结个货源。”

    谢时望亦点头,承诺道:“好,我回去就拟合作条例。”

    不过一瞬,谢时望想意气用事一回,不为心中胸怀,就为赵寻惊那日向他伸来的手。

    幼年孤苦,身无可依,有了钱财后相识的都是些心怀不轨之人,谢时望是不在意那些普遍的亲情爱情友情,只是赵寻惊此人过于赤忱,他不想辜了那颗赤子心。

    都不是循规矩的生意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买卖,至于到底交易多少,自有后面商议。

    常悦蓦地站起来,有些严肃道:“谢兄,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在此处等我,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好。”

    吃了两壶茶,燃了两柱香后那门才被人从外推开。

    谢时望松了松僵住的双腿,斜眼看去,未置一言,显然是等得久了面色不快。

    常悦打哈哈的笑笑,快速将买的吃食摆上又拎起那两壶酒,指甲轻敲,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谢兄莫气,酒肉尽欢,赔罪加之庆贺,您先请。”

    谢时望终是不再冷脸,嗔骂道:“耍嘴皮子。”

    街头董记借玉露的酒香袭满两人身旁,同桌上糕点的甜味混在一起,直勾得人惬意十足,不断沉溺。

    只闻了一下,谢时望便故作怀疑问道:“烈酒阿,你能喝吗?”

    果不其然的那人顿时不服,直接拿起壶向嘴里灌了口,喝得太急又太快,常悦又是一连串的咳嗽锤喉。

    谢时望早已笑倒在了桌上,不稳的手指指着桌上,连道:“寻惊快吃些东西压压,哈哈可别……”气过头了。

    余下惹人恼怒的话谢时望没说出口,眼眸因为发笑蒙上一层水雾,隐隐的戏谑看着自证很行的人。

    常悦也不争抢证明什么了,跟谢时望碰杯喝酒,不多时便已双眸迷茫,双颊微红。

    心里吐槽他酒量不行,谢时望伸手将那壶借玉露拿远了些,又将桌上吃食推过去,轻声道:“酒量不行就夹菜。”

    常悦定睛看他几眼,忽得瘪嘴,似哭诉似痛快道:“这是我谈到的第一桩生意。”

    “谢兄,世上有人千千万,唯独你对小弟相托真心,外人看我赵记初来乍到声音不断,可那些人都是冲着赵姓来的,他们看的都是我父兄的面子,他们还以为这是他们的商铺,还想着借以攀上关系。”

    “我从他们手下自立出府,就是想做出个样子证明给他们看,就是要告诉他们我母亲培养的儿子很好,是他负了我母亲,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他去我母亲坟前痛苦请罪,我要让他……”

    喝醉的人都欠缺些神智,谢时望在赵寻惊声声痛诉中未发一言,分外沉默的凝视着眼尾含泪的人。

    这天他好像更深入的认识了一个叫赵寻惊的富家公子,母亲早逝父兄不爱,空有无尽钱财却心中苦涩,这样的家世似也称得上一句可怜。

    自己的一壶酒喝完谢时望还是清醒的,酒量不行的那人早早趴在桌上熟睡了,半堵墙大的窗子开了半扇,不时有夜风吹来,酷热夏夜里的风竟也激的人脑袋一凉。

    身姿欣长的偏瘦男子站起身,拿过椅边的外衫给趴着的人轻盖上,临窗而立并不觉得高寒,谢时望不经意地回头,看见那对于趴着男子来说过于宽长的衣裳不由得失笑。

    赵家有钱有势是不管家里庶子的饱饭吗?

    光穿得好了,个子是丁点不长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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