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我们终于进入晋国国都-晋阳。
国都城门很壮观，手持兵器的士兵，围城墙站一圈。来往民众穿衣更加整洁庄重，进城主道上许多牛车，甚至还有马车。这个时代的马都是用作战事，能用马车出行必然权贵。
晋阳城管理制度是很好的，不管牛车马车井然有序的排队入城。
伯文度没有和熟人打照面，他依旧留着一口茂密的大胡子，这胡子是他养了几个月养起来的，现在就是从他叔叔面前过，都认不出来。
低调的进入晋阳城，伯文度说:“我们先回家，我联系上大君再想办法带你去见他。”
“听你的，相公。”
伯文度听到这样称呼，害羞的扭过头去。
我捂嘴偷笑。
这个称呼还是有次准备露宿野外，可是天公不作美下了暴雨，最后我们东躲西找的，找到一户乡野人家。我脱口而出，对那户人家称我们夫妻二人出来探亲迷路……
自此有事没事我都喊他相公。
他还没习惯呐，伯文度飞了个眼神给我，抓到我在偷笑，也笑:“没个正经。”
2
借着他熟知家里采买交货的时间，我和他混入送货的商队里。
伯文度与一个年轻的家兵交谈了几句。就让我下车跟着他走。
七拐八拐的走在一条由木柱撑起的长廊，伯文度突然开口朗声喊到:“呀呀叔。”
不远的圆拱门后面的老人家，听到这声音身体微微僵硬一下。
“呀呀叔。”伯文度又喊了一遍。
老人家向我们快步跑了过来。
“你，你这是……”呀呀叔看着伯文度的一脸大胡子，不可置信，他家小少爷离开的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
“带我去见母亲。”文度沉稳的扶着老人家颤抖的身体说。
“好，跟我来，小吴你先回去吧，这是我们小郎君呐。”呀呀叔对着年轻的家兵说道。
年轻的家兵倒是镇定，听完话抱拳离开。
“我母亲是晋阳昌平公主，”伯文度边走边出言介绍:“与大君是亲兄妹。”
“她从我哥哥去世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常年待在祠堂里，不怎么与外界来往，这几年都只有大君安排人接她入宫看望时才出门。”
文度的家很大，但人不多，格外冷清。他们走了一会，四周回响的只有脚步声。
又进入一院子，屋外站立两个侍女，见到呀呀叔福了福身，一位侍女进屋后又出来，再次福了福身。
伯文度才带我进入祠堂，呀呀叔没有进来，文度让他忙其他的去。
我偷偷观察着昌平公主，也就是伯文度的娘。
她穿着打扮都非常素净，头发简单的挽着，木发簪插在黑白相间的头发里，使得头发整齐妥帖。
跪坐在祠堂边的案几上，低头安静的写着字。
“母亲，我回来了，这位是我朋友唐叶。”
伯文度弓腰抱拳，直接把唐叶介绍给母亲。
这么早就见父母的嘛。
我在心里想。学着伯文度的样子也弓腰抱拳。
“伯母好。”
晋阳公主抬眼看了一眼唐叶，点点头说:“好。”
气氛有点僵硬。
“我有要事需要私下见大君，请母亲帮忙安排一下，还有唐叶，她与我一同。。”
伯文度把来意说明。
“此事不宜声张，越少人知道越好”
晋阳公主看着眼前大变的儿子，没有多问，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先谢过母亲，我去安排唐叶住下来歇息，在来与母亲请安。”
说完就抱抱拳离开。
我扯了个笑脸给晋阳公主，有样学样行了礼仪跟着伯文度离开。
出了祠堂，伯文度呼出一口才气与我说道:“我母亲她，不太与人接触，不喜喧闹，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
我抿唇微笑连连摇头。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母子感情淡薄。
“走吧，我家很大，我住那边……”伯文度牵起我的手开始介绍:“等下你与我住一处……”
3
见到晋阳国君已经是来晋阳三天以后。
这天早晨，伯文度安排我进入一鼎马车牵的轿子。
“伯伯伯……伯母好。”
进入轿子，晋阳公主已经端坐在那不知多久。
“嗯，好。”晋阳公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后伯文度也坐进来，他今日已经把脸上的大胡子刮掉。风餐露宿大半年，皮肤没有刚见面时那样苍白。眼神更加坚毅有神，身姿挺拔。
我的少年更英俊啦。
我瞅着他直乐。
伯文度见唐叶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心里也甚是欢喜，但母亲还在车上，他忍住心里的欢喜，面上不显，抿了抿唇握拳端坐。
随着车轱辘声响起，车里一时安静。
我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吐气，终于马车停了。
晋阳公主率先下车离去。
这令人窒息的空间，等下回程我宁可走路也不坐车。
我暗自打算。
被宫人引着走进晋阳宫殿。晋阳大君刚得到消息失踪一年的侄儿回来，此时正在殿里来回踱步。
