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惊才

    茂敏太子的死对王皇后的打击是巨大的,王皇后的嫡次子四皇子李梁如今十九岁,可排在李梁前面有深得民心还有战功傍身的二皇子李秦,还有才名贤名享誉长安的三皇子李齐。

    茂敏太子死后三年,皇上没有提半句立储之事,每当朝臣中有人想提此事都会被皇上找理由打断。

    晏渊歌知道皇上并没有考虑好立李梁,他一心想要的储君是死去的李茂。

    可那个太子二十四岁就死了,而皇帝二十四年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

    那可是从出生之年就被立为太子,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太子。

    这个太子死了三年,皇家马赛被禁了三年。只是坊间的马赛、长安城里的马赛依然是如火如荼的举办着。

    当李邺说起的赛马,让晏渊歌的思绪一下子想到了太子。

    她忽然放下筷子,掀眸看向李邺:“今殿下借由马赛,可是为了与我聊茂敏太子?”

    她的话音刚落,不止领安神情大变,莺蕊也不禁侧目看向自家郡主。

    莺蕊惊叹郡主的聪慧,但也难免会认为郡主过于直接,致使现在的局面颇为尴尬。

    见李邺正要开口,晏渊歌长眉微下压:“殿下,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是。”李邺澄澈又坚毅的眸光看向她,“五年前离京,是茂敏太子与我兄长送我去江南,太子殿下这么死了,我……”

    说到这里他紧抿着唇低下头,手指紧拽着外袍。

    “那你找我又是何意?”晏渊歌的语气依旧浅淡。

    李邺又陡然抬起头看向她:“静王说你是长安、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晏渊歌能从他的话里能听出不甘,但又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坚韧。

    这样的矛盾,令她笑了。

    见她笑了,李邺红着脸,恼怒的大吼:“你笑什么!”

    不待她回答,李邺继续吼道:“既然你是最聪明的人,本殿下不信连你也认为太子死于妖物作乱。”

    “不。”晏渊歌凝神看向他,重复了一遍,“太子是死于妖物作乱。”

    她几乎是看着李邺,一字一字地说:“史官是这么记的。”

    她也不等他开口反驳:“莺蕊,备车马送殿下去承天门。”

    她起身离去,白纱裙扫过地面,轻灵曼妙,李邺追了出去冲着她的背影大吼:“晏渊歌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配不上静王的夸赞!我嫉妒你也恨你!哼!我才不会喜欢你呢!”

    “气死本殿下了!”

    他这一喊楼上楼下的人都看了过来。

    长安天门酒楼,富户云集之地。立刻就有朝臣放在这里的线人注意过来,自然这些人很快打听到了这个面容精致气度不凡的小少年是谁。

    ……

    再后来的传言走向,是晏渊歌完全没有料到的。

    “你说这九皇子在江南养病养了五年,连皇上都不见,为什么最先去私会晏渊歌??”

    “晏渊歌,她她她……竟然连十一岁的九皇子都不放过!!”

    “她不光无礼,现在还无耻!”

    “……”

    *

    九皇子一回宫便被关了禁闭。

    原因和晏渊歌没关系,只是因为他从江南到长安,特意躲避皇城司的人,一路想去哪去哪,想走哪条路便走哪条路,让皇城司的一帮大冤种一路提心吊胆的好找。

    皇上觉得他的九个儿子里,只有最小的这个最为叛逆,完全不服管束,所以当皇上一看到李邺,直接下令关他禁闭。

    显然关禁闭的惩罚对李邺而言不痛不痒,此刻他边吃着瓜果,一边冲着领安大吼。

    “晏太傅因为太子的死在南郡治水三年,我以为最想查清楚太子死因的应该是晏家,晏家大公子指望不上,而她荆南郡主又是静王殿下都称赞过的人,应该是指望得上的,却没想到连她都这么说!”

