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夏瑶,你凭什么?”

    景少凌喑哑的嗓声再度在她头顶上响起。

    夏如晴缓缓睁开眸子,视线渐渐朝上,与景少凌郁怏的眸子对视,许是今日他的情绪明显往外泄,眼神近乎责问,一刹那夏如晴品出他的意思。

    是啊,她凭什么?

    可是她是无辜的啊,她不是当事人,从头到尾她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凭什么她要承受他的仇恨和报复?

    她与他只是陌生人啊,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血海深仇。

    夏如晴喉咙微微发堵,心头一时泛酸。她低垂着头,视线慢慢模糊,轻声道:“景少凌,你能不能放我离开?”

    “或许,你能给我一封休书?”

    “我不想死,我很怕死,你爱杀谁就杀谁,他们与我有何相干?”夏如晴突然感觉疲乏,“其实你一直在误会,我并没有什么幕后人,也没有什么主子。”

    “知晓你所有的事,只是意外。真的是意外而已。”夏如晴深深呼吸,“你非要不信,我也没办法。若是,若是侥幸,你不杀我,你……能放我走吗?”

    “让我带我的人离开,离开洛安,可好?”

    景少凌撩起眼皮,眸子锐敏地睨她。这番话她说了不止一次,他其实心里是不信的,但今天她又重复,言辞之间强调的皆是离开、活着之类。

    他很困惑,为什么她都是反复提生死?

    “夏瑶,你在害怕什么?”景少凌语气含着一丝不解,“再者离开洛安,你又能去哪儿?”

    “你的生死,从来皆由我。我若言不,无人能越过我取你性命。”

    景少凌这般说,夏如晴自然是信的。原著中他大权在握后并没有对夏瑶赶尽杀绝,而是给她一封和离书,放她离开了。

    夏如晴摇头,抬手抚了抚双眼,景少凌瞧不着她的神色,目光一沉,只听她说:“我只想离开这儿。景少凌,你若想杀我,还请你尽早动手,不然我非离开不可。”

    一只修长温热的手突然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夏如晴绯红的眼尾落在景少凌眼里,香娇玉嫩的脸颊上尽是斑斑泪痕,殷红唇瓣上的密密咬痕清晰可见。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抚着夏如晴的眼角,莹莹泪珠自指尖缝隙流出,很快便隐于指间。

    景少凌眉间略无奈,幽幽一叹,“哭什么?你这不活得好好的?”

    言毕,他从夏如晴眉眼撤开手,双手反握于背,身子玉立,嘴角若有似无噙着一丝笑意,“公主好似忘了,你我之间有一约定。”

    夏如晴一愣,红着眼望着他,眼底含着警惕,颇为谨慎道:“什么约定?有吗?我没任何印象。”

    景少凌见她突然变了神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公主贵人多忘事,想来这段时日过得极是舒心。”

    “公主曾言,让本宫许你一个承诺。”景少凌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公主若是不念,那罢了。”

    他这般语气,夏如晴苦索半刻,可总算想起来了。她杏眼一瞪,一脸奇特斜他一眼,“你怎会这般好心?这么长时间,我都认为不作数了。”

    这个承诺,乃是她那次从皇宫回府,他次日就到华阑院找她,她打算以菜博他一个承诺,他承了,后来因为沈诗茵的打岔,便不了了之,加上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她也给忘了。

    ——“我给你做一道菜,你若是觉得好,便许我一个承诺,如何?”

    想起那会她做的便是焗南瓜,他吃得正欢,并且她还歪打正着撞见他的小秘密。

    夏如晴顿时破颜一笑,原本颓废的精神一改振作,她目光炯炯,“我不要什么其他,我只要你将来事成,饶我一命,放我离去。当然,你若能许我带金桔雪柳还有黄卫二人离开,再好不过。”

    景少凌目光一怔,目光难以置信,“你所求便是这个?”

