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战神对战妖狐当日的前一晚,月老曾暗搓搓化成红狐狸来寻我。
月老期间,曾将我恢复记忆!
我二段记忆并不相同,等同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后来记忆融化,才得知事前的前因后果。
我摇动桃叶,笑嘻嘻道:「小狐狸从哪来的?我在这片森林居住已有千年,为何从未见过你,新搬来的?还是迷路了?告诉我,有关
你狐母狐父的相貌,我寻森林里的猪朋狗友来助你,可好?」
红狐狸跳跃大石上,讥笑道:「五百年不见,畜生竟连我也认不出。」
我正想开口,便瞧见红狐狸将一块结晶迎面抛扔,投入我体内,立马合二为一,如枯木逢春,春回大地,顷刻灵力四溢,呼唤醒了我封尘已久的记忆。
我缓缓打开双目,原本活泼灵动神情顷刻转为凛然若冰霜,力量再次恢复,化作人形,毕恭毕敬,躬身参见义父。
红狐狸也红光乍现,复真身,童颜白发少年郎,一如初见,风流写意,低声道:「你应知,为父所为何来。」
我愣怔,早在清醒那一刻,便心知不妙,作为细作,潜伏战神身边五百多年,不惜抹去自身人格与功力,洗筋伐髓,只为寻机杀死他,听闻他明日午时三刻,会与妖狐一较高下,难不成……
知我者,莫若父,月老目光如炬道:「你去吧,暗地里助妖狐一臂之力。」
我颤抖嘴唇,心里直直下沉,虽与战神相处,并非拥有完整记忆的自己,但如今两份记忆与人格,合二为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在心头,我……我委属有点……于心不忍……难以下手。
月老窥出我的几分犹豫,道:「若你不愿,我可咐他人……」
他语未尽,我已听出了弦外之意。若不能为他所用,则是弃子。即是弃子,留与尘世也并无用。
我垂头,忆其自身的禁固。
那是月老亲自设下的,这些年来,唯有我办事不力,才发作,其余时刻甚少折磨我。
我哑声道:「女儿,遵命。」
后来,战神与妖狐对战完,御剑飞驰而来,噗通滚落于我树下,呃呃……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天,忆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至今却真正天人永隔了!只是我当时却完全不之情,只因义父之恢复我记忆一晚,完成任务后,第二日醒来,又重新懵懂无知。
我心忧如焚,却故作冷静嘲讽,「骚货,你何以受了重伤?」
他从来风清月朗,风度翩翩,不食人间烟火,超脱世界,从容不迫,何以遭受如此狼狈惨淡?
凌绝玉冠不整,发髻半偏,敛目养神,俊脸惨白,嘴角淌血,眉目带笑,气息虚弱,斜倚树干之上。
青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桃花瓣片片跌落,红粉眩目,芬香迷人。
须臾,他气如游斯,「桃子,你不是常妄想吃掉我么?如今于你一次良机,如何?」
我心感受不妙,惊恐失措,担忧不已,下意识反驳道:「你长如此丑陋,皮肉肯定又臭又硬,哼哼,我才不屑吃你,吃了拉肚子,得不赏失。」
他低声轻笑,声轻若鹅毛,回荡心湖,「肉是粗硬了一些,血倒不错,比不上琼瑶玉浆,却可比拟幽谷清泉。」
于毕,手指一横,化为利刃,割破手腕,鲜红倾出,蜿蜒一地,渗入青草地上,深植地底的桃树根如苍蝇闻血,万根狰狞疯狂,顿时吸收一干二净,不由我自控,源源不断,一点也不漏。
我愣住了,四处鲜血,香甜扑鼻,迷惑心神……
可凌绝的神色越趋灰白,生机锐减,快被我吸成人干……
我抛开冰冷的面具,沙哑不成声道:「呜呼呜呼,我不要,我不要,你取回去!我才不要你的臭腥血!滚开!快点滚开!!你这个混蛋,总是要我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乖,多喝一些,你又香,又甜,定能幻化成大美人。可惜我恐怕看不见了……真遗憾……」
我呸呸了几声,「我乃是要嫁给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大丈夫!身心只给他观看受用!』
他浅笑道:「原来你一直贪图我的美色啊……」
浪荡子,快死翘翘了,还不忘在口头上占我便宜!
