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濯朝好了之后三人走进望江园。

    江郁手中拿着姜楚的东西，江郁还是一贯的白衬衫加黑色西裤，长发用黑色发带系在脑后；姜楚一身月白及膝裙，腰间一条纯白腰带系起，两侧头发绑起；濯朝鹅黄薄卫衣加一条深色牛仔裤，短发利落。

    两人一左一右走在姜楚身旁，只是普通的打扮，还是引起了瞩目。

    门口的侍应迎上来，露出标准的微笑：“请问几位有预定吗？”

    两人没有开口，一个表情冷漠，一个嘴角含笑，最右边的濯朝双手插兜一笑看着他：“江郁。”

    江郁淡淡看了他一眼，还没想清楚濯朝为什么开口叫他。

    “江先生是吗，这边请。”侍应听到濯朝的话微微屈身，说着对着濯朝伸出手指引。

    濯朝对着江郁扬了一下下巴，对江郁旁边的侍应道：“他才是江郁。”

    侍应脸上的笑僵住了，又很快恢复正常：“好的，几位这边请。”

    几人被引着坐小包间内。

    江郁给姜楚拉开凳子，看着她入座后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期间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姜楚，体贴入微。

    但是。

    姜楚总觉得江郁今天给她的感觉有点奇怪。

    结束后江郁去结账，自从濯朝出现后江郁的资产也变为现代可用了。

    还顺便给江郁弄了个身份，现在的江郁完全像个现代人。

    直到三人回去时已经是深夜了。

    上车后濯朝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说着后面等姜楚有了空闲时间要去哪哪，姜楚在后排笑着时不时应几句，江郁在一旁不开口。

    姜楚几次想问都没有开口。

    姜楚在后排听着濯朝的声音，鼻尖萦绕这江郁身上令人安心的檀木味。

    淡淡的，很好闻。

    不知不觉间姜楚靠着车窗睡着了，江郁伸手将人揽进怀中，让姜楚靠着他睡得更舒服点，还不忘提醒前排的濯朝。

    “小声点，眠眠睡着了。”

    刻意放低的声音，低沉清冽。

    前排濯朝侧过头往后看。

    少女安静的靠在男人怀里，散落的头发遮住半张脸，男人轻轻抱着怀中的人。

    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照进男人深不见底的眼底。

    和化不开的柔情，落在少女的身上如水般。

    濯朝回过头直视前方，嘴角微微弯起弧度。

    车抵达别墅门口时姜楚还没有醒过来，濯朝回过头看着江郁轻声问：“到了，把楚楚叫醒吗？”

    江郁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不必，她好不容易睡熟的。”

    说着轻轻打开车门，将人轻轻抱起走向大门。

    濯朝看着人走了，才拿起遗落在后座的资料，将钱转给司机后抬脚追上去，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濯朝看着那影子又笑了。

    这一切都不是虚幻的场景。

    将人抱上楼，壁灯的光柔和的打在沉睡的容颜上。

    给人渡上一层虚影，软化了轮廓。

    天气渐热，姜楚房间里的被子已经换成薄被，江郁将被子给人盖好后又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后退出房间。

    回到二楼的房间，江郁脑子里还是傍晚手机里传来的男声。

    他没开口问，姜楚也没开口说。

    虽然有些事是注定的，但他不想拿姜楚去赌那不可能的可能。

    她从不是赌注。

    江郁房中没有开灯，仅靠几盏夜灯照亮房间，江郁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路灯，整个人一半隐没在阴影里。

    眼底蕴着浓浓的墨色。

    姜楚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阳光从天边透出一点，而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上出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记忆里只剩昨晚濯朝在车上说要去哪儿，然后隐约听到江郁说了什么。一直睡眠不足昨晚一下睡太久，姜楚此时头一阵阵的发疼，昨晚没有洗漱就睡下，此时身上总感觉不舒服，姜楚起身进了浴室，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裙子，头发洗好吹干随意散着。