    “是的,就这点。我只要你的不杀之恩。”夏如晴颔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最好你给我字据,白纸黑字,同时你得保证其他人,包括你的师妹,不能对我痛下死手。否则我死前会令我的黄卫,不惜一切手段,不论何年何月都要追至诛尽。”

    夏如晴目光如炬,神色坦荡,对上景少凌的眸子,“尤其沈诗茵,我实在信不过。我走后,请你派人看紧她。”

    景少凌颇为无语,摇摇头,“公主杞人忧天,师妹怎么会对你动手?”

    夏如晴嘴角一撇,语气冷静,“女人心海底针,你怎知她不会?”

    “何况,她倾心于你。”

    景少凌一惊,但见夏如晴言辞直白大胆,神色淡漠,莫名胸闷,顿生一丝恼怒来,“公主慎言,师妹不是这般人。”

    夏如晴嗤了一声,“信不信由你,一句话,你应不应?”

    景少凌微微抿唇,垂着眼眸,夏如晴望不到他眼底的情绪,暗暗翻了白眼,心中不断腹诽,这个人怎如女子那样黏糊,阴晴不定。

    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不管了,只要他应她所求即可。

    景少凌微微抬眸,便瞧见夏如晴眼中的一丝欣喜,瞬间脸色沉了来,嘴唇紧抿。

    “夏瑶,你就这么想离开,你的父皇呢?你的公主府都不要了吗? ”

    夏如晴脸色一僵。

    “那些人你也不在意了吗?”景少凌语气微讽,“皇帝要知道他宠爱的文颖公主是这般贪生怕死之人,只顾自身安危,只怕死不瞑目吧?”

    “景少凌,用不着羞辱我,或许我就是这般人。我没有多大的本事,救不了那么多人,你本就对皇室怀恨在心,迟早会赶尽杀绝,何必这番惺惺作态?”夏如晴语速平稳。

    “我早已就对你说过,要杀要剐,一眨眼的事。你却迟迟不动手,那我便要求离去,这点都不行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问心无愧。”夏如晴目光沉着,说完不再看景少凌一眼,侧身而过,来到灶台,瞥了下案板上还热乎的菜,打算取碗用膳。

    “好个问心无愧。”景少凌凉凉的笑声自背后弥散,“但愿公主他日不会后悔。”

    夏如晴动作一滞,只觉景少凌没完没了,“那你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

    景少凌眼眸幽幽盯着夏如晴纤瘦的背影,语气淡淡,“可。”

    “事成,你离开便是。”

    亲耳得到他的恩准,夏如晴大喜,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离开了,她再不用担惊受怕整日忧心她的小命了。

    她现在只需提防沈诗茵暗下毒手。

    “你要用膳吗?”夏如晴望着手中的白瓷碗,侧眸望向景少凌,“要不要一起?”

    见她眉梢眼角透出一丝欢愉,景少凌心里冷嗤,得了便宜还卖乖,惯会拿腔作势。

    “不是说不是给我的?”

    闻言,夏如晴干笑两声,“哪里哪里,我那会是玩笑话。”

    景少凌轻哼一声,他缓缓上前,瞥一眼还冒着热气的蒸笼,抬起下颌示意,“这是什么?”

    夏如晴循着他视线望去,哦的一声,“那是糯米排骨。”

    景少凌眉峰上挑,不禁出声,“这便是你前段时日,翻天覆地找的玩意?”

    夏如晴不满他口中的话语,回头横眉,觑他一眼,“什么玩意?它不是什么玩意,可是上佳的食粮,多少千金都买不来的,叫糯米。”

    “糯米?”景少凌神色一顿,“倒是不曾听过。它产自极南之地?”

    “目前它还不叫糯米,那户人家称它为稌米。”夏如晴想了想,“应该是吧。可以确定的是你们丰朝暂且还不兴这个,说不定以后就普及了。”

    景少凌似察觉什么,微微眯眼打量夏如晴,“……你们?”

