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方多病拿着从刘如京那得到的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描画。可南胤文出了名的艰涩,任他再描上数百遍,该看不懂还是看不懂。

    不过李莲花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她那能有所突破。

    “谁呀,我认识吗?”

    说起来,雷无桀确实和苏小慵还不相识,但前些时候也有过交集。

    也就在不久前的乔肖婚宴上,金鸳盟前来捣乱被苏小慵撞破,她险些被殃及。雷无桀那一剑失控的月夕花晨也算是救了她。

    只是在苏小慵尚还昏迷的时候,雷无桀就下了山。是以这次才算两人初见。

    苏小慵对着李莲花那句娇俏的‘我喜欢你’还言犹在耳。方多病觉着,这两人见面该是有一番狭路相逢的精彩碰撞。

    可现实让方多病失望了。

    谁来告诉他,为何女孩子的友谊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前一刻还是李莲花烤的鱼——不熟,下一刻两人就能因为某种共同的默契而手拉手说悄悄话。

    苏小慵恰巧跟其爷爷学了一阵子南胤文,临时抱佛脚却也起了大作用,认出那名字叫金半山。

    姓金,又是至少三代的富商,李莲花就想到了前一阵子刚去过的元宝山庄。

    只是元宝山庄金满堂已死,在元宝山庄后山发现了一座半山居,众人推门进去,里面早已是荒草丛生的破败场景。

    南胤拜草木为尊,这花园应该就是祠堂。

    园中栽种着一棵巨大的榆树,叶子早已落光,系在灰颓枝干上的红飘带早也在岁月的风雨冲刷下斑驳。

    榆树树干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壮,其上供着金半山的牌位。

    荒草掩映下的树根上刻有古老繁复的图案,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兽状。方多病认出是南胤邪神燧,左手拿无心槐,右手擒修罗草。

    可头顶上以火焰包围的方盒他实在不知是何物。

    兽旁的四行小字第一行是写于此前冰片上的那句‘燃汝之魂’,李莲花随之推断,那么第二句就是指火焰包围的方盒,就是南胤三大秘术之首——业火痋。

    “什么是业火痋?”

    “业火痋,邪术之首,当年南胤先祖就是得到了这业火痋才号集了万千邪兵灭了西南七邦,创立了南胤。这玩意儿非人间之术可邪门的很!”苏小慵面上的惊惧不似作假。

    而金满堂手中的冰片又是一种钥匙。那么一切都能串联起来了:业火痋以罗摩鼎做容器,需要用四枚罗摩天冰为钥匙才能开启。

    当初来中原的南胤人正好四个,四人手中各有一枚天冰。

    进一步探查,从金满堂仅剩的义女口中得知,他每年秋季都会去漫山红吃席。

    说到这漫山红,方多病可就有话说了。

    每年秋叶如火之时,这玉骨秀客玉楼春会邀请六位奇人参加酒席,这就是漫山红。奇的是,漫山红每年都举办,却无人知晓其寝居何在。

    再看这玉楼春也是富甲一方、足不出户、终年隐居,与金满堂的做派很是相似。

    方多病拿出自己收藏多年的字画,准备办个画展,以此出奇吸引玉楼春。

    “要成为这一年之中江湖最出名的奇人?我觉得,那得是沉寂十年重出江湖的李相夷吧!”雷无桀苦恼的蹲在莲花楼前摸着狗头。

    方多病在一旁出损招:“不过我们这群人里头最奇怪的当属阿飞,让他去街头卖艺吸引玉楼春吧。”

    一旁的笛飞升听了,勾起嘴角,语气平和:“不必这么麻烦,我把他们全杀了便是。”

    “!!!”难道是失忆了还自带大魔头属性?其余两人不约而同瞪圆了双眼。

    李莲花无奈扶额。

    倒是雷无桀灵机一动,凑到人跟前:“阿飞,你之前可答应了我,要和我切磋切磋的......”

    笛飞升抱着剑转过身子:“什么时候的事,不记得了。”

    “欸你虽然失忆了,但我记得呢,做人呢得信守承诺,快,我准备好了,今天我们就痛快打一场!”

    “我不跟武功差的人比,要比就跟天下第一比。”

    方多病看着那一红一黑追逐的身影,拉着李莲花神色古怪:“这笛飞升什么时候答应了雷小桀啊?”