    姜楚下楼看到江郁已经坐在客厅之中，开着几盏落地灯，太阳已经升起，灯却还是亮着的。

    虽然平时江郁也起得很早。

    但今天看来好像天没亮就在这坐着了。

    听见姜楚的脚步声抬头看去，看到楼梯上的人又弯起嘴角温和的笑了。

    “这么早就起了？现在还没到七点呢。”如晨间的风。

    姜楚看着江郁的模样，昨晚的感觉又出现了。

    “早，昨晚睡得早，谢谢你抱我回去。”姜楚压下心中的异样。“你也起得很早。”

    江郁又笑了，笑意冉冉，“嗯，我昨晚也睡得早。”

    其实是一晚上都没睡。

    江郁昨晚在窗边想了很久，思绪越理越乱，站到双腿酸麻，拉过一把椅子坐着，脑子里拉着时间线，看到桌子上的手机伸手拿过来，翻着和姜楚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

    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日常，就这样看了好几遍。

    又翻到姜楚的朋友圈里，没有限制，最近一条是两年前的7.21，找照片里女孩笑的灿烂，一名妇人慈爱的搂着她，烛光映在眼中像银河中闪耀的星光，配文：十八岁生日快乐。是女孩的成年礼。

    江郁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姜楚的场景。

    少女拿着书推门走出，阳光下，她的眼中是无尽的寂寥。

    江郁接着往下翻，并不多，都是一些日常，配着照片，有的是和亲人，有的是和同学，有的只是一些景色，也有单人的。

    江郁看着照片里少女脸上灿烂的笑和眼中的光，嘴角不知不觉也染上了笑。

    就好像自己也参与了女孩的曾经。

    将照片里的脸放大再缩小，再把有女孩的照片一张张存到手机之中，翻着翻着他看到了一张少女坐在白色钢琴前，笑的很开心，两个长辈站在她身旁，照片被第四个人抓拍下来，照片中的的背景模糊，只有女孩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直到天空露出鱼白，江郁才慢慢回过神，退出微信，将钢琴少女的那张照片设成背景。

    收起手机，江郁走下楼。

    走到楼下，打开落地灯照亮客厅，思绪还是恍惚，确定了心意又如何，自己又能陪着她到什么时候。

    即便是领兵上阵，都没有今日这般思绪烦乱。

    江郁在客厅中站了一会儿走进厨房给姜楚把早饭做好，从餐厅出来时外面的景色还隐在晨曦中。

    还早，江郁坐在客厅里放空自己，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姜楚。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传来声响。

    扰乱思绪的“罪魁祸首”出现在那里。

    也只是站在那里，便足以让江郁的思绪重新纷飞。

    姜楚看到江郁坐在那里也愣了一下，江郁站起身，眼底的温柔抑制不住的涌出，温声问道：“你今天是八点五十的课吧？”

    姜楚走下楼梯：“嗯。”

    姜楚没纠结他的问题，但是自己的课表她记得江郁已经记住了，今天怎么会开口问呢。

    “我做好了早饭，先去吃吧，吃完差不多就该出门了。”江郁笑得温柔。

    姜楚点点头跟着江郁走进餐厅，粥一直温着，还准备了几个爽口的小菜，都是姜楚喜欢吃的，可是准备起来却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

    她不知道江郁多早就起来准备了，而且自己好像没有说过。

    姜楚站在餐桌旁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又抬头看看江郁，无声的询问着。

    “我看到了你朋友圈里说过，就尝试着做了一下，你先尝尝，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喜欢的一样。”江郁盛了小米粥放在她面前。

    姜楚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粥里加了苹果和山药，又加了点糖，有点甜。

    蒸蛋里拌了虾沫，果仁菠菜拌鸡胸肉，还有一份荷塘小炒，江郁又走进厨房给她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每一样都很好吃，以前奶奶在的时候有空就会给她准备。

    姜楚不爱喝粥，奶奶就在养胃的小米粥里加了苹果和山药，小时候挑食，总是不爱吃完整的虾仁，奶奶就将虾剁碎拌到蒸蛋里。

    其实后来姜楚已经不会再挑了，只是也再也没有人会给她做了。

    江郁看着她将桌子上的东西都尝了个遍，眼眶变得微红，姜楚低头拿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声音也带上细微的颤抖：

    “很好吃，和……和以前我吃过的一样。”

    江郁将牛奶拿起来递给她，“那我每天都给你做，好不好。”

