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本想第二天再启程回京都，他知道那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却仍在留恋和她朝夕相处的每一分时光。

    可是奥莉非常兴奋，和爸爸沟通完后立刻开始收拾行李，不到一刻钟便换下校服，顺便还将出行的衣物全部打包好。被她说走就走的行动力折服，五条悟只能乖乖听女朋友的指挥选择今晚就离开。

    他们仅半小时就到达了东京站，成功坐上五点半准时发出的新干线。

    奥莉拿过五条悟怀里的超大零食包，从中掏出包薯片撕开，喂了一片给已经张嘴等待投喂的男友随后问：“悟，你之前没坐过新干线吗？”

    刚才他们去机器买车票时，他像是从未接触过的样子，总跃跃欲试想按一下试试看其他功能。

    “坐过，但不用自己去买票那些，直接上车就行。”他又抓了几片，他喜欢这个口味的薯片。

    “那JR那些呢？”奥莉十分好奇，难道悟之前生活在远离现代社会的深山老林吗？

    五条悟有些郁闷地说：“没有哦，都是坐车的。”，归根到底都是因为那些迂腐的老头儿，把他一直困在家里才搞得自己一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像是怕被其他乘客听到什么大秘密般，凑近了些悄悄问道：“悟，你不会是什么与世隔绝封建大家族的少爷吧？”

    奥莉第六感这么准吗？

    五条家的确可以说是封建腐朽，甚至能算得上热衷于维护这种制度的前三名，只近些年因为他的缘故才蛰伏下来。

    想到周围正在隐隐冒头的污秽和令他都感到厌烦的咒术届，他绝不会让那些涌动的恶意被奥莉知晓半分，她应该无忧无虑地活在太阳下。

    但见奥莉这幅好奇的模样，他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也压低声音回答：“是的，我们之前的私下订婚是不被家里允许的。怎么办呢？奥莉，有人要抢走你的小砂糖。”

    闻言她伸手与五条悟的十指交扣，面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看着他认真地说：“没有人能把你从我的手里夺走，所以我要陪你一起回去。我会等你，如果到周日的中午你没回来，那么我们之间也就结束了。”

    分别前，奥莉再一次重复了在新干线上时说的话，五条悟捧起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个重重的吻，“等我。”说完他戴上墨镜和口罩离开了。

    他独自走在鸭川河畔，夜色朦胧，月光洒在身上，路过五条大桥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来处，奥莉已经将房子里的灯都打开，晕黄的灯光像是在等待他的归来。

    从兜里掏出她刚刚塞进来的真知棒，是她最喜欢的橘子味，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牙齿咬在糖块上啃出一个个小坑，酸甜的水果味让他对接下来要面对的糟心事也多了几分耐心，有些期待家里的人见到他突然出现后的反应。

    再次来到曾经探访过的本家所在地，正门门牌依旧是“菅原”，他走向先前潜入的位置，恢复为人后行动方便了许多，面对高耸的围墙只后退几步就能直接攀住墙头轻松翻跃进来。

    坐在墙头向里望去，一切和上次来时看到的景观别无二致。

    想到西洋跳棋脸男人的言语，尽管对他依旧抱有怀疑与警惕，但是五条悟会直面所有的挑战与困境。

    不带犹豫，他跳进院中，落下的时刻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穿过一层无形的屏障。

    再抬眼，五条悟的心沉回谷底，是看了十四年的枯山水景观和瞬间响起的最高级别警报声。

    以及与此同时，回归的痛感与六眼。

    下意识捂住滚烫发热的眼睛。果然，他回来了。

    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放下手，看向不断涌过来的护卫们，他们手握咒具露出震惊与欣喜混杂的表情。

    “是悟大人。”

    “悟大人回来了！”

    “快去找长老，通知他们。”

    整个五条家因六眼神子的回归热闹了起来。

    嘈杂的人声，令他胀痛的大脑更加难受，现在不会有人点燃蓝色火焰为他降温，安抚他。

    皱紧眉头向宅邸中心 —— 他的房间走去，不想理会冲出来的那些老头儿，他们或是兴奋或是忐忑，有些人甚至还带着些恐惧，情绪激动，面色涨红，六眼又在真实地展露出一切。

    这不是与先前一模一样了吗？

    有点无聊。

    真知棒早就吃完了，五条悟又掏出一根牛奶味不二家，想借此压抑不断累积的疲惫感。

    临出门前奥莉塞了好多各种口味的糖果在他的衣兜里，她甚至还想将整个零食袋都让他带走，生怕他回家就再也吃不到那些垃圾食品一样。

    她猜的倒也八九不离十。小时候他总是生病，时不时就陷入昏迷与低烧中，以至于饮食起居都被严格管控。直至年龄逐渐增长，他对咒力的操控对六眼的掌控愈发精进，连带身体也变得康健起来，这才让他有机会打开美食的新世界大门。