    他分明记得上次笛飞升还与他们刀剑相向,金鸳盟大魔头和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能成为好朋友?

    “有吗,我也不记得。”

    “噢~原来雷无桀是诓人的?李莲花都怪你,好好的一根苗都被你养歪了!”

    -

    “阿飞,不比了,你仗着自己轻功好也太能跑了吧!”偌大的林子,唯雷无桀瘫坐在地,气喘吁吁:“欸我问你,你为何在离开元宝山庄后又回去砍了那榆树?”

    她知道笛飞升就在附近,“你又在偷偷图谋什么?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李莲花,让他把你赶出去让你露宿街头。”

    砰!

    雷无桀身前丢下一块榆木碎片,笛飞升的淡漠嗓音在林子上空响起:“送你的。”

    她将那块手臂长短的榆木翻来覆去瞧了瞧,没发现有什么端倪。

    又非生辰吉日,为何要送她一块木头,难道这就是大魔头的送礼属性?

    雷无桀将那块碎木使劲丢出去,暴跳如雷:“你说谁榆木脑袋呢?!”

    也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莲花楼收到了玉楼春的请柬。

    按照请柬所示,来到马行。

    五人却准备了三辆马车。

    “那我跟阿飞一辆...!!”雷无桀兴致冲冲的脚步被李莲花拎在后领的手束缚在原地,雀跃的神情垮下去,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哀怨。

    “你与我和方多病一辆。”

    他还不了解雷无桀吗,跟上去准又是想扭着人打一架。

    三人上了马车,而后又换乘了三次渡船,才在一处无名岛靠岸。

    上了山,守在吊桥边做侍卫打扮的一人走上前来:“李神医、方少侠来了,小人已在此恭候多时...不知李神医身旁这位是?”

    雷无桀噢了一声,向前一步抱拳:“在下...李..莲实,是李神医的弟弟。”

    “既是李神医的弟弟,那便可一同前往。”

    一油光粉面的小生凑上前:“阁下便是传说中的李莲花,久仰久仰,在下李一辅,擅些文墨,江湖上的朋友谬赞绰号一字诗。今日得见神医实是幸事,小可也想赋诗一首。”

    李一辅看向远山,手掌随着胸中情意微抬起:“妙~”

    “......”三人翘首以待,可这诗的无语程度竟是甚于李莲花的弟弟李莲实。

    若说金满堂是江湖上最有钱的人,玉楼春大约可算第二,因此受他邀请前来观红叶的人,自然与众不同些,比如“舞魔”慕容腰,比如说“酒痴”陆剑池,比如说“皓首穷经”施文绝,比如说“冷箭”东方皓等等。

    而李莲花,玉楼春宴请他并非是为了他有什么技艺天下第一,而是为了谢他查破金满楼离奇死亡一事,特地请他吃饭。

    这些人虽然形貌不一,老少皆有,俊丑参差,高矮各异、但简而言之都是男人,是男人么,就喜欢女人——玉楼春特地将众人的居所安排在香山脚下一处也是天下绝妙无双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女宅。

    “这就是你让我做男子打扮的原因?你早知道了是女宅?”

    “江湖上关于漫山红的消息甚少,本少爷是查了受邀名单,发现邀请的都是男子。怎么样,本少爷聪明吧?”方多病如果是条小狗,那尾巴必定都翘起来了。

    上了香山,这许多人坐在一起,自是为了吃饭,而此时酒菜尚未上来,玉楼春方才刚说了一番贺辞,此时拍拍手掌,这装饰华丽,种了许多稀世花草的宴庭中,后边丝弦声响。

    各色翩跹从玉楼春身后屏风鱼贯而出,行至众人身旁盈盈坐下。

    “山门前选的香红,各属于在座的一位姑娘,诸位是自选了身边的良缘。”

    雷无桀身旁的白衣女子,清丽秀雅,就如融雪香梅、梨花海棠般动人,她将一朵木槿花自袖中拿出,暗香盈袖:“小女名叫东妃,今日与李公子结缘,特将这木槿花赠之。”

    雷无桀笑眼澄澈,也从身后拿出了花,却是一大束:“巧了。东妃姐姐,我也有一束花送给你,折枝赠佳人,愿你始终如木槿这般。”

    东妃将花束抱在臂弯,从善扬起柔笑:“看来李公子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今日与李公子结缘,是我之幸。”

    雷无桀耳根微红,打量着那朵木槿,柔嫩的花瓣上有点点泥星:“既然有东妃,那是否也有西妃?”

