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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玄青是从北方南下,欲往京城投奔亲友的。

    他自述前日到此先迷了路,夤夜在树林里又被走兽盯上,吓得他发足狂奔了大半夜。好歹挨到天亮,行囊都丢失了。他两日一夜未进粒米,勾起身子里的旧病来,支持不住才倒在地上。

    世道艰难,人皆如此。江夕月叹了口气,默默给他再喂了点水。玄青微微地发着烧,本来苍白的脸喝了水后开始泛起红晕,像逐渐沉入苍山的云霞。

    驴车挨到凉城郊外时,天色已经快黑了,车夫在城郊路边的一间小院外停下,进去与里头的人交换毡料。江夕月那个着急啊,恨不得立刻长翅膀飞进城去,偏偏这位钱大哥不紧不慢,还安慰她城门不会那么早关的,他心里有数。

    江夕月无法,从马车上下来,在地上踱起步来,远山尽头的落日像沉没的蛋黄,西边天空涨起来一片浓雾。玄青看出她心里有事,咳嗽了两声,半仰起身子虚弱地问:“阿月姑娘着急进城么?”

    江夕月回过头来,强笑了一下:“只是怕天黑了,不好找家人。”

    她凑上前去扶起玄青,他喘着粗气靠在草垛上:“天晚了,就算一会进了城,姑娘也不好一个人去找家人。我在凉城倒是有一位亲戚,姑娘今晚不妨先歇在那里,等到明日再图消息也方便。”

    玄青自是一片好心,想要答谢江夕月一路照拂,可他哪晓得江夕月的打算,后者听后在心里苦涩地感慨起来:若是住在阁下亲戚家中,只怕日后真闹起来,你们都得受牵连呢。心里这么想,她脸上却装得像样:“那样也好,只是得麻烦你和你的亲戚了。”

    “阿月姑娘不用这么客气。”玄青笑了笑,发烧的脸上又浮出一片红晕。

    二人正讨论玄青的病情时,只听不远处的大道上,从凉城方向传来一连串马蹄声。江夕月回头去看,只见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一队百余人的骑兵经过大道,转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这队骑兵可谓是风驰电掣,一百多人在视野里转了个圈就消失不见,西北方向只看得见暮色四合了。

    江夕月知道,这应该是陆承渊调去支援宿德的人马。在如此急如星火之时,他在前线殚精竭虑,而她却背着他偷偷跑掉,不知道陆承渊知道后,会不会有背叛的感觉。

    江夕月更知道,陆承渊是最痛恨背叛的,如果她这次真的从他身边跑掉,就一定不能被抓住,否则他会用最无情的手段来惩罚她,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玄青突然道:“这队人马似乎不是去宿德的。”

    江夕月愣了一下:“什么?”

    玄青道:“去宿德应该从我们方才来的那条路往北走才对,这个方向只能去惠县或是武川。”

    江夕月听后也有些疑惑,军情险峻,支援兵马一般都是走最快的路,可这一队兵马既然不往最近的路上走,若不是有别的原因,那就是他们猜错了。

    “或许是有别的命令吧。”玄青叹道。

    转眼钱大哥已经办完了事,江夕月也不再思考这些,他们的驴车终于颤颤悠悠,赶在天色全黑之前进了城。北边打起了仗,城门口的士兵也比平时增加了许多,幸而钱大哥经常来往进出凉城,玄青身上又带着路引,这么一蒙混就把江夕月也带了进去。

    钱大哥菩萨心肠,一进城就先把驴车赶到一家医馆前,好说歹说把玄青送了进去。

    城里多了很多逃难的人,街头路边都有许多人无处可去。街头巷尾逐渐亮起火把灯笼,官府的马车过一会就来带走十几人,将难民带去规整好的地方休息。

    尽管大街上往来许多官兵,但难民还是源源不断地进城。而除了往城里跑的,还有往城外出的,那些大户纷纷雇好了车马护卫,准备连夜退回内地。

    江夕月看中了一个机会,趁着钱大哥二人不注意,忽而就没入了人群之中。

    ***

    夜色朦胧,凉州城内却不少灯火。城门两侧设着拒马刺,一些车马正从城南大门驶出。盘查的官兵严整素装,维持秩序,一定要路引和人数都对上,才放车马出城。这些大户人家不是官亲就是士绅,才能在这混乱时逃出城去。而普通百姓想逃也没这个资格,只能谨遵府令,乖乖待在家里睡觉。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从四面八方涌向南门,城门口顿时拥挤起来,好在有官兵看管着,车马秩序井然,依照次序在夜色中缓缓移动。

    江夕月此时正在其中一辆马车上。

    她最终找到一位郑姓大户,用了一些贿赂加恐吓的手段,让对方同意带她出城,只需装成郑家女眷,随着众人一道混出城门即可。

    车马虽移动得很慢,但不久就到了郑家。江夕月坐在马车里,听得两旁排查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下来!抬头!去哪?哪里人啊?走吧……”