    领安一言不发,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此时他还不知该如何和九皇子解释。

    “什么妖物作乱,滑天下之大稽!”李邺将未吃完的瓜果扔向大门,正此时大门被宫人推开了。

    李邺似乎是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端坐起身子。

    出现在殿门的人,一身锦衣华服,二十来岁,面容俊美五官深刻立体,气质沉静冷然。

    三皇子李齐,李邺一母同胞的兄长。

    “哥哥……”李邺轻唤了一声,站起来行礼。

    侍官领安也跟着行礼。

    李邺以为兄长是来说教的,可他的兄长什么都没有说,连领安也觉得奇怪,九皇子顽劣叛逆,三皇子竟然只字不提。

    李齐环视殿内,让他的侍官进殿将准备的东西放下,临离去时只问了一句:“小邺,你见过……荆南郡主。”

    兄长的语气似问非问,李邺懵然一瞬,很快点点头。

    李齐恍然一笑,又问:“小邺进京第一件事为何是去见郡主,可否告知兄长?”

    李邺想了想,如实回答:“在江南时,晏渊歌的事困扰我很久,静王赞赏她,我走到江南每一处都能听到有人谈及她,我心里不服气这人的声名,便想到了长安第一个去见她。”

    李齐原本沉静的眸光忽地微亮:“见了之后呢?”

    李邺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虽然想到晏渊歌就生气,但他仍然遵循本心回答道:“回兄长,确实是一个不一般的人。”

    李齐似乎是问完了,他来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李邺看着李齐离开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

    领安心道,九殿下竟然也有畏惧的人。

    过了很久李邺才对领安道:“领安,比起皇上,比起晏渊歌,比起我母妃,我还是最看不透我的兄长。”

    即便兄长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他都能感受到兄长身上似乎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领安内心:是,我也看不透三皇子。

    三皇子从未领过兵,在长安富有才名和贤名,但他身上似乎隐藏着极强的内修,不可捉摸。

    三皇子没有外表看到的这么简单,但他又似乎真的无任何争权心思。

    毕竟二十三四的年纪了,却在朝廷没有一官半职,还没有弱冠的五皇子、六皇子都已在六部中任职,唯有三皇子连个闲职都没有混到。

    三皇子是直到前日才在皇上那里领了一份差,他被派去查四方会馆起火的事了。

    “传言里说哥哥喜欢田家嫡长女,是不是真的?”李邺突然问。

    在回长安的路上,领安也听过这个传言,既然有传言传出来,离真相也不会太远,可能是真的。

    “殿下若想知道,奴才找人去查清楚。”

    “行,你去查,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若哥哥喜欢田氏,管她是不是皇后的侄女我也要替哥哥弄到手!!”

    闻言,领安不置可否。九殿下尚年轻,还不懂男女情感的复杂,尤其是这皇家里复杂的人心……

    *

    次日,书楼里来了人,是此前晏渊歌让书楼彻查的诗稿一事,不知是真有线索,还是为了稳住这位郡主。

    最终书楼里抓了两个人押到了荆南郡主府上。

    书楼主事:“诗是这两人写的,他们两人也承认了。”

    宴渊歌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二人面前。

    是住在长安城东升道坊的邹氏两兄弟。

    “你们受何人指使用我的名义写诗?”

    邹大郎答:“无人指使。”

    晏渊歌又看向邹二郎,邹二郎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整个大厅的人也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敢出声询问。

    最终晏渊歌挥了挥手:“放了。”

    书楼主事愣了一下:“那郡主合作的事。”

    晏渊歌:“我有说合作的事终止?”

