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又来了。”贺空扶稳了椅子,抱怨道,“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渡劫完成?再这样下去,整座贺宿山都要震塌了。”

    “是有些时日了。”土地爷爷把茶具扶正,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说。

    贺空望着屋檐下接连不断的雨柱,说:“算下来都有大半个月了吧?本该晴朗的季节却接连阴雨不绝,村民都怨声连连……不过那人好生厉害,几十道雷都能抗下,要是我早就被雷劈成灰了。”

    土地爷爷嘬了一口茶说:“皆是天意。至于能不能抗过去,那得看个人……”

    两人聊着天的间隙,忽而一阵闪电亮如白昼,贺空抬手遮挡住眼睛,紧接而来的雷鸣仿佛要震裂山体一般,霹雳之声在山谷回荡,听着都让人心惊胆战。

    虽说贺空成为贺宿山的山主只有短短数十年,但如此恐怖的雷击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已经不是渡劫,而是天罚吧。

    没过一会儿,雨停了,因阴云笼罩宛如黑夜的天空也渐渐放晴,贺空说道:“不知那人渡劫成功了没有。”

    土地爷爷又嘬了一口茶。

    “刚刚那道雷估计让不少游魂野鬼直接魂飞魄散了……”

    贺空的话还没说完,山体又再次震动,而且这次比之前的都要强烈许多。

    椅子坐不稳,贺空干脆坐在地上说:“怎么回事,难道那人的渡劫还要继续?”

    可是天在放晴,渡劫理应完成。土地爷爷忧心地说:“只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贺空:“什么意思?”

    土地爷爷没有回答她,抄起拐杖就门外去。

    贺空跟上去说:“爷爷你去哪?”

    土地爷爷年纪大,腿脚不利索,可还是能看得出他的心急,贺空二话不说就背起他。

    土地爷爷:“去后山,快!”

    两人来到贺宿山的后山,因为这里平时没有人来,根本没有路,所以非常难走。贺空背着土地爷爷,走得缓慢,用了近半天的时间才来到土地爷爷说的那个山洞。

    山洞的洞口塌了大半,两人钻进洞里,又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到达停下。

    洞里幽深,有轻微声音都异常响亮,阴森恐怖,贺空却觉得好奇。土地爷爷从没和她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贺空想这个地方够她玩一段时间了,说不定还能吓唬吓唬几个路过的小鬼。

    一个像是来探险游玩,另一个则吓得脸都绿了。

    “果然……”土地爷爷喃喃道。

    “爷爷你说什么?”

    贺空顺着土地爷爷的视线望下去,与进来时狭窄的通道不一样,底下竟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之中,洞穴的墙壁和地面上遍布的符文透着微弱的光。

    “天啊!”贺空问:“爷爷,这是什么?”

    好像害怕会吵醒什么似的,土地爷爷铁青着脸小声说道:“小空,出去再说。”

    于是两人返回洞口,贺空又背着土地爷爷往回走。

    “爷爷,刚刚那是什么?”贺空问。

    土地爷爷叹气道:“最近频繁发生的山体震动,不是渡劫所致,而是因为山里的那位。”

    贺空:“山洞里有人?!”

    土地爷爷:“不是人,是一头兽,祸害人间的巨兽。”

    贺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二百年前,自贺宿山的山腹孕育出了这头岩兽。岩兽一出,山崩地裂,整个贺宿山就像沸腾了一般,一道又一道的火河倾斜而下,山上的生灵惨遭吞噬……为了不让山下的百姓也遭此灾难,上一任的山主杭鉴子用自己的血练成了镇山之石,把岩兽镇压在后山之中,只可惜……”

    土地爷爷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贺空说:“爷爷,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镇山之石被人偷了。”

    “偷了?!”