    “自然是有的,此刻正陪在李神医左右。”

    雷无桀打眼看去,李莲花右侧果真坐着个海棠色衣裳的姑娘,五官艳丽,身形高挑,她目光流动,突地对着面前人一笑,越发是妩媚动人到了极至。

    眼看西妃那柔荑将一口浓白的鱼汤喂到李莲花嘴边,雷无桀收回视线直接接过东妃手中小碗,将鱼汤一饮而尽。

    她鼻子微微皱起,气息稍顿,胸膛起伏的变化显示出她内心的愤怒和不满。

    嘟囔:“春深不知处?我看是只在此春中吧!”

    身旁的东妃掩唇微笑,未置一语。

    片刻后,慕容腰起身献舞,作为此来漫山红的礼物。

    一红衣妩媚的姑娘,弹起众人从未听过的曲调,慕容腰的舞蹈大开大合,全无娇柔之美,别有一众雷动肃穆之态,却是触目惊心,令人无法移动视线。

    雷无桀托腮专注的瞧着那鼓上的舞者,时而喝几口醇酒,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弦音渐急,她好似被眼前舞动的姿态迷了眼,又好像被身前的酒、身旁的美人香醺醉了,只恍惚觉得自己身处仙境,下一刻却神思一散径直栽向了桌面。

    咚。

    额头砸在桌面的声音本是厚重清脆,这一砸却是沉闷的。

    雷无桀额头触及一片柔软,她抬起红红的脸蛋,桌上有一只从身旁伸来的手掌,那手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她捧起那玉白的手心,手心有些微红:“东妃姐姐,可是撞疼你了?”

    手的主人摇摇头,眼底的笑意分明,似拢了温和的月泽,光华流转。

    “莲实公子,回房了。”

    雷无桀开门入房,她住的是女宅西面最边角的一处客房,突然看见房中人影一动,白衣赫然,一阵淡香袭来。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正是席上陪在自己身旁的东妃。

    她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是自己眼花,或是白日见鬼,那位秀雅娴静的东妃,怎会突然到了自己床边。

    雷无桀酒都吓醒了一半,尬笑几声送客之意明显:“怎么回事就回来了,劳烦东妃姐姐送我回来。”

    东妃盈盈起身来到雷无桀面前:“我知莲实公子不是轻薄之辈,但我对你的仰慕也实属真心。”

    “啊?!”雷无桀连忙摆摆手,“不是的,我...你...不能...”

    “不能什么?你是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还是...”东妃凝神望向眼前的人,轻柔地嗓音,是一丝不苟地诚恳:“还是你我同为女子,情投意合有违伦理?”

    “!!!”雷无桀瞳孔微微一震,愣在原地。

    东妃好笑的看着她这番情态,自顾自说下去:“你是想问我如何看出来的?”

    “打扮倒是用心,别人看了只道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可我东妃阅人无数,女子行走时会双肩内扣收敛,且你握住我手时全没有男子那般贪婪猥琐,只有坦然,再粗犷的女子终究在姿态细节方便有所疏漏。”

    “当然,我之所以这么确信莲实公子是个女子,是因为你看向李神医的眼神。”

    “眼神?”雷无桀露出更为迷茫的表情。

    “我起初以为你看的是西妃。毕竟她可是世上千千万万男子梦中所想的那位女子。可你的眼神里没有痴迷,只有薄怒和醋意,透着娇憨的小女儿情态。那你看的必是西妃身旁的李神医。”

    雷无桀脸颊通红,站在那里局促不安:“抱歉东妃姐姐,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扮作男子便进不来这女宅,当然我也并非图谋不轨,来这里只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我不会对女宅及诸位姑娘造成威胁。当然李莲花也不会。”

    不知雷无桀话里哪句惹得她发笑:“那莲实也必不是你的真名了?”

    雷无桀点了点头,虽然耳根红红,但声音十分诚恳:“我叫雷无桀,江南霹雳堂雷家雷无桀。”

    “天下有道,世上无刀,普天盛世,再无桀骜者,是个好名字。雷姑娘可是喜欢李神医?”