    姜楚接过牛奶喝一口，听到他的话笑了起来，带着点气音，听着软软的：“每天吃那不就腻了。”

    江郁也笑了。

    这个春天真好啊。

    姜楚想。

    两人吃过早饭，时间也差不多了，姜楚拿上东西就准备出门了，江郁跟着她走到玄关处，看着姜楚披散的长发，在姜楚握上门把手前拉住她。

    “等一下。”

    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条淡紫色的丝带，姜楚疑惑的看着他。

    江郁轻轻扯了她一下：“转过去。”

    姜楚顺着他的力道背过身，然后她感觉到了江郁在把弄她的头发，也猜到了江郁在帮她把头发束起来。

    感受着江郁轻柔略带生疏手法，姜楚忍不住问：“就用这个不会散开吗？”

    背后的人手没有停：“不会，从前我的发都是自己束的。”

    姜楚没有再开口，就听身后的江郁又接着说：

    “早上洗头了？”

    姜楚抓着书本的手紧了一下，嘴唇微抿：“嗯。”

    又过了一会儿，江郁停下手，说了句可以了，姜楚转过来正对着看他，伸手绕到后面摸了一下，江郁系了个蝴蝶结。

    就看到眼前的人笑了一下：“第一次帮人束发，可能不是很好。”

    姜楚弯了眉眼：“还会打蝴蝶结？”

    面前的人还是笑，姜楚微微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网上看到的。”

    姜楚放下手，看着江郁，“那我走了？”

    江郁伸手帮她打开门，“路上小心。”

    姜楚回了个嗯转身出去，江郁就站在门口把着门看着人消失在大门的花墙后，才收回手把门合上，又在玄关口站了一会儿。

    指尖好像还留着少女发间的触感。

    江郁转过身，濯朝刚好从楼上下来，也不知道这神仙怎么比凡人还作息规律。江郁看了他一眼走到客厅坐下。

    濯朝也走过来：“楚楚去上课了？”

    江郁没有看他，垂眸嗯了一声。

    濯朝也不恼，反正已经习惯了江郁那两幅面孔的样子，直径坐在江郁旁边，半个小时过去身边的人陷在一种奇怪的气压之下。

    濯朝看了一眼江郁，忍不住调侃：“怎么了这是？”

    江郁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又垂下眸。

    濯朝在一旁乐了，“因为楚楚？”

    江郁终于有了波动，放在膝上的手紧了一下，濯朝也看到了他的反应，想想也是，一直以来江郁的异常情绪只会与姜楚有关。

    濯朝笑着：“说说。”

    江郁没抬头，但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沉：

    “昨夜，在校门口给眠眠打电话时，有个男子在她旁边，他叫了声眠眠，我听得出那人话语中的情愫。”

    濯朝明白了，但还是装作不得其解。

    “嗯，然后呢？”

    江郁又停了，没再开口，濯朝等不到下文，脑门冒出三个问号，然后呢？然后呢？

    “你既然心仪楚楚，就去追呗。”濯朝剥开茶几上的一个橙子塞进嘴里，嘶，这橙子有点酸呐。

    江郁抬手揉了揉眉心，“谈何容易。”

    濯朝也没急着开口，江郁接着说道：“我总归不会一直待在此地，若是……那待我走后，她又该如何。”

    “那你之前说的让我帮她忘了你？”

    “也正是因为如此，届时我不愿她忘记我，又无法守着她，于她而言，这不公平。”

    “那现在你愿意让她忘了你吗？”濯朝问他。

    江郁沉默了，是啊，难道在动了心思之后，他还愿意让姜楚忘记自己吗，哪怕姜楚只是把自己当成过客，自己也是不愿意让她忘记自己的。

    濯朝看着他又沉默了，也不急，不经意的说着：“没试过怎么知道结果是如何呢。”

    “其实我觉得楚楚对你是不同的，毕竟你们是天定的缘分，单这个就与旁人不同了。”

    江郁眼中闪过一抹黯色，他又何尝不想将两人的关系提升，想以更亲密的身份陪在姜楚身边护着她，可内心还是觉得不舍。

    不舍的自己走后姜楚难过，不舍姜楚忘记自己。

    心中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