我冷哼几声,想要反驳他几句,可是看他渐渐失去光彩的脸容与眼神,脑子清空,久久不能言语……
直至,他化为星辰,飞驰散去,徒留一面镜子于地上。
镜子小巧精致,巴掌大,光滑亮面,清晰倒映出我的容颜,倾城绝色,杨妃再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我垂首俯看,影面倒影,轻抚脸庞,眼色惊异忧伤,脑海忆起那厮曾戏言,「小桃桃真可爱耳,若能朝夕相处,愿化铜镜,朝夕相伴。」
清风拂山,百花散,野草摇,树枝泣,空山寂寥,昆虫百鸟野兽皆绝迹。
我静静堕泪,丝丝呢喃之语化为风萧,席卷方圆万里外,阵阵回荡不休,「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桃花劫,皆伤情,小小女儿天真情,识爱之初,便是失笃爱之起。
那之后,我便像发疯了一般,饮食俱废,日日以泪洗脸,纵使义父三番四次前来劝告,我也充耳不闻,只顾着用红绳牵魂法,寻机凌绝的灵魂……
我虽有察觉到凌绝临终前,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修改了我的记忆,企图让我憎恨他,但我心性坚定,知晓那是幻境,便没有迷失……
后来在我差不多完成复活凌绝之际,义父却出手暗算我,将我的灵魂分开两半,一半融入傀儡,封印在雪山上,一半封入傀儡身上,还加强了凌绝修改我的记忆,将傀儡的记忆,变成……无尽的恨意……
我清清楚楚记得当初身为傀儡,那些幻境,虽虚假,但却让人防不胜防,如亲历其境……我几乎一闭上眼,便瞧见凌绝,持剑刺来……
我看见他浑身是血,伤势甚重,随时魂飞魄散,惊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马甩他一巴掌,到底去了哪儿厮混,才会弄成这般惨样!
可当时使用的傀儡身体并未在身周,我只能维持树形,纹丝不能动立于原地。
他持剑而来,微笑道:「今日本神在劫难逃,于临死前,定要杀灭你这灾星,免得遗灾人间。」
我躲避不了,生生受了他一剑,入木三分。
这是……他是非要置我于啊死地,乃是千真万确,并非噩梦!
此番打击,我百思不得奇解,瞪眼伤情,哽咽道:「为何?为何你要对我下毒手?以咱们……咱们……」
一番情意,为何对我如此?
战神冷笑,「本神便让你当一只明白鬼!机缘仙子昨夜曾算计出,你乃天煞孤星,魔头将世,若遗留人间,定招祸难。我乃天界战神,斩妖除魔,乃是本分,今日你便受死吧。」
胸口回转一剑,痛切心扉,毫无还击之力,血流一地,泛滥成河。
祸从天降,真是好贴切!我原以为这段千年陪伴的岁月,乃是郎有情妾有意,此情如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无需说清,也彼此知晓,怎料却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业缘!真是可笑!可耻!可悲!
我自作多情,妄想痴念过多,才会遭情焚心,伤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临死前,我抬头惨笑,运用灵力,发下噬心誓,「我董碧桃,今日指天发誓,从此咱们的情谊恩义一刀两段,从此两不相见。若再见之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生生世世,相见相杀,永不休止,唯有一人死去,才休止。」
后来,我便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
当日之事,我记得不切,只要一用力去深思回忆,便头痛难当,可能伤情太深吧,不堪回首。
只是,我忽略了,若真的发下噬心誓,为何我身上并无印记?按理,应该有蜘蛛网般裂缝于身上爬满才对啊。
也许,当时我快濒死,灵力失去过度,才无力维持噬心誓吧!
苏醒后,一度想要再次固定噬心誓,但却为屡次下不了手,每次意图下手,心脏却同不可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