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挟

    倘若再给顾沧恒一次机会,他恐怕不会任性地恃宠生娇,以恶劣的态度将魏浅禾远远推开。

    因为自从榕城后回到柳营的三日路程上,魏浅禾一句话都没跟他讲,以实际行动向他阐明了,女郎们生起气来,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又或许是因为知晓了宋青乔背后无言的深情,动摇了她的心意,是以转变了态度。

    顾沧恒惶惶不安,私心希望是第一种,她仅仅只是跟他赌气而已。

    到达柳营的二人第一时间找到了冯炳,由他再将柘蚕丝着人安上弓箭,派兵加急送往前线。

    其余城镇悄悄收购上来的柘蚕丝也在途中,最晚两日也该到了,冯炳对着魏浅禾,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别别扭扭地释放欠意。

    “你们魏家男丁都已安排下山住在了西柳村,包括你特意叮嘱过的那个王家大郎,这下你的要求我们也算满足了,彼此互不相欠。”

    他嘴上冷冰冰,魏浅禾却不甚在意,追问道:“那他们可有将药材都逐一分类好?山上的草药可够这次使用?”

    冯炳道:“靠山上现采,数量上肯定是不够的,大多数还是靠周边城镇采买,将军派了两只小队进城分批采办,不会出篓子,西柳村的人也按要求做的药包,三日前已派人送过去了。”

    魏浅禾闻言松了口气,从尽人事上来说,她已尽力替宋青乔周旋,余下的如何打仗,得靠他自己,再剩下的,便是听天命。

    她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小腹。

    光是把脉,还未能诊断出任何预兆,这本就需要时间验证,怕就怕顾沧恒不那么顶事儿,她还得……

    唉,真是不想再搭理他了。

    冯炳欲言又止,神色几经犹豫,正在愣神的魏浅禾都觉察出了不对。

    她笑着对冯炳道:“冯都督,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遮遮掩掩的作态,是什么事这么为难,要都督都开不了口?”

    冯炳本就故意流露姿态,等她主动询问,但也没想到女郎胆大妄为,如此直白戳破自己。

    他尴尬应道:“自然是将军前方有难,我必须留守后方坐镇,否则恐营中生乱,老李与老肖都随将军上了战场,这件事要办成,又非你不可,老夫只能腆着脸来求你。”

    魏浅禾道:“冯都督千万别这么说,浅禾本就一介罪奴,能帮得上忙是将军与都督们不计前嫌,施恩于我将功赎罪,如今若有浅禾能做的,定不会推辞。”

    冯都督高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姑娘放心,只要这次青乔平安回来,老夫定不再阻挠你们的婚事。”

    冯炳心中有计较,经此一役,魏浅禾几斤几两他已看个分明,虽说身份低微了些,但索性为人正直,又够聪慧,倘若能一直从旁扶持宋青乔,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至于将来宋青乔有了更高的位置,介时她亦是糟糠之妻,许她个位置又如何,总归男人三妻四妾,少不了几个贴心人,只要宋青乔喜欢,她又本分,与青乔同心,便都不是什么大事。

    见冯炳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魏浅禾问道:“都督还未说是何事?”

    冯炳回神,正色道:“老李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第一波攻势已停,小有战绩的情况下,伤亡亦是惨重,目前急救的药包已是控制不了局势,急需有人在营地后方料理受伤的士兵,他们很多人若能得到及时救治与妥善照顾,还能有命回家,老夫想了想,这件事只有委托姑娘去做才周全。”

    顾沧恒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可!”

    冯炳眼神微眯,不快地看了看他:“柳兄弟有何高见?我同魏姑娘说话,她还未应声,柳兄弟急什么?”

    顾沧恒可不会畏惧他言语中威慑,直言不讳道:“战场凶险,即便说战地后方,亦是随时可能沦陷为火海疆场,魏姑娘女流之辈,大邺史上还未曾听说过需得女子上阵的道理,冯都督不舍前方将士浴血,却要一个女郎以身涉险,承担所有吗?”

    偏颇的心思被揭穿,冯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难堪,冷着脸道:“老夫劝告姑娘过去,是给她一个在将军面前表现的机会,否则以她如今待罪之身,想要如愿嫁予青乔,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况且老夫从未逼迫,只有商量,魏姑娘完全可以拒绝,在此地等着青乔得胜归来,只是那时,万千本可以活下来的将士的冤魂,不知姑娘可能心安理得继续赖在青乔身侧。”

    “你个老……”顾沧恒暴怒,骂人的话还未出口,便被魏浅禾一把拦下。

    冯炳不愧老奸巨猾,作为宋青乔的谋臣,他事事以宋青乔为先,倒是并无过错,只是嘴上说着自愿,拿那么多人命胁迫她同意,又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着实不算要脸。

    魏浅禾淡淡笑容挂在脸上,道:“都督不必动怒,只要将军需要,浅禾一定会去的,都督只需告诉浅禾该如何做,什么时候出发就可以。”

    顾沧恒抓着她的手臂:“不行,不能去,什么仗打得都需要女人冲到前头去了?”