    夏如晴脊背一紧,暗道不好,她一不小心说溜嘴了,险些露馅,于是装傻干笑,“什么你们,我说了什么吗?”

    “哦,你指糯米?嗯,那人家来自南方,他们那里普遍多,所以常见。改天我去向父皇讨赏赐,许那人家大规模种植,这样洛安人人都能吃上,你瞧如何?”

    景少凌一瞬不瞬盯着夏如晴,后者呼吸稍缓,脸色如常,甚至还对着他微微一笑。

    片刻,他垂眸沉吟,“挺好的,公主大可试试。”

    夏如晴展颜一笑,眼神示意,“那驸马,咱们用膳吧?”

    景少凌深深望她一眼,默默颔首。

    夏如晴便转过身子,原本笑着的脸霎时下垮,轻轻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总算蒙过关了。

    夏如晴手中端着托盘,把丝瓜鸡蛋和蒸笼放在其中,随后毫不客气指使着景少凌,“你去把汤舀到盅里,记得给我盛个鸭腿,多谢啦。”

    言尽,夏如晴便端着托盘,准备离开灶房。踏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景少凌,“快点吧,我在偏厅等你。”

    景少凌:……

    偏厅,八仙桌。

    用完膳罢,夏如晴用帕子轻轻拭擦嘴唇,她瞥一眼对面的景少凌,见他蹙眉缓慢地嚼着排骨肉,遂出声,“怎么?吃不惯荤?”

    长期饮食紊乱的人,一时吃荤自然肠胃受不住那个油腻。

    夏如晴见景少凌勉强咽下,额前密密麻麻沁出汗渍,想了想,“别吃了,越吃越难受。下次换个菜给你调调。”

    景少凌搁下筷子,颔首,嘴角勾起一丝苦嘲,“这幅身子如今连点荤都沾不了,有何堪用。”

    夏如晴眉目一沉,“不能这般而言,你只是食欲不振而已。”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曾说过做一道菜换你一个承诺,如今你已允诺我了,那么我之责,便是改善你的厌食症。”

    “厌……厌食?”景少凌一愣。

    见夏如晴一脸凝重,不似在说笑,堪堪颔首,景少凌眉目微微怔住。

    “放心好了,我会帮你调理好的。”夏如晴语气轻快,“你明天若无事,便过来一趟吧。”

    等了半晌,景少凌没应声,夏如晴微微疑惑。

    良久。

    景少凌抬起头来,眸子对上夏如晴不解的视线,目光愈发深沉,使人捉摸不定,“夏瑶,你该出去了,三皇子已醒来。”

    “你说什么?”

    华阑院,此时午时已过。

    “快十天了,十天了,到现在我们都打探不到公主的下落。”雪柳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公主到底在哪儿?”雪柳心急如焚望向金桔。

    金桔沉默不语,手指不断地绞着帕子,眉间深深皱起。

    前段日子,他们一直在打听公主动静。后来公主要找什么物什,他们也派人去寻找了,还特意去静岳院询问了,可是无人搭理他们,绝口不提公主二字。

    “我再去静岳院探探。”一道声音响起,却是石燕。

    “我也去。”一旁的扶风说道。

    “都站住。”金桔适时出声。

    “我们已打草惊蛇了,驸马那边对咱们防备之深,没准他会转移公主的去处。若这样,更加找不到公主。”

    雪柳急道,“那该怎么办?就这般干等着吗?三皇子都醒过来了,公主身为一府之主,长久不出面,会遭人非议。你没听府里的奴仆婢子怎么说公主的?”

    金桔自是再清楚不过,闻言眼神一冷,“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诽谤中伤公主,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定是有人暗中唆使。”

    石燕与扶风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金桔所指何人。

    雪柳睁大眼睛,紧紧攥着拳头,气得七窍生烟,“你是说,有人往咱们公主身上泼脏水?”

    “是谁?”雪柳似想到什么,一脸恍然,咬牙切齿道:“原来,原来是她!是那个贱人!是她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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