    雷无桀愣了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为什么?”东妃知道莲花楼主人神医之名,在江湖上颖悟绝伦,可还是问了一个为什么。

    雷无桀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因为......长得好看。”

    东妃为之愣住几秒才反应过来:“...姑娘倒是纯朴赤诚。可世间好看的男子这么多,为什么独独看到这一个你就喜欢了?”

    雷无桀清月似的眸光里满是认真,她笑道:“我说他长得好看,又不是说我喜欢天底下所有长得好看的男子。只是说,见到他的那一面,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对劲了。可是仔细想想,我不明白他的过去,不知道他一直所想隐藏的是什么,甚至连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知之甚少。想来想去,其实也就是那一眼的心动,也就是因为......”

    东妃接了下去:“他长得好看。”

    “你总是对见过一次面的人说这么多吗?”江湖险恶,人人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和真实想法,可她却遇到了如此赤诚的人。

    “当然不会,我知道东妃姐姐对我抱有善意不会伤害我,我看人可准了。”雷无桀扬起白净的脸颊,神情得意。

    她指了指胸口,示意自己是用心看的。

    “虽雷姑娘同我是女子,可女宅有些规矩不得破,我只好以指代吻,以表欢迎。”东妃眼中闪过几丝意味不明。

    葱白的指尖将嫣红的口脂抹上雷无桀的唇角,那刻意化淡的软唇便似抹上层糖浆,透着几分莹莹的光泽。

    “咳...东妃姐姐今晚便睡卧房,我睡外厅。啊我突然想起来,外面还有人等我赏月呢,好梦啊。”

    东妃眼前闪过红色衣袂,门砰的砸上,看着那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抿唇暗笑。

    雷无桀出门本是要去赴约,白日方多病说要以赏月为由夜探女宅,可她路痴属性,转了半个时辰竟然没找到去方多病房间的路。

    听见远山的钟声响起,子时了。

    她飞身上了屋顶,周围房间据都熄灯就寝,只有头顶瞰云峰上一袭绿衫的碧凰在月下起舞。

    她正对此心感不忿,想起席间玉楼春说起姑娘们的轻蔑嘴脸,就深感憎恶。

    一阵清风吹来,身旁坐了个李莲花。

    “李莲花你不会是个高手吧,轻功这般好。”雷无桀分神去看碧凰,不察旁边多了个人。

    “行走江湖武功不行,逃跑的功夫也要有吧。”李莲花撩撩衣摆坐了下来。

    “好吧。”雷无桀看起来信了他的说辞,也或许是夜深惫懒不去探究了:“这么晚你怎么不在房间睡觉,美人在侧不应该酣意正起吗?”

    “今晚月色极好,无人欣赏可惜了。”李莲花像是没听懂雷无桀话里的嗔怪。

    他沉默半晌,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弹弓来。

    递到小姑娘面前:“我见你除了杀怖剑,遇到险境皆是以拳脚相加,闲时做了个弹弓,你拿着防身吧。”

    雷无桀本是疑惑,却又难掩喜悦:“我们还真是...”

    她呢喃半晌,好不容易找到了形容此刻的心情的话:“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从怀中掏出一颗足有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递过去,“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雷无桀将李莲花手中的弹弓拿过,随即将莹润的夜明珠放在他手心。

    小姑娘的指尖飞快地在他的掌心掠过,留下一点残存地温度。

    “我看你夜视偶有不便,便寻了这夜明珠,这样你走夜路都能看得见了,夜盲很常见,可以治好的......哎呀呀所以上次阿飞偷偷回去砍了那榆树,是你要做这弹弓?那我岂不是误会了阿飞...”

    雷无桀还在滔滔不绝,却没注意,李莲花的表情在她触碰到自己掌心之时有了变化。

    他微微怔住了。

    少女笑容似撒娇的猫,眼睛亮的像星星。夜色下,她似黑暗深处的一团火焰,竟是比手中的夜明珠更亮眼。

    雷无桀低下头细细的摩梭着新得的好物,嘴上还不忘好好的跟李莲花道着谢,可对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她一脸疑惑的抬头看去的时候,李莲花的脸色又极为正常,看不出一点端倪。

    “刚才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李莲花声音有些轻,但字字发音清晰,带着一种莫名得迟缓,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是说...我们虽然没有彩凤那对翅膀,却十分有默契嘛”她思考半晌。

    李莲花匪夷所思:“你知不知道这诗是用来形容谁的?”