    江夕月一开始还很镇定,但随着盘查不断靠近,她却不由紧张起来。这一去海阔天空,她将彻底离开宁远侯府。可此时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清,究竟是怕官兵盘查太严发现她冒充,还是怕盘查不严放她过去。

    很快马车外就响起了声音,要车上的女眷全部下来,查看有无藏匿。

    大约是察觉到她有些紧张,马车里一个妇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她的肩膀下了马车。妇人又拉着她的手站在路旁,等着城门官兵察验。

    四周微微有些吵闹,江夕月不敢抬头,把罩风沙的头巾拢得严实了些,与那妇人凑在一处。

    一个络腮胡子,方脸浓眉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叠纸,自左向右一个个看过来,他叫一个名字,被叫到的人就要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若是官爷问什么话,也要立刻回答才行。

    郑家这两辆马车上的女眷都下来了,男子一个个盘问过,都没什么问题。到了江夕月这里是最后一个,那官兵喊了一声:“郑尤氏。”

    旁边的妇人抬起头道:“是,官爷。”

    他又喊了一声:“郑楚楚。”

    这就是江夕月假冒的名字,她连忙抬起头看向那男子,又答应了一声:“是……官爷。”

    这一四目相对,盘查的官兵却愣了一下,江夕月怕他看出什么,连忙装作害怕低下头去,怯缩在妇人身旁。郑尤氏见状,忙陪笑脸道:“官爷勿怪,民妇女儿怕生。”

    那官兵点了点头,作离开状走远两步。正常情况下这就算检查完了,路引交还到郑老爷手里后,他们就该上路了。

    可江夕月这边还没松口气,官兵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又细细地看了一眼江夕月。郑老爷见状连忙跑过来,问是否有什么不妥。

    那位官爷就看了看江夕月,又看了看眼前这位郑大老爷,半笑不笑地道:“就你这么个糙样,生的女儿倒是出挑。”

    郑老爷不敢还嘴,只能笑着称是。

    官兵便大手一挥:“走吧。”

    众人如得赦令,连忙手脚并用爬上马车。江夕月心沉下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会这么顺利。火光阴影里官兵越走越远,江夕月走到马车边,向着北方看去了最后一眼,马车就咯吱咯吱地启动了。

    “慢着!”谁知马车刚走进城门洞,眼看就要离开南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亢嘹亮的喊声,“副将有令,凉城所有百姓,未经批准不得离开!”

    这消息随着跑马声不断重复,片刻间就散播在所有人耳中。

    江夕月呆了。

    马车里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江夕月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只见厚重的城门离她只有三丈远,却像闭合的蚌壳般一点点地收紧了。城门关闭的嗡嗡声响在耳边,仿佛钟磬声一般不可撼动。

    为什么?!

    江夕月气急败坏,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

    她恨不得立刻冲下马车,去把那扇门撬开!

    这事故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凉城的戍卫将军知道了城中大户偷跑的事情,认为此举扰乱民心,就下令封锁了城门。

    没想到千算万算,棋差一招。江夕月欲哭无泪,这下子出不了城,怕不是要等陆承渊瓮中捉鳖了。

    没有办法,江夕月只好回到城里。

    与郑家人道别后,她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客栈里人满为患,她一直把房钱抬到原来的五倍,老板才答应为她腾出一间屋子。

    江夕月好歹住了进去,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她总算缓和了精神。这么一整天折腾下来,她觉得有些饿了。叫小二端上饭菜来,那伙计答应得挺快,却一连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江夕月等不及,只好出去找。

    可是这不出门不要紧,一出门就碰上卫兵巡查。

    客堂里约莫二十个官兵,戴着帽子配着长刀,为首的正在那里询问老板,每一间房都住着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逃难来的等等。

    江夕月长吸一口气,立刻原地转体往屋里退,她已经尽量小心了,不料还是被其中一个官兵发现,冲着她喝道:“那边那个,你过来!”

    她心里直叫苦,真不想过去,可是不过去更让人生疑,只好擎着笑脸迎上去,微微福了个礼:“见过几位官爷。”

    那几个官兵这厢见这女子样貌出众,气质优雅,对她态度格外地好。问她是哪来的,江夕月只能回答逃难来的,官兵又问她家人何在,江夕月说走丢了,那几个官兵就自告奋勇带她去大营那边找家人。

    江夕月实实不想去,那几个官兵道:“你一个弱女子在外独宿总归不好,还是早点跟家人在一起。”非要拉着她去找。

    就连那客栈老板也劝她:“既然有几位官爷相助,想必姑娘一定很快找到家人,就不用在小店住宿了。”老板的心思江夕月明白,她这一走房钱肯定是不会退了,他还能把房间再供给下一个人。

    可是她现在骑虎难下,真是进退两难。

    最终,在几位官爷逐渐泛起疑惑的眼神里,她“爽快”答应了去大营找家人的提议。盼只盼当她找了一圈找不到人时,这几位官府的热心人能放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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