    他转向冯炳,语气带着不管不顾的狠意:“本就该在营地候命的医官都哪里去了,他们难道还不够吗?”

    冯炳倒是并未揪着他以下犯上不放,道:“医官?哼,从上头派下来的医官哪个没有点眼色,全都是经过梁王才下放下来的王八羔子,他们没有医德,救治伤兵从不尽心,致使我营损失了多少兵力,但除了他们谁又懂医术,谁又能说那些人一定能救活,继而怪罪到他们头上?”

    魏浅禾理解了冯炳的难处,他若非逼到急处,又何必枉作小人,迫她一个女流之辈上阵,传出去都是被戳脊梁骨的丑事,为了宋青乔,他是什么都霍的出去。

    “好,我去,都督不必担心,浅禾不担保一定能做的很好,但能多救一个人,总归就多出一份力,我与将军共进退,绝不贪生怕死。”

    顾沧恒抓着魏浅禾手臂的大掌忍不住收紧,他听得出她心意已决,也清楚这是目前对大局最好的处置办法,她有能力帮到所有人,所以她认为自己责无旁贷,他也并非不清楚这些,只是让他眼看着她深入险地,他做不到。

    “我陪你去。”顾沧恒最终妥协,他总是拗不过她的。

    他转向冯炳,道:“冯都督,我本就是被派来保护魏姑娘的,她若要去,我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柳樟不才,学过几年武义,兴许也能帮上点忙。”

    冯炳喜笑颜开,根本不计较他先前那点冒犯,大笑道:“好好好,柳兄弟的身手老夫见识过,有柳兄弟前去助阵,青乔如虎添翼,定能旗开得胜。”

    他继而对魏浅禾道:“若是可以,最好明日晨起就能出发,姑娘那里可有不方便。”

    魏浅禾道:“无事,我并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另外,我或许可以选择从西柳村带一些人过去吗?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总归只有一个人,忙不过来那许多伤兵,若是能带一些精通医术的人过去,定会事半功倍。”

    冯炳大笑:“好,我就知道魏姑娘足智多谋有担当,必能为我青乔分忧,姑娘且去挑,只要愿意去的,姑娘都可带走。”

    他迟疑一下道:“可这……他们恐怕不愿吧,前线混乱,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他们若非自愿,到了边地也是添乱,恐还生事,不如不去。”

    魏浅禾道:“都督放心,我既应下此事,必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跟过去。”

    拜别冯炳,顾沧恒追在魏浅禾身后逼问她:“你为何答应他要去,倘若抵死不从,他也不能奈何你,战火连天说的轻松,等去到那里你就知道有多凶险,绝非嘴上说说的儿戏,讲义气悯众生,不是你这么个不要命的舍生忘死法……”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同她说,奈何眼前人丝毫没有反应,顾沧恒一气之下强拉住她停下。

    “你说,你当真是为了宋青乔才甘愿冒险的吗?倘若你是为了与他共患难,我无话可说,任你去送死,倘若不是……”

    魏浅禾冷漠打断他:“倘若不是,你又能如何?”

    顾沧恒哽住,魏浅禾继续反问他道:“大人以为,以如今我的处境,有过选择吗?对如此的我,大人又有过办法吗?”

    明明紧抓着她的手不知何时被她挣开,魏浅禾背过身去,道:“大人不必跟着我过去,大人职责已尽,回去吧,我这里再不需要大人跟随保护了,从此往后,我的命运与宋青乔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人回去转告王爷,让他忘了我吧,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魏浅禾转身要走,她以为,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顾沧恒总该心灰意冷,死心离去了,谁知身后传来微弱蚊蝇的一声挽留:“那若是为了我呢?你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吗,也不能抵过对宋青乔的执念吗?”

    不知要费多大力气,才能够不甘说出这句话,要他承认魏浅禾喜欢旁人,比要他死还难受,但他就是没有尊严地说了,只为一丝挽留住她的机会。

    魏浅禾花了几分心思才听明白他口中的“我”指的是谁。

    无奈偏头,她一字一句无情道:“大人,你当知晓,我从未喜欢过柳樟,此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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