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茵望着座上的景少凌，又瞥了瞥场中大小董姐妹俩，她不禁微微一哂。
她知道，这些女人，皆对她师兄有意，她们意在他身后的那个位置。
若有一日师兄为皇，后宫必有她们一席之地。只是，她好不甘心，她亦是凡俗女子，她就想要师兄对她一人好，师兄身边有且只有她一人。
若是可以，她也想上场献艺，博君一笑。可她不愿落了下乘，何必去徒添他不喜。师兄从来厌烦搔首弄姿的女子，献媚取宠投机之人，怎堪得他欢心？
沈诗茵垂了垂眼睫，默默抿了抿手中的酒。倒是她有一处不解，为何今日夏瑶没来？若是她看到此，又是何种模样？她那样善妒的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罢？
箫笛声渐渐消歇，庄雯儿心中紧张，攥了攥手心，抿着唇看着董怀莲收声，她预备下一场自己上场，但愿不会出现变故才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原本身子立着的董怀莲却双膝着地，董怀兰也跟着照做。姐妹二人皆跪着仰望着景少凌。
庄雯儿脸色一变，身子僵硬不动。
沈诗茵脸色难看比庄雯儿更甚，她私下与大小董之间交情不浅，董怀莲的一些念头她了然于心，但没料到她会在今日这般做。
“公子，小女姐妹有一愿，愿常伴公子左右。”董怀莲垂着眼帘，身前的袖中双手微微颤抖。
董怀兰反而仰起头，含着期望的眼眸与景少凌对视，这一望，她怔愣，心头略略下沉。皆因后者眉心蹙起，神色间满是无奈之色。
在座的众将众宾敛声屏息，纷纷垂下头，但不乏有猎奇之者，悄悄抬眼窥着主位的主人。
庄荥在一边偷着乐，他轻轻捅了捅王伯轩，“瞧到没有，小表弟都变脸了，我就知道，他必定会拒之。”
王伯轩抿着酒，而后瞅着景少凌，他叹息一声，“兴许会罢。”他语气顿了顿，沉声，“可将来他没得选，不是么？”
庄荥闻言一愣一愣，眯眼上下打量着王伯轩，“你欲何言？”
“待在那个位置，你认为，他还能退吗？”王伯轩摇头，“子浩，我们身不由己。”
景少凌挺直上身，目光淡淡望着地上的大小董，他薄唇抿了抿。
“公子……”董怀莲略略抬头，视线慢慢挪落在景少凌身上。她瞥到，那面似冠玉的俊颜掠过一丝冷峻之色。
她还感觉到，身边妹妹董怀兰身子的轻颤。
“大董姑娘似是忘了，吾已然成亲。”景少凌敛着眉峰，沉沉开口，“吾有一妻。”
吾有一妻。
这一声无异于平底惊雷，在众人心中掀起一场滔天巨浪。人们纷纷抬头，目光齐刷刷望向景少凌。震愕，不解，猜疑，悲愤……
众人的反应，高座上的景少凌尽收眼底。他垂着眼帘，轻啜手中的杯酒。各人见状，越发不知如何言语。
李锦荷人坐在座上，原本大小董的出现让她心烦意乱，听了景少凌的那番话，她双眸圆瞪，唇口微张，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呆住了。
怎么可能？为何会如此？
谁是妻？她是谁？
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心情出现在陈语苒身上丝毫也不违和，她心神俱颤地看着景少凌，双手禁不住微微抖动。他……公子他在说什么呀？为什么她每一个字都听不懂？
吾已然成亲，吾有一妻？谁和谁成亲？谁是他的妻？
在座的世家女，每个女子脸上，俱是难以置信之色。
怎……怎么可能？
但很快，便有人替她们寻了答案。
“表……表哥……”庄雯儿骤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身旁的赵淑容脸色一变，宽大的袖子稍稍伸出手指拉一拉庄雯儿的袖侧。
她压低嗓声，“雯儿，赶紧坐下。”
可庄雯儿似是受了惊，仿若没听到母亲的话语。她身子微微颤寒，却不能不克制语气，强撑着精神，口齿较为清晰地道：“表……表哥，你说的成亲，那个人，是……文颖公主吗？”
庄荥听闻自家妹子出言，深深蹙眉。他凉淡的目光瞥了过去，猝不及防同他的母亲赵淑容对上，而后者眸光闪烁，却从儿子神情当中察觉出一丝不悦。
景少凌挑了挑眉，略微有些惊讶，他目光望着庄雯儿，嗓声淡淡干脆说道：“是。”
庄雯儿狠狠一震，心口猛烈紧缩地厉害。
众人又是一愣。
这……这……
怎么可能是那文颖公主？怎么可能是她？她可是那丰朝人呐！
她，是大赵不共戴天的仇人呐！
当中一些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却轻轻侧头，暗暗觑一眼夏裕，眼底透出浓浓的嘲讽与鄙夷。
身为当事人的亲弟夏裕纹丝不动地坐着，默默垂着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他搁在大腿上的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凸。
跪着的董怀莲咬了咬唇，还想再说什么，景少凌率先开腔，神色自若，一字一顿，意味深长地道：“吾有文颖公主，足矣。”
接着他语气一转，“大小董姑娘一箫一笛配合甚是美妙，想必费了不少心血，吾瞧着大董姑娘神色颇为疲乏。”说着他微微抬了下手，“来人，速送大小董姑娘回去。”
话音方落，便有两道黑影倏地现身于地上。众人定晴一看，那二人皆是个女暗卫。她们拜跪景少凌后，便来到大小董身边。
“大小董姑娘，请。”二人不带情绪说道。
董怀莲脸色惨白，身子几乎摇摇欲坠。这意味着什么，她姐妹俩再清楚不过。
这是回绝。
公子在拒却她姐妹俩。
是为了文颖公主吗？大小董不愿深想下去，在女暗卫的护送下白着脸离开了宴席。
宴上气氛愈发沉滞，落针可闻。
景少凌神色无波无澜，不动声色抬眸瞥了下天色，而后为自己斟了酒，仰头直直饮下。众人瞧见此举，一时茫然无措，默不作声。
庄荥有心活跃气氛，还不待说什么便收到王伯轩的眼神。
但见后者对着他摇头，轻道：“珝之许是心绪不佳，你就别说了罢。”
庄荥一顿，侧头瞅去，主座上的景少凌正在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他眉眼垂着，神色寒霜如冰，一抹淡淡的阴霾笼罩其周。