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小狗？
反正她不是。
心底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何辜在阳台上缓缓降落。
那女子的家早已被烧毁，如今住在另一套公寓里，可是何辜的命簿是随着魂魄而定的位，所以无论她去哪里，她都能找得到她。
何辜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
许是太久没住人的原因，这套房子显得冷清许多，在夜色中与旁的没有什么区别。
她随意打开一扇门，看见那个小女孩乖乖地躺在床上。
何辜眼神晃了晃，关上门。
那小女孩本没有背负罪孽，此事与她无关，便不能按照平日里那么鲁莽行事了。
何辜拔出匕首，推开了另一侧的房门，匕首的刀刃在黑暗中也闪着银光，显得是那么凌厉骇人。
她缓缓靠近大床，床上躺着的便是之前的那名女子。
她身上的红气依旧浓郁得吓人，让何辜心中不禁一阵兴奋。
她这匕首可是能勾人魂魄的，只要被这匕首划上一刀，那生人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任谁人都看不出端倪。
想到等待自己的假期，何辜不由得兴奋起来！
就在她的匕首即将对着那女子的面门而下的时候。
忽然！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狗？”
郑译卿带着笑意的嗓音出现在她的身后，许是怕被旁人发现，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就覆在何辜耳旁。
何辜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手腕一翻，匕首便向空中抛去。
她一个转身，左手精准地握住那柄匕首，将少年推到衣柜边上，匕首顺势抵上他的脖颈。
“你来干什么？”
郑译卿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反而笑得十分灿烂：“当然是来看某只小狗的。”
“谁是小狗！你才是！”
何辜到此时倒是不认白日的赌言了。
他们地府的人，讲的都是生死，小狗这么幼稚的赌约，也只有傻的可怜的仙界之人才会信。
郑译卿早就知道何辜那种性子，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以为他是个正直之人，不会违背赌约，便放心地来了。
但他却不是什么好人。
郑译卿面色不改，手里灵力乍现，一眨眼的功夫，手指一动，便缴了何辜的兵器，反客为主将她抵在了墙上。
“我倒是以为何辜同学是个讲求信义的人，看来是我错看了。”
他的神色仿佛还有几分委屈。
看得何辜一阵恼怒。
她反手一掌击在郑译卿的心口上，趁着他后退的时间，长腿一踢，将匕首踢落，那匕首再次在空中抛起。
何辜运气向上飞去，眼看着就要抓住自己的匕首，脚踝之处却忽然传来了一股拉力！
她整个人顺着那股力道向下，差点没稳住自己的身形扑到郑译卿的怀中。
趁着她稳住身形的时间，郑译卿抬起手，再次拿住了那柄匕首。
看着何辜气得炸毛的模样，郑译卿随意地把玩了一番匕首，便轻飘飘地扔回了她的怀里。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功夫不如你。”
他笑得温柔，眼神诚恳，何辜却不领情。
“你这话对我来说不算夸奖！”
在地府之时，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任是那些比她大上几百岁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如今却打不过郑译卿，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见自己恭维不成，反倒拍到马腿上，郑译卿无奈地笑了。
“我好歹比你多活了那么几百年，也不是白活的不是？”
何辜收好自己的匕首，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她一开始便将自己透了个底掉，可是却不了解郑译卿一点，这简直不公平！
“算起来，可能八九百岁了吧，我也不清楚，从未认真记过。”
郑译卿对这些事不太上心，他对于时间没有什么概念，也只有这些小孩才会一年一年地念着自己多大了。
闻言，何辜更是气鼓鼓的：“老妖怪！”
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人间装成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真是不要脸！
郑译卿也没反驳，倒是由着她去了。
可是何辜今日前来，本就不打算放弃，眼下这情况，不如先哄骗郑译卿回去，她再倒回来杀了她！
她的眼珠一转，直接走到了一旁的窗前：“行了行了，看见你真是晦气，我走了！”
她就着窗台便一跃而下，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实则，她趁着夜色悄悄使了一个傀儡术，代替她朝着学校的方向飞去，自己却是在天台某处躲了起来。
何辜躲在拐角处，看见郑译卿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她的身影而去。
