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惊才

    近几日,莺蕊没有收到邀请她的主人出去游玩帖子,她以为是长安的各大马场停了活动。

    可当她出去采买一圈回来,方知这几日关于荆南郡主和许和馆馆主的传言是盛嚣尘上。

    莺蕊让车夫速速回府,却不知她后脚刚回,晏渊歌前脚刚走,出城去了。

    府门外莺蕊吩咐车夫将东西抬进去,又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大街,轻跺了一下脚。

    她尚不知她身后不远处的桐树后一个黑衣人转身走。

    黑衣人消失在街市里,又在半个时辰后出现在一处府邸内。

    “殿下,荆南郡主又出城去了,至于许和馆那位……属下并没有收到许和馆主‘生病’的消息。”

    黑衣人躬身禀报完自己查到的事。

    李齐微眯着眼眸,目光不知是落在何处。那日在车台,他将文心帝姬下的蛊毒“长情”一掌打了出去,也打中了一个“恰巧”经过车台的人。

    可之后他并没有查到当夜是谁到访了车台。

    而恰好这几日荆南郡主与许和馆馆主的事传的满城风雨……

    李齐也几乎是认定了当夜出现在车台,继而中了“长情”的人是许和。

    许和之前和数个帝姬都有些纠葛,能得到某些进入宫中的便利,也不足为奇。

    烈阳当空,明明是春日渐浓,暖阳和煦,送信的黑衣人此刻却只觉得脊背发寒,三殿下脸上的神情煞是可怖……

    果然,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只觉得脑门一嗡,迎来劈头一掌。

    黑衣人几乎是睁着铜铃大眼倒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李齐收掌的刹那,院门处来了一人,男人一身灰蓝色直裾,披着长发,发丝微遮住他的五官,只露出一双醉酒后微醺的双眼。

    “看来殿下心底的那人是她啊……”虽然男人的体态显示出几分轻松感,但他的语气有些复杂。

    几乎是刹那间,李齐的掌风向男人打去,男人也没有避让硬生生受了这一掌,他半坐在地上,发丝比之前更加凌乱了……

    倒是酒醒了不少,他伸出手指揉了揉额头,随即苦笑一阵。

    他什么都没有说,被发丝遮挡的那双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直到看到还在晃动的小酒坛,他移动着身体。

    爬过去捡起它。

    “殿下,那蛊名曰‘长情’,中蛊的人会对殿下心底的人‘长情’……”他又将巫台出事那日在宫中对李齐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李齐深吸一口气看向男人的方向,他刚刚出掌的手还在颤抖,很显然是因为处理了一个手下后杀意蔓延,若不是还有意克制一丝,男人恐怕也成他掌下亡魂了。

    李齐紧抿着唇,眼神冷厉而阴骘。

    他尘封在心里的秘密,这一刻被扫开了尘土,曝晒于日光之下,即使如今知道的只剩下男人一个。

    这个他不敢全信,又不能完全舍弃的棋子。

    “那日出现在巫台的人是许和吗?”

    不知过了多久,李齐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昔的沉柔,他看向男人,低声问。

    男人晃荡着手里的酒坛:“殿下,巫台案当日你的袖上余留长情特有的芳香,所以我能判断是长情蛊,但这种芳香三日内便会完全消失……且中蛊之人完全无中蛊迹象,所以殿下要知道是不是许和,很难了。”

    李齐紧抿着唇,目光仍落在男人身上,却一言不发。

    “殿下,巫台案已半月余,皇上不日便会问殿下要审理的结果,殿下早作打算吧。”男人说完,支撑着站起来,长发遮蔽住他微有些吃痛的神情。

    男人走了几步,仰头灌下小酒坛里最后一口酒,之后消失在这座府邸。

    原本,他来只是来提醒李齐巫台案的……

    男人走后不久,院中黑衣人的尸体被人处理了,之后很快有人进来在李齐耳边耳语道:“殿下,田府小姐请您去凫楼茶园。”

    来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李齐的回复,正要抬起头来,却听到:“去备马。”

    ……

    长安凫楼茶园

    文心帝姬的马车还停在外面,她与田萦然吃茶说话也不过才一刻钟,外头就有女官匆匆进园。

    园内茶室中,帘幔后的说话声缓缓传来。

    “帝姬确定少家是这么提的?”问话的女子的声色中透着一股疑虑。

    文心点点头,放下茶杯,看向田萦然:“是那日我在两仪殿外偷听到的,沙海少家求娶的人正是晏渊歌,这个少蛰羽倒是有自知自明,没想着在宗室亲王里挑嫡亲的,或许是想着假郡主也是郡主吧……”