    主事连忙摇头:“并无。”

    “那滚吧。”她显得有些疲乏,挥手之后走向座榻。

    一行人离开郡主府,府院中终于清净不少。

    升道坊的邹家,当年太子坠马一案里被处死的马场主官姓邹。

    理由是查太子一案的时候查到这个邹大人贪污了千两黄金,罪不责及家人,只对这个邹大人判了斩首。

    最近发生的事,无不让她想起三年前太子的死。

    三年前太子一案牵涉的人几乎被斩的被斩,流放的流放,死在流放路上的也不计其数。

    朝臣都有意避谈此事,于晏渊歌也是一样。

    她心里清楚晏凭南或许知道的更多,但她不会问。

    她只是认定了太子李茂死于妖物之手。

    那是十四岁的她亲眼所见。

    被处死的与太子同场赛马的世家公子也是这么说的,起初大理寺的人都以为是几个同场赛马的公子商量好的说辞。

    可最终严刑拷打,几位公子到死都是这个答案。

    史官无奈记下这个他们都认为荒谬的答案。

    却不知这也是晏渊歌看到的真相。

    无可否认,李茂的死也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包括她,包括晏凭南。

    所以她从不喜谈及太子旧事,三年也鲜少思考李茂的死因。

    *

    四方会馆起火的事虽然告一段落,但漠北要敬献给皇上的弥鹰死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皇上虽然不在意,但漠北的使臣在意,少家这位小公子在意。

    三月二十八,皇上在两仪殿设宴,宴请内臣宗亲,事实上皇上是为少家这位公子设宴。

    少师砚,他虽然自漠北来,可他也是皇上的亲侄儿。

    皇上非嫡出,他年少时胞姐远嫁漠北,那时他还是先帝几个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胞姐远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远走漠北,山水永隔,再无相见之日。

    少师砚三岁时曾随其父予端王出使大业,那时他生母已去世,是带着母亲的奶娘的灵柩回中原安葬。

    皇上对少师砚的宠爱大业史官也有记载,时少师砚三岁,常常爬上皇上的膝上求抱,不仅如此他还揪扯皇上的胡子,皇上曾被他扯着胡子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手打他。

    那时殿前有内官惊呼一句:“大胆胡儿!”

    结果被拖下去打了十大杖。

    三岁的少师砚漂亮的似仙童,凤眉琼鼻更像其母……当然,除了他那一头麻色的头发。

    皇上没见过比少师砚更漂亮的孩子,喜欢他多一点也无可厚非。

    十七岁的少师砚出现在皇宫时,大业宫中的妃嫔无不自惭形秽。

    皇族宗亲世家子弟们相形见绌……

    少师砚的美,让人忘记言语。

    除了他那一头麻色的头发时常让人诟病。

    传言他的发色是因为中毒所致,倒不是因为自他父亲那里遗传。

    两仪殿盛宴上少师砚被皇上留住长安。

    不仅如此皇上还封他为平乐王,这个封号是大业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公子最大的祝福,祝福他平安喜乐。

    虽然不少大臣们反对,但皇上的诏书已提前写好了,他们也只能嚷嚷几句。

    对此不少王公看向皇后的方向,就连皇后的亲族们也似乎不知情,他们也看向皇后的方向。

    皇后却是笑着说:“恭喜平乐王。”

    众人眼中闪过惊惧色,明白了的人立刻端起酒杯对着少师砚的方向举杯祝贺。

    “恭喜平乐王啊,可要守好封地哦。”

    “不知平乐王会拿封地放羊还是遛马啊,哈哈哈。”

    漠北来的小公子似乎还看不懂朝堂的漩涡与激流,他笑得爽朗明媚也大度,耳边的宝石摇晃着,阳光下宝石的光芒那么晃眼。

    他举杯之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饮完后他那双极好看的丹凤眼依然含笑,目光澄澈,眼神磊落,举止优雅。

    此刻这些王公、朝臣、世家子们的揶揄,在一个真诚的人的面前显得那么丑陋,那么无趣。

    也只是这一个瞬间,站在世家子女中的晏渊歌不禁多看了这个绝美的少年一眼。

    这一刹那,她在想什么?

    她想的是这样美好且纯粹的灵魂是活不过皇城的春天的……

    可她也羡慕极了这样的纯粹与天真,真想将这座皇城的真相撕碎了给他看,告诉他太极宫下埋葬着多少美人的尸骨,真想从这一双纯净的眼眸里看到惊惧与盛怒。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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