    “对。”土地爷爷说,“镇压岩兽这事之后约莫过了几十年,有一个从南方来此地修行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镇山之石的存在,竟趁我和山主不备把它偷走了。没有了镇山之石,巨兽遂出,情急之下杭鉴子只好以身殉封,才又一次镇住了巨兽……可这才百余年光景,封印的力量不该如此薄弱,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贺空气愤道:“岂有此理,是哪个卑鄙小人偷的?我去拿回来!”

    “小空?”

    贺空说:“只要有镇山之石就能让岩兽安分下来了对吧?再继续让岩兽闹腾下去的话,它很可能就会跑出来,到时侯就糟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小空你还小,我不放心让你去冒这个险……”

    “爷爷,我怎么说也是一山之主,虽然没有上一任山主那么强,可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镇山之石带回来的!”

    土地爷爷满脸愁容,脸上的皱纹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在差不多到土地庙时,贺空才发现土地庙的后院好像也遭殃了。她骂道:“那人真是不干好事,又引雨又招雷,自己受罪不说,害了村民的庄稼,连我家都不放过,真会给我添麻烦!”

    贺空赶紧下山,回到土地庙,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放下土地爷爷说:“爷爷?”

    土地爷爷应该也感觉到了,他说:“走,去看看。”

    土地庙的后院没多大,不过种了许多植物,村民们都会定时来打理,所以很干净整洁。可是现在刷白的墙变得焦黑,植物也全都死了,满地泥泞,整个后院简直惨不忍睹。

    看样子肯定是最后那道雷造成的,只是紧接着又发生了震动所以贺空他们才没注意到。

    贺空无奈地叹气,然后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她抱怨道:“我当山主以来在贺宿山这里渡劫的没十个也有八个,怎么偏偏这个人就弄得如此大的动静?爷爷,真不是我心肠坏,依我看,这个人肯定是渡劫失败……”

    “小空,你看。”

    贺空抬起头,见土地爷爷用拐杖指着某一处,她就走过去了。枯黑的植物残骸之下似乎有什么在动,贺空没多想就伸出手去。她拨开一看,这里却是藏着一条大蛇。贺空用她的小臂对比了一下,那蛇身竟有她手臂的两倍之大!

    大蛇正十分缓慢地蠕动着,努力地想把自己盘成一团,贺空注意到了,它身上有很多伤口,伤口处正流着黑色的血。

    贺空回过头跟土地爷爷说:“爷爷,是一条很大的蛇,它满身都是伤,现在要怎么办?”

    土地爷爷说:“你能搬得动它吗?”

    贺空骄傲道:“当然没问题,我可是天生神力。”

    土地爷爷:“好,你先把它搬到房间去,我去准备清水和草药。”

    贺空应下,可正当她快要碰到大蛇时,那蛇却猛地弹出了头想咬她!

    贺空立刻缩回手说:“哇,还好我反应快。”她对蛇说,“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不会伤害你。”

    她平时虽然有和山里的动物进行简单的交流,不过也和一窍不通没两样。她就比划着说:“身体。”她指着大蛇,然后又用手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划着说,“你的身体都是伤口,哗哗地流血……”

    她指着自己说:“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说,“治疗。我帮你疗伤,懂?”

    大蛇似乎没有听懂,依然是昂着头,张嘴发出“嘶~”的声音,充满了警惕。

    “唉,真是没法沟通。”贺空说,“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有剧毒的蛇吧,被你咬了会死吗?不对,我几十年前就死了……果然还是只能硬来?不过它这么凶,看着就很难办啊……”

    贺空在自言自语的时候土地爷爷过来了,他说:“小空,我都准备好了,你怎么还没……老天爷!”

    土地爷爷看到大蛇后十分震惊,也不顾地上泥泞湿滑就往贺空那边走去。

    贺空过去扶着他说:“爷爷,你过来做什么?我很快就把它搬过去的……”

    土地爷爷仓惶来到大蛇面前站稳,然后弯腰一拜,说:“小的是这座贺宿山的土地公,见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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