    “不,我感觉没有这么简单……”田萦然是毋婆楼的弟子,她知道的比文心帝姬要多的多。

    晏渊歌在长安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巫山少主,极有可能她还是暗阁弟子。

    不待田萦然多想,外头女官的声音传来:“帝姬。”

    文心猛地皱了一下眉:“进来说。”

    “斛贻邪大人在回京途中,娘娘让您回宫。”

    斛贻邪,听到这个名字,冷静如田萦然也会突然一惊。

    如果说三年前最受宠的臣子是晏辰廷,那这三年最受宠的臣子便是斛贻邪。

    按理王皇后忌惮斛贻邪可远比忌惮晏家要多得多,可这个斛贻邪是个嘴巴甜的人,又对王皇后万般讨好,只要得到什么奇珍异宝都会捎带来皇宫。

    一个养鹰出生的奴隶,他身份低微却做到了一方节度使,他本该不足田萦然感到担忧的,可是她说不准这种担忧因何而起。

    *

    文心帝姬的马车离开凫楼不久,一人骑马而至,从侧门进了茶园。

    李齐刚踏进茶室,间香炉中的余烟,和田萦然面前桌子上尚未撤走的杯盏,杯盏里还有大半盏的茶水未饮尽。

    “文心帝姬刚走?”

    “你好奇的不是文心帝姬刚走,你好奇的是文心帝姬因何事走的这么匆忙。”田萦然缓缓抬起头来,显然李齐能来,她有些诧异。

    李齐兀自在她面前的座椅前坐下,也瞥见了田萦然微皱起的眉。

    他的脸色依然沉静如往昔,可这一次他似乎不打算放过田萦然了……

    “为什么要让文心帝姬给我下蛊。”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又下意识地看向茶室中心那一鼎不大不小的香炉。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四周陈设还和他第一次来时一样,当时这个香炉的焚香,香烟比现在更为缭绕。

    上一次在这里,田萦然问他是不是对她有意,那时他沉默了许久,点点头说是。

    而此时,田萦然未从李齐脸上找到半分不耐地、反感地神色,她内心似乎是长吁一口气。

    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会让文心对他下“长情”是一件她自己都认为荒唐的事。

    那时她只是疑惑,李齐为什么能在“诚言香”下说谎,她又实在好奇他是否真心悦她。

    一切只是因为她的好奇,一时冲动便真的那么做了。

    她的师父曾告诫过她,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等待她的若不是美好便是万劫不复。

    “没有人能像殿下这样,对一个企图给您下蛊的人忍住半个月。但……”田萦然握着茶盏的手微停,她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但这半个月,可没有人来向本小姐疯狂示爱。”

    她的话像是投进李齐心湖里的一粒石子,那股原本已渐渐退去的幽寒感受又重新爬上他的心头。

    李齐深吸一口气看向田萦然,那日车台有“第三个人路过”的事文心帝姬应该是不知道的。

    毕竟在将“长情”一掌打出去的时候,他也不知车台来了第三个人。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吧……”田萦然未抬起头,但她似乎是感受到了周遭“冰冷”的温度,她继续说着。

    “因为殿下若不中长情,长情便会在很快的时间内找到宿主,可文心帝姬未中长情。那便是当日车台,还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个……中了长情的第三个人。”

    李齐的眸光微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一些他原本并不关心的事:“文心帝姬也是田小姐给长情找的宿主之一,是因为田小姐的堂兄?”

    而这一刻蓬勃的杀意上涌,以至于他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真实……他的身体微有些颤抖,几乎是在他微闭了闭眼眸的那刹那,心情才终于平复下来。

    “我没有这么算计过文心,因为我以为你一定会中蛊……”田萦然放下茶盏,“我只是没想过殿下会隐瞒的内修,殿下的内修不仅在文心之上,还有可能在我之上。”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有风扫过她的发丝。

    直至她的身后不远处,一声清脆的杯盏落地的声音传来。

    李齐冷笑着站起来:“谢过田小姐的茶。”

    他的目光又在茶室中心的香炉上停留了一瞬:“还有香,告辞。”

    她看着他的背影,这一次,这个背影也彻底印入了她的眼帘。

    他用一个杯子告诉她,他的内修远在她之上,他是可以用一个杯子顷刻间取她的性命的……

    他原本可以藏得更深一些的,他明明可以继续演下去,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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