    他的口味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嗜甜，喜欢甜食吗？

    那也并没到非吃不可的地步，更多则是因为大脑需要糖分，需要能量罢了。

    想到吃的，奥莉似乎很喜欢抹茶味的东西，家里有个厨师做的抹茶蛋糕与饼干很不错。径直走在前面的五条悟停下脚步，跟着的众人也连忙紧急刹车停下，他开口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我想吃抹茶饼干，明天早上再做一份蛋糕。”

    无人能想到，失踪已久再出现的五条悟回家后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关于吃。

    不过在这里，任何事都应以六眼为先。

    安静了片刻，随后便有几个人悄悄离开原地，有些人打算去厨房吩咐厨师赶紧准备，有些人则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瞬间脑内分析出两万字的深度报告，预备去通风报信。

    五条悟能看清一切，但他又懒得搭理这些像是哈利O特中的斑斑一样鬼鬼祟祟的人，反正不来烦他就行。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家人，熟悉的咒力。

    无聊的寒暄，刻意的关心，虚假的吹捧。

    进入院落前，他被叫住了。

    “五条悟，你如此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真的不把五条家放在眼里了吗！”

    嚼碎嘴里含着的糖块，五条悟转头望向来人。

    哦，又是最古板的二长老。

    他抓了抓头发，耳朵就这么消失居然有些不习惯，她超喜欢摸这里的，不知道回去后还能不能再长回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道你的失踪给家里造成多大的麻烦吗！”对方看出来五条悟的漫不经心和走神后更加愤怒，长长的胡子都气得翘起。

    唔，原来胡子也会像猫咪的毛一样炸起来吗？以前他都没发现呢。

    等了半天，老头子仍在那边啰嗦，他不耐烦再听下去，朝房间走去。转身时，随意扫了眼站立在周围等待吩咐的仆人，有几个熟人不见踪影。

    五条悟直接打断二长老的指责：“森和智也去哪里了？”

    仆从们听到他的问题，低垂的头更向下了些，如果可以他们甚至迫切希望自己赶紧消失。

    二长老重重哼了声：“让六眼从照看下无故失踪，这是他们没有尽到自己的使命，那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又来了，又是这样，无辜的人因他遭受牵连。

    五条悟拳头越攥越紧，随情绪波动太阳穴也开始突突地跳起来，似乎有个人在用电钻搅和他的脑组织。

    咒力层层叠叠堆积在他的周围，无形的能量波动压得人喘不过气，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二长老也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脸憋得通红。

    无药可救的五条家，他迟早会掀翻这里。

    “咔嚓”

    捏碎硬糖的声音，他松开手，衣兜里的糖全部化为粉尘，有些可惜没吃完奥莉准备的糖果。

    伸出食指沾了下掌心的糖粉，居然挺好吃的，就像她一样甜。

    五条悟厌恶被束缚。

    以前想去高专是打算离开始终散发着霉味的五条家，现在他自己将风筝线塞进了她的手里。

    “我要去东京高专，最里面的藏书室禁制顺便开下，谢啦老头儿。”五条悟拽了把二长老的胡子，沉重的压迫感终于散去。

    但没人敢放松下来，他们依旧紧绷着神经，直至那位白发少年关上房门，才悄悄呼出口气，总算又逃过一劫。

    合上卧室房门，五条悟直躺倒在床上。现在就离开的话，那群老头估计又要发疯了，勉强撑到明天吧，而且他还有些信息需要确认。翻身坐起，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他的手机，按下早就刻在记忆中的那串数字。

    “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现在未被使用，请确认电话号码之后再拨打。”

    奥莉的电话号码不存在吗？

    她今天在新干线上还在和爸爸发短信。

    五条悟点开yahoo输入“艾登斯”进行搜索，跳出来的信息没有一条与她相关，至于“彭格列”“加百罗涅”也同样如此。

    他们难道是两个世界的人吗？

    那么先前他能出现在奥莉的身边，是因为咒术还是火焰？

    今晚，五条家中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不去打扰明显处在烦躁中的五条悟，即便碰巧遇上也都识趣地低头站在一旁，安静得像是不会说话的日本人偶们。

    踏进藏书室，随意扫一眼，磅礴的咒力流动信息一股脑冲进大脑，习惯于没有六眼的生活，他竟连墨镜都忘记戴上。捏了捏眉心，眼睛连带前额更加不适。

    懒得再回去拿墨镜，五条悟径直走向末端的书架，这里也仅剩后半部分的书册他尚未阅读过。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禁术。

    快速浏览过相关书册，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把手里最后一本书插回书架。五条悟走回自己的院落，身后一道又一道禁锢不断落下，将整个藏书室再次封闭起来。

    奥莉、艾登斯、彭格列、火焰、白兰。

    有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着，让本毫无任何关联的人因种种巧合产生交集，让他们的人生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