见到伯文度进来，挥退宫人，上前几步抓紧伯文度的肩膀红了眼眶。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这一年我每次想到你我就后悔，为什么让你去。”大君:“昌平就剩你一个孩子。”
“如果你在出事，我该怎么和昌平交代，死后又如何有脸面见你父亲。”
这才是亲人正常反应呐。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怕晋国君也和昌平公主一样沉静冷漠。
“得大君挂念，文度平安回来。”伯文度虽激动却没失了分寸。
“文度这次死里逃生，带回来的消息，请国君屏蔽他人，听文度详说。”
晋国君面色从激动逐渐变得严肃。
“这里是安全的，文度可放心。”
伯文度点点头继而介绍我。
“她是文度的救命恩人唐叶，也是周将军前夫人叶悠之女。”
晋阳君听了这话，把目光看向我，错愕的上上下下把我看个遍。
“确有故人之姿，你是茹钰？你还活着？”
晋阳君问:“那这么，这么多年你在哪里。”
他不可置信一连问了许多。
“大君，”我陈诉道:“我叫唐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茹钰，我娘是叶悠，她于三年前被人谋害亡故。”
晋阳君第一次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叶悠与自己女儿亡于晋卫之乱，现在死人复活，还救了他侄儿一起回来。
“你详细说来。”
晋阳君对我说。
我总结了一下，把这段时间所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他，讲到李赛季死了，他深叹一口气。
“李赛季临死前说我娘是被谋杀，他赶来时没来得及救下我娘，只看到我中毒倒地奄奄一息，等我醒来许多事情我都忘了，怎么去的安吉乡，我是谁，还有我娘，我都不记得。”
甚至我现在记忆里的我，是不是真的我，我也不敢确定，我是谁？我的来处，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据我了解，当年他在晋阳做医官，从晋阳赶去安吉乡想要救下我娘，大概是从哪里听到有人要对我娘不利，所以凶手应当就在晋阳，甚至可以说是他熟悉的人。”
所以他说你一定要回晋阳，但他又说去找叶家庇护。如果唐叶就是叶悠和周将军之女，他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周家。
我心里有所猜测，却没有把话说出来，没有证据的事情就是诽谤。
“文度这几次被追杀，都是将自己行踪传回来时泄露的，等着侍卫接应，等来的却是杀手。”
“在安吉乡，更是被官府当强盗贴画像通缉。我们认为这个奸细很可能就是身边人，而且身居高位。所以我就同他乔装打扮一番，潜回晋阳，他抓奸细，我捉凶手。”
晋阳君沉思许久，问道
“可知是何人。”
“不能确定，这里还需大君协助。”我说。
“好！有什么需要孤做的，尽管说。”
有了国家君王做靠山，这计划才能推进。
伯文度又讲了被追杀的原因，只因他在卫国救了两个潜在卫国的蜀国奸细。
“蜀国！”
蜀国从未与他晋国交恶过，更没有参与他国的内政。不显山不露水，这里居然有他的手笔。晋阳君真的是没想到。
“这些奸细杀手从小就被培养，他们收养各国各地孤儿，蜀国的野心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他们已在各国潜伏许久。”
伯文度说:“如大君所料，晋卫之战其另有内奸，他们潜在晋国和卫国，挑动了晋卫之乱，想借机吞并坐收渔翁之利。”
“查，必须查出来这些奸细窃国贼。”
晋阳君听完彻底黑了脸，晋卫之乱是他一生难以言表的痛，他的亲人朋友许多都在这场战争中身亡，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朋友亲卫为了护他而倒在面前，而他只能如丧家之犬到处躲藏，无能为力的感觉永生难忘。
“你们现在有何计谋？”
“现在敌暗我明，我们要给他们立一个目标，一个靶子，只有把他们引出来，才能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我说 :“民女有一计献上，还请大君，中郎令相助。”
“唐叶，不可。”伯文度想到什么，开口阻止。
其实我们在路上的几个月就多次讨论过，我也和文度说过这个计划，他非常抗拒说太危险，我就没再和他提。
但我是当这个靶子最好的人选！
“中郎将，我武力不行，是需要你相助，你不要觉得我柔弱可欺只能被你保护，我有遇见危机解决的能力和智慧，我希望你信任我。”
“这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嘛。”伯文度恼羞成怒。他是不信任她嘛，他只是想她平平安安而已。
“我懂，我都懂。”
我当然懂，可是我也有我想做的事。
晋阳君好笑的看着眼前，就要脸红吵起来的两个。一时间和十几年前某些场景重叠。娇柔温婉却固执的少女，英俊勇敢但嘴笨的少年。
物是人非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