房间中再次陷入了静谧，只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声。
何辜得意地笑了起来：“老妖怪敢和我斗！我的傀儡术可是地府第一！”
想当初在地府的时候，何辜为了蒙骗阎王爷，苦修傀儡术，就是为了在闯祸被罚抄的时候能够为自己减轻一些负担！
她的一手傀儡术可是出神入化，连牛头马面都辨认不出来！
何辜神清气爽地站起来，却转身之时直接撞入了郑译卿的怀中！
她直接跳开八丈远。
“你！你怎么在这里！”
郑译卿负手站在她的身后已经多时了，没想到这小姑娘只顾着看远处，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就许你会傀儡术，不许我会了？”
闻言，何辜却像是逮住了他的小辫子，笑得得意洋洋的：“这傀儡术在你们仙界可是禁术，你如今却偷偷修习，看起来仙界之人也不都是正人君子嘛。”
郑译卿的眸色深了深，没有反驳。
“何辜同学不如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一日之内两次欺骗我呢？我这一片真心是错付了啊。”
他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着何辜靠近。
不知为何，何辜竟然有些心悸，不由得朝着后面退了两步。
“这，你不是也骗了我吗。”
她的脸皮比较厚，见状，也照葫芦画瓢地怪罪回去。
哪知道，郑译卿摇了摇头：“我本来今晚不打算来的，只是我在那女子身上下了印记，若是何辜同学靠近，便会通知我，这才姗姗来迟，差点让何辜同学得手了。”
他一步步逼近。
何辜的脑子不太好，此刻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不停地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她不知不觉地退到了天台边缘，一个踩空，竟然掉了下去！
何辜心里一惊，在掉落的时候，看见郑译卿着急地前来拉她。
只慌了一瞬，秉持这恶报司的职业素养，何辜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她顺势翻进那人的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匕首，就朝着床上那人而去！
郑译卿皱了皱眉，也随之其后，长臂一伸，他拦腰抱住何辜，带着她远离了房间。
何辜身形娇小，武功又不如他，自然是挣脱不得。
“你干什么！她杀了人！杀人偿命这本来就是应该的道理！”
眼看着那女人头上的【杀人犯】三字离她越来越远，何辜不由得挣扎起来。
郑译卿护着何辜远离房间，见她没事，这才安心下来。
“你胡闹些什么！就算是为了任务也要注意安全！”
何辜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普通人，掉下去也不过破个皮，你紧张什么。”
郑译卿这才逐渐冷静下来，放开了她的手。
“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明日还有开学典礼，要不先回去吧。”
他想要劝说她离开。
何辜却不依：“我本来就要杀到她了，是你一直拦着我拖延时间！”
郑译卿揉了揉眉心，难得地给她解释起来：“我确实不能让你杀了她，她平日里做好事很多，积累的福泽也很多，这在我们命簿上是有优待的。”
今天三番两次被郑译卿阻止，何辜也没了那心思，她“刷”的一声将匕首收回。
“可是她杀了人，郑译卿你应该知道，杀人是很大的罪孽！”
她顿了顿，又说：“我们两司是完全不同的工作体系，你如何与我无关，我可以失败无数次，可是只要你失手一次，就够了。”
何辜深呼吸了几次，憋着气向着窗边走去，又被郑译卿拦住。
“可是她是有苦衷的，她之前被家暴过，那个男人还试图侵犯她的女儿。”
他抓住了她的手。
何辜说的没错，A市有这么多人，他不可能日日都守在这一家人身边，迟早有一次会来不及的。
况且他也不想一直与何辜为敌。
何辜奇怪地看他一眼，甩掉他的手：“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与我无关，我的命簿上从来不会记载原因，只有结果，错了就是错了，恶就是恶，你知道吗？”
她平日里惩罚那么多人，也不会一个一个地去查明那人变坏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每个人都有苦衷，那她就不必工作了，日日就坐在阎王殿上听人辩解算了。
“那不如你先去惩罚那个男子。”
郑译卿不可能放任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杀，只能想办法转移何辜的视线。
哪知道，何辜的面色古怪了一瞬。
“他已经死了。”
就在医院那一日，那个男子在被救出来不久之后，就已经抢救无效死亡。
他的罪孽深重，早已没有了幸运。
何辜是亲眼看着鬼差将他带走的。
他有他自己的劫数，会在下地狱之后遭受更重的审判。
郑译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何辜没有回头，径直地从窗台处跳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