    雷无桀坦诚的摇摇头,后又猜测:“形容好朋友?”

    李莲花盯着她的表情,眼里酝起笑意。

    “原来是个半吊子。”

    他没说错。雷无桀识字,但读过的书仅限于师父要其背的拳法功法,这韵文极深的诗词她只靠字面意思来猜。

    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这是写相爱却不能长相守的有情人的。

    “你用夜明珠照亮,就不会再被绊脚了。”

    原来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是碧茶之毒发作眼不能明,只当是有夜盲症,可她忘了自己便是江湖人口中的“李神医”。

    李莲花嘴角忍不住弯出弧度,眼里是笑,心上是温度。身中碧茶已十年,李莲花早已习惯,他觉得理所当然之事,在雷无桀看来竟是天大的委屈。

    “你怎知今日是我生辰,还送了我礼物。”

    李莲花听得一愣:“今日是你生辰?”

    雷无桀见自己会错了意,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表示没关系:“不过我从十年前开始就不过生辰了。”

    李莲花确实不知道,他想了想,今日倒是江南霹雳堂雷门雷梦杀的忌日。

    喉结动了动,不知为何有些犹豫,甚至是小心翼翼:“你不过生辰...是因为十年前...”

    雷梦杀死在十年前那场东海之战前,虽不是死于东海,坊间传闻确是与那场大战有关,而雷无桀十年前开始便不过生辰。

    雷无桀听着李莲花那话没说出口,她眼珠一转,恰好撞进他的视线。

    那眼神像是含着一汪清泉,浸润着曜石般的瞳仁,让人移不开眼。

    雷无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不过生辰,是因为十年前和我师父打赌,我输了,按照约定便不过生辰了。”

    “但是我师父在隔天还是会给我庆祝,这般便不算违约。”雷无桀神情坦然的解释,“雷梦杀虽是我父亲,可我从小便在师父门下长大,对他毫无印象。你放心,我也对江湖上对他的传闻毫不在乎。”

    她拍拍李莲花肩膀,还反过来安慰他:“放心好了,我并非没心没肺,只是自己在乎的事情,才会一直记在心里。”

    “比如李相夷?”李莲花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不知道。”她觉着今晚的李莲花看起来有些不一样,清朗俊秀的似月下仙,她心底本该坚定的答案在他面前动摇了。

    “不知道?”李莲花知道,雷无桀很少有不确定的事情,因为她的世界很简单,只有练武和朋友。

    她一旦认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动摇,就连方多病都不确信李相夷还活着,她却始终认定李相夷就是活着。

    她说:李相夷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死。

    许是因为雷无桀心智未熟,她有种傻气的固执。

    “嗯,我希望李相夷还活着,有线索我也会尽力去找寻。和李相夷一战是我追求的目标,可我不会只为追求这一战而活。”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执着,却不会被执念困住。

    “你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因为上来吹风了?”

    雷无桀也就转移视线片刻,就看到李莲花垂着眼,如墨的眉在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显得尤为浓重,额上布着些冷汗。

    她忽然伸手朝他额头探去,只触到一片冰凉,见他捂住胸口,只当是旧疾发作了。

    她将李莲花带下屋顶,运起火灼之术为他渡真气。

    待他神色缓过来,雷无桀才收了势:“我不该带你上屋顶,害你吹了冷风。你住在哪间房,我送你回去吧。”

    她平日里只觉得李莲花只是有些过于病弱,他说他自己就是大夫,且是旧疾无关性命。可今日她才知道这旧疾发作时竟这般痛苦难熬。

    其实雷无桀很少能撞见李莲花旧疾发作,因着雷无桀极其健康的作息,她基本亥时入睡,早上卯时便起来练功打拳,也因着李莲花刻意避开。

    于是那晚的红衣小姑娘,在无人处对着天上的皎月说起了悄悄话。

    “子时已过,我现在许愿便不算违约。所以,月亮啊月亮,你一定要实现我的愿望......”

    小姑娘双手十指交握在胸前,虔诚的小声开口:“愿李莲花好运莲莲,长命百岁!”

    雷无桀从小许过的愿望大多是,通过师父考核、学会无方拳、早日破境、能快快长高等等,许的都是关于自己的,可今年不同。

    她摩梭着腰间的弹弓,眼底越发柔润起来。

    雷无桀这个小姑娘,在十八岁生辰礼成那日,许了关于另一个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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