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

    虞秐升低头,随手将那书翻了几页。

    上头字行间留白处都写着密密摘记,她拿得近了些,才瞧见上头的字。

    字形虬秀,颇见筋骨。

    但不只落在字形之间,还带一股自在逸气,

    比之那些印刷字体更吸引视线。

    除却这些字,别的几行字上都进行了画圈,并不规律。

    “琥珀,你知晓这本书是什么吗?”虞秐升随手翻了翻,指尖落过了书页起的碎碎短风。

    “奴不知晓。”琥珀摇了摇头。

    虞秐升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这扫盲行动应当快些准备起来,琥珀这样的,怕是府里有不少。

    “琥珀,教你识字好不好?”虞秐升抬头。

    虞秐升与那些文弱的世家贵女不同,她生得端庄文秀,自没有配一个过于小气的下颚,整个五官布局颇为端正雅致。

    不过都是线条柔和的五官曲线,照理说文气应更多些,可偏偏抬头看人时,曲线组成的粘合让她能生出独独韧性,便常让人不愿移开的视线。

    澈如溪,不柔亦温,更生溪水之韧。

    “娘子,您手里的是……”阿九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身后,张大了嘴发出声。

    虞秐升错过视线朝琥珀身后看去,见阿九张着嘴指着虞秐升手里的书。

    “额……”她张了张嘴,“我这个……”

    抬起手动了动书,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动作做得很无力。

    “这个,那个阿九,就是,这我想看看……”

    她余光瞥了眼琥珀,琥珀已然退到了一边,埋着头如同鸵鸟般看来是要推卸责任。

    “我就是想看看书,所以让琥珀随意拿了一本,没想到是殿下的……”

    琥珀还维持着方才动作,但似长嘘了口气。

    虞秐升把视线落回了阿九脸上。

    “娘子,此书对郎君至关重要,郎君翻看至寅初才睡下……您好歹招呼一声,这我还以为府里招了贼。”阿九拍了拍胸口。

    “我实在不知,是我闷坏了,要琥珀拿几本书给我看的,你替我与郎君致歉。”虞秐升把书递给琥珀。

    琥珀不敢抬头,飞速塞到了阿九怀里。

    阿九夹着书叉手,这才提溜着赶紧跑了出去。

    琥珀缩着身退至虞秐升身边。

    虞秐升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微往后仰了,让背脊靠在软枕更舒服些。

    她这骨头再躺下去,怕是要废了。

    阿九夹着书,他小步走过廊下,廊下落了许多的银杏叶子,踩至上头软靴便会发出生涩的声响,平时察觉不出来,唯独停了几步,才能触到这种久违质感。

    这种感觉至廊下脱了鞋袜进书房时,掀起暖帘才能明显察觉到方才的不适。

    屋子里没有点熏香,也未用炭,只能看到那铜暖炉冷着身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矮几前,少年低着头,正翻看着重重卷宗。

    他微微皱着眉,沉浸公务笔墨时,身上的寒冽气则会愈发分明些,看着与安西那些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愈像。

    他家郎君生的皮相是众多皇子中最好的,偏这性子却冷涩得很,脸上看不清任何情绪,总觉避人千里之外,去了安西后愈烈。

    郎君自幼受的苦多,并不是外头看着皇家儿郎过着鲜花着锦的日子,实则备受煎熬。

    他心忧,却知晓,自己也无能为力。

    但娘子不同,娘子是郎君的妻子,有些事,或许娘子可以来做。

    “郎君,书找到了。”阿九躬着身把书低了过去。

    褚珩看了眼那书。

    “是娘子想看书,所以才从书房让琥珀拿了的……”阿九小声解释道,瞥了眼褚珩的表情,褚珩的笔未停。

    “娘子也非故意,想来是这些日子一直窝在府里憋坏了。”阿九继续言。

    “前些日子我听说,娘子着琥珀将她当年的嫁妆都清点了一遍,又重新安置一番……”

    褚珩的笔忽然悬空,抬头看向阿九。

    阿九下意识往后一缩。

    他的表情露出些难得困惑。

    “她喜欢看兵书?”

    阿九心下一喜,郎君虽与娘子相处几日,但好像,郎君会对娘子的行径做出一些旁人难以察觉的反应,即使反应……似乎慢了一些。

    “应当是的吧,”阿九急忙道,“我去的时候,还瞧见娘子翻了几卷,想来是喜欢的。”

    “拿些去吧。”褚珩指了指身侧堆得半人高的书卷。

    “什么?”阿九没有反应过来,“拿哪些?”

    褚珩静默了片刻,抬手指了指。

    “都拿去。”

    阿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些书,他怕是十条胳膊都抱不过来。

    屋子里暖炉烧得旺烈,虞秐升昏昏欲睡间,忽而听到身侧有人说话。

    “娘子,我真不是故意的……”琥珀这才小了声。

    “我知道,没有要怪你,只是以后不要随意拿别人的东西,”虞秐升抬起眼皮,“我方才说得想教你识字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琥珀半张着嘴,半晌才嗫嚅戳一句话:“我是个低贱的奴,认识字做什么,又不去考进士···”

    “琥珀,若是有朝一日,我放了你良籍,你又想做什么?”虞秐升的神情严肃起来。

    “奴····娘子,奴自幼跟着娘子,娘子是不要奴了么?”琥珀神情惶恐。

    “自然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虞秐升知晓自己如今这番话实在有些吓到一个自幼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婢子,“若是有一天,你被放了良籍,你可做任何你想做之事,那你最想做什么。”

    琥珀双眼泛红,似再一眨眼便要垂泪。

    “罢了罢了,”虞秐升知晓自己是问得急了,“我知晓你不识字,但前些日子我要你清那些嫁妆,发现你倒是算账很不错,若是再能学一些字,以后可以帮的事情更多了。”

    琥珀被贩卖为奴前,本是一账房先生的女儿,因阿耶犯了罪,才被充为奴仆,耳濡目染会一些算账的本事,可惜就是不认识字。

    “若奴学会了写字,还能帮娘子更多?”琥珀一敛哀气,重重吸了口气,“那奴定然学,奴会用心学的。”

    这凿凿宣誓誓言还未落了声,外头又有影子落了进来,隔着琥珀,她听到有什么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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